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弦覺得沒來由的心悸,他在榻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最終坐了起來。
昏黃的燭光欲熄未熄,溫弦用手遮了一下眼,翻身下牀。
膝蓋那兒還隱隱作痛,大有使不上力的感覺,原先還可以緩慢行動,但被自己這麼一折騰現在只能扶着牆走了,他不知所謂的往門邊走,拉開門,艱難的下臺階。
——他發現自己還是在掛念葉長歌。
“溫弦哥!”
他驀地定在了那兒,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心中莫名煩躁。
“你腿不好這麼晚了要去哪兒?”蘇桃急急的跑上來挽住他的胳膊道。
“我......我不放心他,萬一他出事!”
“他能出什麼事!”蘇桃惱羞成怒,她一晚上都守在溫弦房門附近,生怕他就這麼走了。到頭來他居然還是執意如此,她口不擇言道:“他是個男人!還是個戲子,沒錢沒勢人家能對他怎麼樣!”
“阿桃你不懂!”溫弦猛的扭過頭來,他琥珀色的瞳孔急劇收縮,蘇桃覺得畏懼,她在裡面看見了起伏不定的海平面,彷彿隨時會捲起數尺高的海浪將她吞噬——溫弦好像生氣了。
她抓着他手臂的動作微微一鬆,又一次用了更大了的力氣握緊,手背都在顫抖。
“溫弦哥,他是個男人!”她有些空落落的看着地面,看着那些斑駁的影子,她和溫弦的,交疊在一起,卻好像永遠也無法重合:“你對他會不會太熱情了......”
溫弦怔了怔,他猶豫了片刻道:“我跟他不過是朋友......”
“我纔不信呢!”蘇桃歇斯底里的大叫,眼睛裡有淚光閃爍:“我們之間認識了多久,你和她才認識了多久!我不信他在你心裡真的重過我!”
“這不是重不重的緣故!”溫弦咬了咬嘴脣:“如果不是因爲我,他今天不會來綢緞莊,也不會牽扯進來。”
“他喜歡你。”蘇桃說。
“不可能。”
“我看得出來!”蘇桃氣急:“好惡心!他是個男人!還是個戲子!他喜歡你!”
“阿桃!”溫弦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冷然道:“這樣的你我很不喜歡!”
“你因爲他討厭我?!”蘇桃不可置信。
“冷夜潯也喜歡男人,你是不是要連他一起噁心?”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桃喃喃的說:“我只是不喜歡看他纏着你......他一個戲子而已,長着一張魅惑人的臉,就算被抓了又能怎麼樣?我就不信他以前沒有做過這種苟且之事!”
“阿桃,不要激怒我。”溫弦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他薄薄的嘴脣抿作一線,有些危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纏着他,連冷夜潯都沒有死纏爛打過......或許你說的沒錯,真正噁心的人是我。”說完,他無視蘇桃的目瞪口呆,轉身艱難的走出了蘇家綢緞莊的大門。
門外停了一輛馬車,藏匿在一片陰影裡,溫弦愣了愣,看見馬車裡一人撩開簾子探出修長的身體來,白衣似雪,面孔在月光下閃爍着玉一般冰冷華貴的色澤,蒼白的略顯妖氣,正是冷夜潯。
“我很瞧不起你。”看見溫弦,冷夜潯劈頭就是一句,然後縮回了車廂。
溫弦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站在車下緩慢的徘徊了片刻,冷夜潯又一次鑽出來,分外不耐:“你是打算推車還是怎麼地?”
“大爺,看看我的腿,我爬的上來麼我?”溫弦沒好氣。
冷夜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對車伕道:“你別動,我來。”說完他萬般不情願的扶着溫弦上車。
“還是你對我好啊。”溫弦伸了個懶腰。
“別弄錯,我只是嫌車伕不乾淨,弄髒了你回頭你再弄髒了我。”冷夜潯目不斜視:“把褲子捲起來。”
溫弦張了張嘴,冷夜潯伸了一根手指貼在他嘴脣上,神色盪漾:“你最好別跟我說什麼你要去找葉長歌,否則我把你的腿打斷!”
“可是!”
“我這輛馬車會沿路行走,如果看到有人長得像你家丞相大人,車伕會把他撈上來的,四個輪子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比你兩條殘廢的腿快!”冷夜潯說的咬牙切齒,順手在溫弦裸露的膝蓋上錘了一下,滿意的聽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痛的發抖:“所以從現在開始給我噤聲!”
馬車顛簸了良久,抵達了牧雲齋,溫弦掙扎了一下被冷夜潯壓倒在榻上,溫弦有些傻了,冷夜潯冰涼的頭髮落在他頸上,散發着一股子冷香,那傢伙趴伏在自己臉上,寬鬆的衣領敞開,露出裡面蒼白細膩的胸口。
“半面妝你瘋了!”溫弦低聲叫。
“別吵。”冷夜潯低頭,吐氣如蘭:“相信我,不會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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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一地水滴在了眉心,好像一根針紮了下來,冷的厲害,葉長歌猛的清醒過來,她想要坐起來,卻覺得腦袋後面劇痛,眼前一陣陣犯暈,直想吐。
她癱躺回去,小段小段的呼吸,看見屋頂上有一些細小的縫隙,正在漏水。
——是個地窖?還可以聞到酒的醇香。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酒香緩解了眩暈感,她緊接着又掙扎了一下,發現雙手雙腳都被麻繩捆住了,自己被扔在草垛裡。
葉長歌一點一點的回想起事情的原委來,登時理解了什麼叫做“使得萬年船”。
“嘩啦啦”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葉長歌往旁邊挪動,縮到了草垛後面,偷偷往外瞧,發現是吳準,他懷裡還漏了個年輕女子,濃妝豔抹的。
“小美人兒!”吳準笑的歡暢,驀地將那女子推到在地上,葉長歌的視線被擋住了,看不見二人的臉,只能看見糾纏在一起的下半身。
衣物摩挲的聲音,“譁”一件女子的褻褲就飛了過來,落在草垛上頭,半截搭在葉長歌頭頂。
葉長歌的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只覺得臉頰滾燙,她聽到“唧唧”水聲,吳準的笑聲,還有那女子的嬌喘吟哦。
“大人您慢點兒.....恩.....奴家受不住了......”
“本官才用了三成功力你就受不住了?芳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葉長歌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只知道外面那對狗男女試了數十種花樣,玩的好不開心。
“等一下。”吳準忽然停住了,那女子慾求不滿的哼了幾聲,直起身體,在吳準身上輾轉廝磨,吳準卻不爲所動,他喃喃道:“昨兒我綁了一個譁衆取寵的臭小子,是不是給人扔在這兒了。”
葉長歌心裡“咯噔”一聲,她緩緩地握緊了拳頭,冷汗一點一點滲出來了。
“怎麼個譁衆取寵法兒?”
“他冒充當今丞相,把老子騙的團團轉。”
“連丞相他也敢冒充?”
“是啊,若不是我手下阿呂在綢緞莊子裡頭親耳聽到他說,連我都不相信他有這雄心豹子膽!”
“那又怎麼可能在這兒呢!”芳兒嬌笑:“要是真有人,這大半天也不見有動靜,定力也太好了些。”
“你不懂,那小子是個戲子,平日裡恐怕是身經百戰,是見過大場面的。”吳準冷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是他真的在這兒.......”他眼睛裡閃過邪意的光:“正好跟他試一些老子最近學來的新花樣,保證他□□。”
“一個戲子而已,有什麼好玩兒的。”芳兒翻了個白眼有些不忿:“大人,芳兒難道不好麼!”
“你懂個屁。”吳準舔了舔嘴脣,似是嚮往,眼神裡盡是癡迷:“那小子長的比你們一個院兒的姑娘加起來都水靈!”
“哼。”芳兒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吳準也不再跟她囉嗦,他從芳兒身上爬了起來,一步步的朝着草垛的方向來了。
葉長歌緩緩的瞪大了眼,她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擂鼓般撞擊着胸膛。
——如果真的被吳準抓到,咬舌自盡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大仇未報,就這麼死了,也太不甘心了!
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