楚毓駕崩來的毫無預兆, 雖然久聞皇上身體欠佳,但突然駕崩,整個朝野都震動了, 這一系列的消息迅速在民間播散開來, 人人爲之駭然, 可見之前的消息封鎖有多麼嚴密, 楚世璃適時出來主持公道, 他掌握的兵權和早先累積的口碑都爲他贏得了支持,再加上楚毓無子嗣,也極少有兄弟, 他便成了新帝的不二人選。
那位楚毓屬意的年輕官員眼見升官的願望破滅,怒不可遏, 站出來帶頭指責有人弒君奪位, 並寫了一篇文章指桑罵槐, 字裡行間暗諷楚世璃是幕後主使。然楚世璃絲毫不以爲意,只宣稱楚毓的死是因爲朝中無人才分憂導致辛勞過度, 藉此又徹底變更了朝中官員,將那位年輕官員以散播謠言,擾亂人心的罪名發配至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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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璃手段果決狠辣,一時鎮住了朝野上下,紛紛俯首稱臣。
葉長歌的咳嗽是越來越厲害了, 起初還能遮掩, 而後根本瞞不住溫弦, 溫弦不讓她出門買菜了, 將家事和歸月分分工承包, 只讓他在榻上躺着。
溫弦前腳剛出門就聽說了這一驚世駭俗的消息,他腦海裡轉過千千萬萬個念想, 不由得呆了一呆,賣蘿蔔的大嬸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道:“溫公子你沒事兒吧?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沒事兒。”溫弦道:“這蘿蔔多少錢一斤。”
“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怎麼一眨眼就忘了呢!”大嬸無可奈何的給他稱蘿蔔:“這兩天怎麼沒見你那兒天仙似的媳婦兒出來買菜啊,怪想的。”
溫弦其實特愛聽別人誇葉長歌,但一想到葉長歌的狀況就有些揪心,便笑不出來了,只聳聳肩道:“身子不大爽快,讓她歇着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疼媳婦兒的!”大嬸呵呵笑着說。
溫弦敷衍似的笑了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他飛快的付了錢往回走。
“記住了,待會兒一個字也別提新帝登記的事兒。”他挎着籃子囑咐歸月:“她禁不起刺激的。”
歸月頻頻點頭,二人一前一後,溫弦又碎碎念着:“這幾個大夫都不大有效,回頭我再去遠一點的地方找一找。”
“真想孃親快點好起來。”歸月憂愁道:“就能和從前一樣一起吃飯了。”
溫弦聞言觸動傷感,輕輕嘆了一口氣,牽了歸月的手加快了腳步。
足不出戶的葉長歌對新帝登基之事一無所知,她在榻上呆久了只覺得渾身憊懶,批了件衣服走進院子,忽然間聽見了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她皺了皺眉頭,輕輕咳了兩聲,拖着步伐往門口走。
敲門聲愈發急促響亮,葉長歌啞聲道:“來了來了。”
她蒼白纖細的手放在門栓上試了幾次才勉強抽出,門轟然一聲被推開,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愕然看着門外兩側站着重重衛兵,楚世璃立在中央,喘着粗氣,雙目炯炯,帶着迫切的神色。
葉長歌的面色蒼白,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扯緊了外衫轉過身去決然道:“擅闖民宅,該當何罪!你們是什麼人!不怕我上報官府嗎!”
楚世璃上前一步到她身前,欣喜若狂:“長歌是我,我是小九啊!你穿女裝的樣子真好看,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就是瘦了好多,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
葉長歌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幾乎聽不清楚世璃的自言自語,耳畔嗡嗡作響,她下意識的避開了楚世璃的觸摸,目光低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楚世璃尷尬了一瞬,歉然道:“嚇到你了吧,我去丞相府找你沒想到你不聲不響的搬了家,我搜了整個京城才找到你的住所。”他激動的捉住了葉長歌的手腕:“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會治你欺君之罪的,你大可放心。”
“事?什麼事?你都知道了什麼?”葉長歌猛地擡起頭望着他:“欺君之罪......?你治我欺君之罪?!”
“你還不知道嗎?”楚世璃有些不樂意:“我現在是夏朝之主!我掌握了整個夏朝的權利!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裝,吃盡了那些人的苦頭!現在那些威脅你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你不用再擔驚受怕,我可以保護你!還可以給你想要的生活!”
“你是夏朝的皇帝?!”葉長歌怔怔的看着他,愕然道:“阿毓呢?那阿毓去了哪裡!”
聽到這個名字,楚世璃的臉色一變,隨即他勉力一笑道:“皇兄病逝了,自然由我即位啊。”
“病逝?怎麼可能?”葉長歌目眥欲裂:“阿毓的身體一向很好,又怎會突然病逝呢?!這其中到底是什麼關節!你快告訴我!”她狠狠的扯住了楚世璃的衣袍,金線刺繡的紋路硌的她掌心疼痛不已。
“你夠了!你不要再關心那個無情無義的先帝了!”楚世璃再也忍受不了,勃然大怒,他猛地將葉長歌拽至身前,咬牙道:“他害了那麼多人!甚至想治你於死地,你還在關心他的死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長歌稍稍冷靜,她身體雖弱,氣勢上卻絲毫不亞於楚世璃:“他是你的皇兄,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皇兄?他聯合太后迫害我母妃,又迫害你我的時候,可想到過這一層?”楚世璃冷冷笑道:“我不過還了他千分之一罷了!”
“是你做的?!”葉長歌駭然。
“是,是我做的!”楚世璃嗤笑道:“我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將那些絆腳的人一個一個的拔除!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權利的巔峰,長歌啊你說的很對,只有有力量的人才能心想事成!才能快活!”
他話音未落,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他的頰上,他的臉頰被打的偏了過去,震驚不已。
這一掌葉長歌用盡了力氣,她本就氣弱,此刻喘息的愈發厲害,雪白的臉頰上涌現出病態的潮紅。
“楚世璃你是不是瘋魔了!”她撕心裂肺的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弒君奪位!不忠不孝!”
“我瘋魔了?我還不是爲了你,爲了我,爲了我們的未來!”楚世璃笑了起來,笑的陰冷嘲諷,他猛地抓住了葉長歌的手臂,幾乎要將她勒死:“他若不死,就是你死!十二精兵在勤政殿埋伏好了!就等一個先斬後奏!我爲了這一天,殫精竭慮,忍着不來找你忍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他拼命的搖晃葉長歌,只覺得又愛又恨,卻看見葉長歌怒極反笑:“楚世璃,我早就遞交了辭官的摺子,阿毓也已經都釋懷,這一切都已經不是問題了,不過是你心有邪念,又何必找這些藉口!”
“你辭官了?!”楚世璃氣滯,他緩緩瞪大了眼。
“是。”葉長歌環顧四周:”你看看此處,我不過鄉野草民。”
楚世璃緩緩地鬆開了她,踉蹌着行走在這偌大的宅子裡,他一寸寸的打量着擺設,裝點,倏地停住了腳步,聲音喑啞不似人聲:“你和溫弦在一起,是不是?”
葉長歌眸色一凜,輕輕點了點頭。
楚世璃迸發出狂笑來,他扶住了牆,笑的直不起腰。
“果然是他,又是他!”他幾乎是在詛咒:“他爲什麼總是陰魂不散!”
葉長歌一語不發。
“你爲了和他在一起辭了官,樂的逍遙自在,卻將我一人留在那個爾虞我詐的官場裡?”楚世璃猛地擡起頭,等着猩紅的眸子看着葉長歌:“葉長歌,你好狠的心!”
“不是這樣的,我若不在,阿毓會器重你,你便會很安全。”
“少來了!”楚世璃大吼,他將牆角的東西推倒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他不顧一切的發泄着滿腔的妒火:“枉我還在傻傻的想着,要怎麼變得強大,讓你對我刮目相看,想着等一切都結束了,你會褒獎我,和我一起吃飯,聊天,下棋,還會跳舞給我看,就跟從前夢境裡的一樣,我們可以過着安逸的生活......”
“小九你何必鑽牛角尖!”
“溫弦,他又一次輕易的打敗了我。”楚世璃冷嘲似的笑了兩聲。
葉長歌皺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究沒有發作,只平靜道:“阿毓和你從前的事,我不瞭解,也不想在追究,你我終究還有情分在,只從現在開始,你既然已經是皇帝,就要擔負起責任,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兒女情長亦要放在一邊,一切行爲都將是萬人之表率,當依法而行。”她字字珠璣:“就像是今日的事,全然不成體統!”
“呵,你如今倒教訓起我來了?”楚世璃冷笑道:“依法而行,我會記住你的話。”說罷,他竟然撤了兵,毫不猶豫的離去了。
葉長歌望着門口許久,再也支撐不住的,胸口劇痛難當,她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腦海裡太多事情交錯在一起無法理清,她覺得天旋地轉,驀地栽倒在地,耳畔傳來小蘿蔔頭由遠及近急切的叫聲:“孃親你怎麼了!爹你快來!孃親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