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酒席後觸景生百感

年歲前四州歸大周

苗訓隨張瓊來到京師,故人重逢,趙匡胤不勝欣喜,道:“苗先生,我左盼右盼,終於等到你了。”轉頭又對張瓊道:“這一路之上,有沒有盡心服侍先生?”張瓊道:“怎麼沒有?我怕先生累着,他騎馬,我走路。一路之上端茶倒水,比服侍親爹還孝順。”趙匡胤知道他肚子裡沒有花花腸子,不會說假話,不過這‘孝順’二字,用的不太恰當。苗訓不禁莞爾,道:“你知道我做慣了閒雲野鶴,受不得約束,原本沒有打算來京師,可是被他逼得無處藏身,萬般無奈纔來了京師。”趙匡胤問道:“你對先生無禮了?”張瓊受了冤枉,急道:“冤枉,天大的冤枉。”苗訓道:“倒也沒有無禮,不過像我的影子一般,除了睡覺,無時不刻不緊緊跟着我,生怕我丟了似的。”趙匡胤哈哈一笑,道:“他是個粗人,倘有失禮之處,先生莫怪。”又對張瓊道:“去酒樓定一桌上等宴席,爲先生接風洗塵,請石守信、韓令坤他們準時赴宴。”

張瓊還沒有答應,苗訓卻連連擺手,道:“我素喜清淨,不喜歡熱鬧,酒席就免了。”頓了一頓,又道:“我肯來京師,不是爲入仕做官,而是爲了在你爲難的時候出謀劃策,點撥一二。我雖然來了,可是還是要與你約法三章。”趙匡胤道:“先生請講。”苗訓道:“第一,我不做官。第二,給我找個清淨的地方住下。第三,我獨來獨往慣了,不必專人服侍。”這些都不是難事,趙匡胤滿口答應,道:“城外有座定力院,阿爹每次隨軍出戰,阿孃都會入院進香祈禱,盼望阿爹平安歸來。有好些次,我都跟着阿孃進寺,一來二去,跟定力院僧侶混的熟了。先生且先住在那裡,若是住不慣,我再覓幽靜去處。”

二人來到定力院,趙匡胤說明來意,並奉上幾貫香油錢,主持欣然應允,並知會知客僧帶領他們來到後院。後院裡古柏森森,香菸繚繚,曲徑通幽,深院岑寂。走進廂房,兩人對面而坐。趙匡胤道:“原本我該親自登門請先生,可是軍務繁忙,一直抽不出時間,因此差張瓊替我走一趟。他是個粗魯之人,若是怠慢了先生,我代他向你賠罪。”苗訓擺手道:“他一直客客氣氣,沒有怠慢之處。”頓了一頓,又道:“我這次出山,一不爲名二不爲利,爲的只是在你需要的時候,出謀劃策而已。”趙匡胤站起身來,深深一揖,道:“先生高義,我當真無以爲報。”苗訓笑道:“這或許就是緣分罷,既是有緣,我自不會違背天意,說說投軍之後的事罷。”趙匡胤當下將投軍之後諸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苗訓始終靜靜諦聽,待趙匡胤說完,方道:“你在天子面前斷言收復四州之戰必勝,而且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相保,是否武斷了。萬一前線打了敗仗,當真要一死以謝天下嗎?”趙匡胤道:“天子命我巡視前線,我仔細勘察地形,戰況雖然錯綜複雜,但是並非無跡可尋,因此我敢斷言,一定能夠收復四州。不是我誇海口,倘若是我自己領兵出戰,一定能夠大敗蜀軍。”苗訓問道:“你爲甚麼不毛遂自薦?”趙匡胤笑了一下,道:“我官職低微,又從來沒有領兵出戰,就算毛遂自薦,天子也必定顧慮重重,不會準允。”苗訓點了點頭,道:“你既自信,卻又不莽撞,而且還有自知之明,這很難能可貴。照你說來,當今天子胸懷天下,立志削平四海,將來有很多仗要打,不必急於一時。急功近利,邀功心切,乃是人臣之大忌。一步一個腳印,方能走的更穩更長久。”趙匡胤道:“其實我也想毛遂自薦,正是如先生一般的想法,因此纔沒開口。”兩人惺惺相惜,許多想法極其相似,縱論天下大事,不知時光之過。

這天柴榮查閱犯人案卷的時候,孫延希道:“陛下,柴茂、柴華、柴貴在殿外等候召見。”柴榮道:“讓他們進來。”孫延希應聲說是,傳三人入殿覲見。三人進殿,行禮道:“見過陛下。”柴榮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道:“元舅和舅娘安好?”柴守禮共有三位夫人,柴榮說的‘舅娘’,指的自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郭威即位不久,授柴守禮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御史大夫等職。柴榮即位之後,又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光祿卿等職。其實這些都是沒有實權的虛職,領份俸祿罷了。柴守禮雖是柴榮的親生父親,但是柴榮以郭威養子的身份繼承皇位。父子見面,究竟是子拜父,還是父拜子?無論怎樣,都於禮不合。爲了避免尷尬,即位之後,就不在與柴守禮相見了。

柴茂回道:“元舅和舅娘都好,只是思念陛下。”柴容不能與柴守禮相見,有自己的苦衷,當下嘆道:“不說這些了。”頓了一頓,又道:“你們平日裡都做些甚麼?”柴茂道:“沒有做甚麼大事,而且無事可做。”柴榮問道:“依你所言,就是整日東遊西蕩,吃喝玩樂嗎?”三人面面相覷,實情如此,無法反駁辯解。柴榮又道:“你們知道甚麼是紈絝子弟嗎?你們這樣就是。再這麼下去,都成廢人了。你們先住在朕從前的府邸裡,每天用功讀書。讀過甚麼書,有甚麼心得,朕會仔細盤問的,退下罷。”柴茂三人臨兩之前都以爲柴榮會授以高官厚爵,大加重用,無不滿懷欣喜。殊不知見面之後,他始終神情冷漠,不僅如此,還斥責自己三人是紈絝子弟,沒有一絲兄弟手足的情分。三人大失所望,心情失落到了極處,一言不發的悻悻而去。其實柴榮這般行事,自有良苦用心。他不是任人唯親之人,召他們三人來京師,是要他們憑自己的真本事謀取官職,而不是以皇親國戚的身份不勞而獲。否則隨便授以甚麼虛職,天下人也不會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孫延希道:“陛下就這樣打發他們走了,只怕不好罷?”柴榮嘆了口氣,道:“朕這麼做,是在查探他們,看看他們有何等過人之處,然後再量體裁衣,除授官職。”孫延希終於恍然大悟,連連稱善。柴榮又道:“派遣兩名太監跟着他們,不是去服侍他們的,而是暗中查探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如果他們有出格的地方,立刻告訴朕。”孫延希答應一聲,又問道:“那麼他們的衣食住行呢?”柴榮道:“朕不安排人服侍他們,就是要他們自食其力,自己挑水,自己做飯,自己洗衣裳。”孫延希道:“小人明白了。”心中尋思,柴榮似乎並不待見自己的兄弟們,這份差事吃力不討好,沒有半點油水可撈,說不定還會因此獲罪。派遣出去的人,理所當然,不是自己的對頭就是與自己素來貌合神離之人。德太妃活着的時候,王繼恩神氣活現,大有呼風喚雨之勢,嫉妒的咬牙切齒。德太妃薨逝之後,他沒有了靠山,頓時成了孤魂野鬼。孫延希使出渾身解數欺壓凌辱,硬生生把他貶成了刷馬桶的雜役太監。他睚眥必報,時不時的雞蛋裡面挑骨頭,動則斥責鞭笞,及盡羞辱在能事。有這種倒黴透頂的差事,第一個就想到了王繼恩。

王繼恩正在刷馬桶的時候,一名小太監走來,道:“王副都知叫你過去。”王繼恩聞得此言,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孫延希又要找甚麼藉口折磨自己?心中雖然這般尋思,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放下手裡的活,跟着那小太監走到院外。他雖然對孫延希恨之入骨,但是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了深藏不露,不敢表露出來絲毫不滿,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道:“小人給副都知行禮。”聽到‘副都知’的時候,孫延希心中一陣刺痛。柴榮還是鎮寧軍節度使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左副都知了。現在柴榮的皇位堅如磐石穩如泰山,自己的官職還是沒有變化。照這樣下去,只怕有生之年,也坐不上入內內侍省都知的位置。他乾笑幾聲,道:“陛下的三位表兄弟來了京師,住在陛下從前的府邸裡,陛下吩咐我遣人監視,我第一個便想到了你。出去之後,沒有約束,比在這裡刷馬桶何止強百倍千倍。”柴榮說的是‘查探’,到了他的嘴裡竟然成了‘監視’。

王繼恩知道他不會如此好心,問道:“不是小人多嘴,既然是陛下的表兄弟,陛下爲何要監視他們?”孫延希臉色一沉,厲聲道:“陛下的事,也是你這狗奴才能打聽的?你嫌自己的命太長了嗎?”王繼恩年紀雖小,但是深知皇宮裡的種種忌禁,忙道:“小人不該多嘴。”孫延希道:“陛下吩咐,你只是監視他們,而不是服侍他們,無論洗衣還是做飯,都要讓他們親力親爲,有事立刻回來稟告。”王繼恩明知道這是他挖的坑,可是又不能不跳,只得硬着頭皮答應。孫延希道:“去罷。”王繼恩當下領命而去。孫延希道:“牛兒,你也去。王繼恩盯着陛下的堂兄,你就盯着他。無論甚麼事,都讓他做主,你要裝聾作啞,有事速速回來稟告。”心想柴榮雖然對待柴茂三人神情冷淡,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但是畢竟血濃於水,是打斷骨頭連筋的兄弟。一旦他們出了岔子,柴榮龍顏大怒,王繼恩在劫難逃。要王繼恩去監視柴茂三人,乃是借刀殺人的毒計。牛兒會意,於是隨了王繼恩一同出宮。

柴榮查閱犯人案卷,絕非走馬觀花,每遇疑點,都要仔細覈查。當看到一名叫馬遇的汝州犯人案卷時,覺得前後矛盾,疑點重重,於是下詔親自審問馬遇。汝州知州不敢怠慢,立刻親自押解馬遇來到京師。孫延希領了汝州知州和馬遇走進別殿。汝州知州先喝斥馬遇跪下,接着自己也跪下行禮,道:“臣拜見陛下。”柴榮道:“平身罷。”汝州知州告謝站起,眼見馬遇也要站起,厲聲道:“皇上要問你話,跪好。”馬遇原本已經膝蓋離開了地面,聽到喝叱,渾身一陣激靈,又跪了下去。柴榮道:“下面之人可是馬遇?”馬遇恍若未聞,並不回答。汝州知州道:“陛下任問你話,一五一十回答。”馬遇低垂着腦袋,道:“草民正是馬遇。”柴榮道:“擡起來頭來,朕要問你話。”馬遇卻不擡頭,而是看了看汝州知州。汝州知州沉聲道:“陛下要你擡頭,你就擡頭。”馬遇這才擡起來頭來。

柴榮見他蓬頭垢面,臉面呆滯,眼神暗淡無光,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馬遇搖頭道:“不知道。”柴榮道:“我是天子,看了你的案卷,覺得疑點很多,因此親自審問,你的父親和弟弟是怎麼死的?”馬遇搖頭道:“沒有用的,沒有用的。”汝州知州道:“陛下,馬氏一家惡貫滿盈,此案鐵案如山,臣覺得不必再審問了。”柴榮道:“在朕面前你不要有甚麼顧慮,若是冤案,朕一定會給你做主。”馬遇臉上肌肉扯動,問道:“你當真能爲我申冤嗎?”柴榮頷首道:“朕說話算數。”

馬遇呆了一會,倏然之間竟然嚎啕大哭起來。汝州怒道:“天下駕前,不得放肆。”柴榮做了個手勢,示意噤聲。馬遇哭道:“是他害死了我阿爹和阿弟,請陛下爲草民做主。”汝州知州神情大變,怒道:“你胡說,本官按律辦案,可沒有草菅人命,你休要血口噴人。”柴榮道:“讓他說下去。”馬遇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哽咽道:“臨來之前,他要人把我毒打一頓,又威脅我,說是如果我亂說話,就殺了我,還要殺我全家。”汝州知州氣急敗壞道:“你血口噴人,胡說八道。”又對柴榮道:“陛下,這個刁民顛倒黑白,請陛下治罪。”柴榮見他一再插嘴,打斷自己問話,道:“朕在問他,問你的時候,你再說話。”他神情峻肅,不怒自威,汝州知州連忙垂下頭去。

柴榮又道:“你說他們嚴刑拷打,可有證據?”馬遇當下脫下上衣,只見上身鞭痕累累,有的地方還在滴血。柴榮問道:“他給折磨的不成人樣,究竟是怎麼回事?”汝州知州道:“回稟陛下,此人性情兇惡,來的路上幾次三番想要逃走,每次都給抓住,爲了讓他老實,長點記性,免不要受些重刑。”馬遇道:“他說謊,來的時候,他們給我戴上腳鐐枷鎖,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了。”接着講述汝州知州害死父親和弟弟之事。汝州知州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等馬遇說完,打斷他的話,道:“陛下,他奸詐之極,說的都是假話,請陛下不要聽信他的一面之詞。”柴榮道:“朕不會相信他的一面之詞,也不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又對孫延希道:“傳王樸來見朕。”孫延希答應一聲,急忙差人傳召王樸。

王樸來到別殿,柴榮把案卷給他,道:“你看看案卷。”王樸仔細閱讀,他心思縝密,一下子就看出了疑點,正色道:“陛下,此案前後矛盾,必有冤情。”柴榮道:“他們就是汝州知州和馬遇,朕已經問過了,兩人各執一詞。朕不能去汝州,你去汝州查明案情。”王樸道:“查明此案並非難事,就怕官府中人狼狽爲奸,沆瀣一氣,甚麼都問不出來。陛下讓臣重新審理此案,臣有一請。”柴榮問道:“甚麼請求?”王樸道:“案情沒有沒有查清之前,他們二人皆有嫌疑。臣請嚴加看管汝州知州,不許他見外人,這樣就不能往外傳遞消息了。”柴榮頷首道:“朕既然要你重新審理此案,怎麼辦你自己做主。”王樸見他放權,再無疑慮,道:“來人。”一名禁衛走了進來,王樸又道:“將汝州知州帶往驛站,嚴加看管,不許他與任何人等見面說話。將人犯押往開封府監牢,本官還要親自審問。”那禁衛道:“走罷。”汝州知州心中發虛,道:“陛下,臣秉公斷案,冤枉啊。”柴榮正色道:“是否冤枉,現在言之過早,待查明案情,一切都會真相大白,下去罷。”

王樸性情火烈,從不拖拖拉拉,當天重新在開封府提審了馬遇,並詳細記錄在案。接着來到驛站,眼見廂房外站着兩名配刀禁衛,走了過去,問道:“有沒有接近汝州知州?”一名禁衛指着對面四名差役道:“他們想靠近這裡,給咱們驅離了。”王樸轉過身去,招了招手,那四名差役點頭哈腰走了過來。王樸問道:“你們都是汝州的差役?”一名差役答道:“正是,正是,咱們和知州一起押解人犯來的,請問知州怎麼給關起來了?”王樸道:“此案疑點重重,陛下下詔重審,因此嚴加看管知州。你們的差事完了,都回汝州去罷。”四名差役口裡雖然答應,但是卻不移步。王樸重重‘哼’了一聲,道:“這是陛下欽點的要案,你們想違抗聖命嗎?若再逗留,本官治你等欺君罔上之罪。”天底下再沒有比欺君更大的罪名了,四名差役不敢逗留,匆匆離去。王樸道:“陛下下詔重審此案,此人乃是關鍵,不許任何人等接近。”兩名禁衛齊聲答是。

王樸推門而入,汝州知州正自心急火燎,來回踱步,當下拱手爲禮,道:“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王樸淡淡道:“本官王樸,現任權知開封府事。”汝州知州又行一禮,道:“原來是王府尹,失敬失敬。”王樸拿出證詞,問道:“本官又重審了馬遇一遍,這是證詞,你要不要看看?”汝州知州笑道:“王府尹若是覺得方便,請給下官看看。”王樸道:“沒有甚麼不方便的。”說着將證詞放到了桌上。汝州一邊看一邊罵罵咧咧,道:“血口噴人,血口噴人。”王樸問道:“這是馬遇的證詞,你有甚麼辯解?”

汝州知州神情憤慨,道:“一派胡言,簡直就是顛倒黑白。他馬遇爲了活命,不惜栽贓陷害,簡直喪心病狂之極,誣告,這就是誣告。”頓了一頓,又道:“請王府尹稟告陛下,下官是冤枉的。”他深諳官場裡的門道和手法,心想王樸拿着證詞來找自己,除了想撈點好處,還有甚麼用意?當下信誓旦旦道:“請王府尹告訴陛下,下官公正廉潔,這是馬遇在誣告下官。此番來得匆忙,容當後謝,若是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摸出兩塊金錠,又道:“下官眼下只有這點金子,請王府尹收下,日後必當重謝。”生怕王樸不信,又道:“初次見面,王府尹若是信不過下官,下官現在就寫張欠條。數目多少,王府尹儘管開口,五千貫夠不夠?”王樸艴然作色,沉聲道:“你敢賄賂本官?”汝州知州以爲王樸嫌少,故意裝腔作勢,裝成正人君子,當下伸出一個手指頭,道:“一萬貫,一萬貫。”盛怒之下,王樸一拍桌子,道:“你太小瞧本官了,莫說一萬貫,就是百萬貫千萬貫,本官也不會動心。”言罷拂袖而去。

柴茂三人來到柴榮從前的府邸,柴榮十三四歲起就往返於洛陽和江陵之間販賣茶葉等物,深知處世之艱辛,生平節儉慣了。即位之後,遣散了衆人,只留下一名僕人打掃府邸。柴茂三人信步而行,王繼恩和牛兒亦步亦趨,緊隨其後。柴華道:“這裡陳設簡單,最多隻是些花草樹木,遠遠比不上咱們在洛陽的府邸。”柴貴應聲附和,道:“從前三哥就住在這種地方,說出去只怕沒有人會相信。”柴茂轉頭問道:“你們是三弟派來服侍咱們的嗎?”王繼恩和牛兒對望一眼,王繼恩指望牛兒回話,牛兒一樣的心思,也指望他回話。柴華怒道:“問你們的話呢,耳朵聾了嗎?”王繼恩見牛兒不答,只得硬着頭皮回道:“正是陛下派遣咱們服侍三位皇親的。”柴茂道:“我渾身是汗,去燒些熱水,服侍我洗澡。”王繼恩聞得此言,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

柴茂臉色一沉,道:“這件事很爲難,還是皇宮裡的規矩大疑惑你們身份尊貴,不能服侍咱們?”王繼恩急忙欠身道:“陛下吩咐,三位皇親住在這裡,無論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動手,沒有人服侍。”柴茂三人面面相覷,半天都回過神來。柴貴道:“你再說一遍。”王繼恩見他面露不悅之色,腰彎的更低,道:“陛下吩咐,三位皇親要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沒有下人服侍。”柴貴怒極而笑,道:“好啊,咱們在洛陽有人服侍,來到了開封,反倒要自己做飯自己洗衣了。你們是甚麼東西,還要咱們做飯給你們吃,給你們洗衣服嗎?滾,立刻滾得遠遠。”王繼恩跪下道:“陛下分派咱們二人陪伴三位皇親,沒有陛下之命,咱們萬萬不敢擅離職守。”牛兒見苗頭不對,也跟着跪下。

柴貴道:“二哥,原來三哥召咱們來京師,就是要咱們自己洗衣做飯來了。我要跟他評評理,哪有這樣對待自家兄弟的道理。”柴華也跟着起鬨,道:“看來這開封是呆不下去了,我要回洛陽。”王繼恩大驚失色,自己受了指派,監視三人。萬一三人一怒之下返回洛陽,人都跟丟了,孫延希隨便捏造一個罪名,就能置自己於死地,忙道:“三位皇親不可造次,小人雖然年紀小,可是知道陛下的話沒有人能夠違抗。三位是陛下的至親,陛下這麼做,一定大有深意,不然何必要三位來京師?”費盡口舌,終於勸了他們留下。柴茂道:“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竟然能說會道。”王繼恩道:“小人說的都是實情,其實三位皇親也明白。”他知道牛兒是孫延希的人,孫延希如此安排,絕沒有甚麼好心,當下道:“牛兒,去看看三位皇親的房間騰出來沒有?”牛兒應聲而去。

王繼恩支走牛兒之後,小聲道:“不瞞三位皇親,牛兒是來監視你們的。”柴茂三人又驚又怒。柴華走上前去,怒目而視,咬牙道:“你說他是陛下派來監視咱們的?”王繼恩道:“三位是陛下的至親,陛下怎麼會派人暗中監視你們,而是另有其人。”柴華大聲道:“快說,那人是誰?”王繼恩道:“乃是入內內侍省左副都知孫延希。”柴華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問道:“他好大的膽子,爲甚麼要監視咱們?”王繼恩搖頭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柴貴嚷道:“走,去問問陛下,孫延希那廝怎麼就敢派人監視咱們。”王繼恩忙道:“不可,不可。一來這只是小人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二來孫延希深受陛下寵信,急切之間未必能扳倒他。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只能慢慢的來。小人所言,三位記在心裡就是了,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位只要在京師裡站穩了腳跟,還愁沒有報仇的機會嗎?”他在皇宮裡當差已經三四年了,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孫延希處心積慮暗算他,只教他如芒在背、寢食難安,因此急中生智,想出了這麼個借刀殺人之計。

王樸一行來到汝州,雖是欽差,但是一路上輕裝簡從,並未驚動地方。住進驛站之後,就沒有了動靜。原來他們喬裝打扮,一直在明察暗訪。連日明察暗訪,查到了許多蛛絲馬跡,猶是斷定,這是一樁冤案。

這日王樸來到汝州官署正堂,擊鼓升堂,衆衙役陸續來到堂下。王樸道:“馬遇一案,漏洞百出,許多地方難以自圓其說。陛下懷疑此案另有內情,命本官重新審理。陸彪、莫石,你們二人可知罪?”陸彪先是一楞,接着笑道:“欽差說甚麼,咱們不明白。”莫石道:“是啊,咱們安守本分,認罪之說,從何說起?”王樸冷笑一聲,道:“本官沒有查明內情,也不會這樣說話。本官來到汝州已經有五天了,這五天來,一刻也沒有閒着,而是在明察暗訪。馬遇的父親和弟弟死的蹊蹺,你們不會不知道罷?”陸彪道:“他們因病死在監牢裡,仵作驗明正身,可以作證。”

王樸道:“傳仵作。”過了一陣,仵作走進正堂,向王樸行了一禮。王樸問道:“馬遇的父親和弟弟是怎麼死的?”仵作回道:“他們在獄中受刑而死。”陸彪急道:“當日你驗明正身,他們是發病而亡,現在怎麼卻說是受刑而死?”莫石道:“是啊,你是仵作,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能胡說八道?”仵作沉默一陣,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道:“發病而亡的說法,是你們逼我這麼寫的。他們在監牢之中受了重刑,五臟六腑受損,全身淤青,七竅流血,我其實另留了一份案底。”王樸道:“呈上來給本官看看。”仵作當下呈上案底,王樸仔細看了一遍,道:“你們以爲逼迫仵作做假,就能做的天衣無縫了嗎?殊不知天日昭昭,公道自在人心,仵作良心並未泯滅,留存了案底。鐵證如山,你們還不招供嗎?”馬遇的父親和弟弟死的不明不白,關鍵所在就是仵作的證詞。他幾次登門,陳說厲害,曉以大義。好在仵作心存天良,私下保留了真實的案底,不僅交了出來,而且答應作證。

陸彪搖頭道:“他們就是病死的,咱們沒有罪,不會認罪的。”王樸道:“告訴你們罷,汝州知州已經認罪了,而且供出了你們正是此案的幫兇。你們不仔細思量思量,此案若無冤情,朝廷會興師動衆,派遣本官來此徹查此案嗎?此案驚動了天子,你們再不認罪,就是罪犯欺君,罪上加罪。”其實汝州知州在開封好端端的,只是被嚴加看管起來,沒有自由而已。正因爲如此,內外消息隔絕。別人不知道他在做甚麼,他也不知道外界的動靜。王樸這般說法,正是攻心爲上。

陸彪和莫石聽聞此言,心中七上八下,已然動搖。王樸怒道:“再不說實話,本官就動刑了。”莫石不堪重負,‘撲通’一下跪下,道:“欽差饒命,我都招了,是知州逼迫咱們這麼做的。”陸彪見他招供,知道也也瞞不住了,也跪下道:“欽差明鑑,咱們若不聽知州的話,沒有好下場。”王樸道:“仔仔細細,一字不漏說來。”陸彪和莫石各自招供之後簽字畫押,王樸道:“上枷,押往開封。”

回到開封之後,王樸立刻升堂提審汝州知州。他雖然矢口否認,但是鐵證如山,幾次交鋒,終於認罪。結案之後,王樸進宮回稟案情,道:“回稟陛下,馬遇之案已經水落石出,馬遇已經無罪釋放了,汝州知州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依律當斬。”柴榮頷首道:“他當然當斬了,倘若每個地方官都像他這麼欺凌百姓,大周的天下豈不亂了?朕還要把此案發往各地,讓各地方官都看看做貪官惡官的下場,讓他們引以爲戒。”

鳳州之戰正如趙匡胤預想的那樣,九月時節,王景下令出擊。周軍如神兵天將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了黃花谷,並設下埋伏,等待蜀軍入彀。與此同時,翻越虎淼樑,穿過草灘溝,迂迴到唐倉鎮。黃花谷一戰,蜀軍一敗塗地,傷亡慘重,也成了攻伐後蜀的分水嶺。一掃此前進退維谷的局面,一步步向前推進。蜀軍在黃花谷大敗,後蜀將士大爲震驚,猶是軍心不穩。駐守馬嶺寨、白澗的蜀軍聽說前線失利,紛紛奔退。蜀將李廷珪、高彥儔也遠撤青泥嶺。秦州守將韓繼勳更以秦州孤立無援爲名,棄城逃回成都,留下觀察判官趙玭守城。趙玭原是後晉是的舊將,眼見周軍武勇驍銳,莫敢攖其鋒銳,於是舉城投降。

收復四州之戰,大局已定。十月五日,百官向柴榮道賀。柴榮卻沒有沉浸在捷報頻傳的喜悅之中,思緒早已到了煙水氤氳、草木蔥蘢的江南。李穀道:“收復四州之戰,峰迴路轉,全是陛下運籌帷幄,因而決勝千里。”柴榮一笑置之,道:“朕又不是神人,哪有決勝千里的本事。乃是王景、向訓諸將精通兵法,將士們不畏艱辛、捨身報國之故。爲激勵士氣之計,着賞王景、向訓玉帶各一條,副將以下各賞錢五貫,兵卒各賞錢一貫。”他自己儉樸之極,一件衣服穿了又洗,洗了又穿,可是對待有功之臣,賞賜毫不吝嗇。羣臣交口稱善之際,王溥道:“陛下體恤將士們,不吝賞賜,士氣必定高漲,收復四州,指日可待。”接着話鋒一轉,含笑道:“不過臣覺得陛下還忘了一個人。”柴榮問道:“朕忘記了誰?”王溥一字一頓道:“此人正是殿前都虞候趙匡胤,陛下命其巡視前線,固然識人善用。他回來之後不但實話實說,而且堅持己見,不但赤忱忠心,而且有勇又謀,陛下以爲當不當賞?”

他不提起趙匡胤,羣臣還真沒有想起來這麼個小人物。當日趙匡胤當着柴榮和衆大臣的面,獻上進兵方略。一個小小的殿前都虞候,既不是坐鎮一方的諸侯,又沒有統領大軍出戰過,只是到前線走了一圈,回來就口吐狂言。衆人見他誇誇其談,都覺得他瘋了。柴榮還是相信了他,決意不收復四州絕不罷兵。可是戰局卻正如他所設想的那樣,攻城拔寨,有條不紊,一步步向前推進,甚至時間都相差無幾。他不在戰場,卻勝在戰場,似乎主將是他一樣。羣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嘖嘖稱奇,有人評頭論足,有人說趙匡胤精通兵法,有人卻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碰巧而已。

柴榮道:“趙匡胤有功,理當賞賜,和王景、向訓一樣,賞玉帶一條。”王溥道:“臣觀其智勇雙全,忠君報國,乃是不可多得的帥才,懇請陛下重用。”趙匡胤異於尋常五大三粗的赳赳武將,不但極具智慧,兼且心思縝密,深知要平步青雲,不但要牢牢抓住張永德這個大靠山,還要廣結善緣,廣交朋友,結交朝中大臣,私下裡早已和王溥來往十分密切了。範質見他舉薦趙匡胤,當下反駁道:“趙匡胤縱然有功,也比不過王景、向訓這些披堅執銳的大將,陛下賞賜玉帶,已經足夠了。”王溥見柴榮不置可否,似乎與範質一般的想法,心中好生失望。其實征伐南唐在即,正是用人之際。柴榮之所以不重用趙匡胤,乃是其太年輕的緣故。年紀輕輕就委以重任,萬一心生二念,只怕以後難以掌控。其實還有一層愛護的意思,升的太快,容易遭人嫉妒。此乃帝王心術,存乎於心,秘而不宣。

柴榮道:“我國與蜀國交戰之際,蜀國遣使南唐,請求出兵,共同攻打我國,李璟欣然應允,實乃罪大惡極,中書省立刻草擬詔書,聲討其罪。”範質、李谷、王溥三人應聲說是。柴榮又道:“朕下詔整軍練卒,忽忽已過數月,也不知殿前軍和侍衛親軍練的怎麼樣了,朕明日要檢閱二軍,羣臣都和朕一起去。”羣臣當下異口同聲答應。

柴榮明天要檢閱殿前軍和侍衛親軍的消息迅速從皇宮傳到二軍,李重進和張永德立即準備迎駕事宜。只是李重進得知柴榮要先檢閱殿前司軍,似乎更加倚重殿前軍,免不了忿忿不平。

次日車駕出宮,百官隨行,扈從如雲。來到殿前司軍營,張永德率領諸將,早已在營門前等候,恭請柴榮入營。柴榮當下下了車駕,張永德道:“陛下不必下車駕。”柴榮微笑道:“軍營是有規矩有軍制的地方,那怕是天子,到了軍營也要守軍營裡的規矩。”羣臣紛紛下馬,跟隨柴榮走進軍營。

校場上首一座高臺,高約六尺。走近高臺,張永德道:“請陛下登臺。”柴榮獨自登上高臺,對面萬名擐甲執兵的士卒早已集結等待。他們俱都手持長槍,挺身肅立,看上去精神抖擻。趙匡胤手持令旗,走到高臺下,行禮道:“請陛下先檢閱控鶴軍。”柴榮點了點頭。趙匡胤轉過身去,高擎令旗,鼓聲響起。他揮舞令旗,控鶴軍在令旗指揮之下使出槍法。萬名士卒動作整齊劃一,氣勢排山倒海。不但百官們交口稱讚,柴榮也是頻頻點頭,甚是滿意。接着鐵騎軍、大劍直、御馬直、天武軍、散員、內殿直諸軍輪番操演。劍法、刀法、槍法、箭法,精彩紛呈,教人目不暇接。檢閱完畢,柴榮勉勵一番之後,移駕侍衛司。李重進和張永德一直互相暗中較勁,都想壓過對方,侍衛親軍的操演一樣的聲勢浩大,氣勢如虹。

柴茂三人都不是讀書的料,迫於柴榮之命,每天裝模作樣的讀書感悟。事出無奈,往往是讀了後面忘了前面,至於感悟,卻是渾渾噩噩,說不出所以然來。柴榮雖然遠在深宮,但是他們的一舉一動皆瞭若指掌,深知他們資質平庸,難堪大任,只得授於閒散官職,領份俸祿而已。柴茂比起柴華和柴貴,稍微老成持重一些,於是授以武德副使之職,道:“武德司負有監察百官,防範於未然之責,你先從副使做起。”柴茂應聲說是,又道:“監察百官是不是無論聽到甚麼看到甚麼都能向陛下稟告?”柴榮沉吟片刻,道:“前朝李業曾任武德使,他是劉承祐的親舅舅,無法無天,爲所欲爲,置律法於不顧。甚至在皇宮裡埋伏武士,屠殺大臣,羣臣畏之如虎。你一定要記住,監察百官,要的是真憑實據,絕不能捕風捉影,望文生義。”柴茂似懂非懂,應聲答是。

授予柴茂三人官職之後,柴榮又召見韓令坤和李繼勳,道:“韓令坤。”韓令坤躬身道:“臣在。”柴榮道:“你從軍多年,戰功顯著,高平之戰又立新功。”韓令坤道:“臣年輕時就立志從軍報國,雖然有些戰功,但是不值一提。”柴榮又道:“李繼勳,你在先帝任天雄軍節度使的時候從軍,雖然從軍的時間沒有韓令坤長,但是勇猛無敵,立下的功勞也不少,朕都看在眼裡,記在了心中。”李繼勳道:“先帝不以粗魯,屢次拔擢,臣雖粉身碎骨,卻無以爲報。”柴榮道:“朕不要你們粉身碎骨,朕要你們屢戰屢勝。”轉頭對孫延希道:“宣讀詔書。”孫延希當下展開詔書,念道:“自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韓令坤、李繼勳屢立戰功,威震敵膽,可堪旌表。着授韓令坤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領定武軍節度使。着授李繼勳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領昭武軍節度使。”韓令坤和李繼勳同時獲授節鉞,自是大喜過望,當即跪下謝恩。柴榮道:“朕立志削平天下,國家用人之際,望你們再接再厲。”二人異口同聲道:“臣一定不辜負陛下信任。”

二人同時開府建牙,親戚朋友紛紛登門道喜,自有一番熱鬧。這天韓令坤和李繼勳商量一番,決定一同回請趙匡胤、高懷德等一干兄弟。當人衆人齊聚酒樓,稱兄道弟,推杯換盞,十分熱鬧。石守信開玩笑道:“二位如今都是節度使了,日後不要忘了咱們這些患難兄弟,一旦有了機會,還要多多提攜。”他在殿前司任職,他們卻是侍衛司的武將,互不統屬,這本是句親近之人開玩笑的話。李繼勳卻一本正經道:“你想咱們提攜,容易之極,到侍衛司來就行了。”石守信聞得此言,笑容凝結,氣氛頓時十分尷尬。還是趙匡胤見機極快,舉起酒杯,道:“爲祝賀二位開府建牙,咱們一同滿飲此杯。”韓令坤也覺得李繼勳的話說得過了,爲了化解尷尬的氣氛,笑道:“多謝兄弟們,我先乾爲敬。”

酒席過後,衆人各自散去。石守信與趙匡胤並肩而行,適才李繼勳席間一句話,他仍然無法釋懷,道:“老大變了,變得目中無人了,變得不當咱們是兄弟了。”趙匡胤雖然亦有同感,卻沒有火上澆油,而是勸道:“大家乃是結拜兄弟,不要因爲一句開玩笑的話傷了和氣,他說的酒話而已,不要當真。”石守信苦笑一聲,自嘲道:“他從軍比咱們晚,可是升遷卻是最快,如今開府建牙了,當然瞧不上咱們這些患難之交了。”趙匡胤道:“你說這話,言之過早了,早晚有一天,咱們也能像他一樣,開府建牙,成爲節度使。”韓令坤和李繼勳一起開府建牙,趙匡胤雖然替他們高興,其實心中還有一絲失落,端的百感交集。不論才幹或者智謀,自負不在他們二人之下,可是他們官運亨通,如今都是節度使了,自己還是小小的殿前都虞候,距離越來越大。他性情剛毅,絕不願屈居人下,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像他們一樣,成爲節鎮一方的節度使。

周軍步步緊逼,而蜀軍節節敗退,戰事每況日下,再這樣下去,將有亡國之虞。孟昶只得派遣李昊面見柴榮,並呈上國書,打算修好。國書開頭第一句寫的是:大蜀皇帝致信大周皇帝。柴榮看到這裡,就不再看下去了,朗聲道:“回去告訴孟昶,天下只有一個皇帝,那就是朕。這封信不合禮節,朕不用看了,更不會寫回信,退下。”李昊剛要分辨,就被禁衛轟出了大殿。孟昶更加驚恐難安,於是在劍門、白帝城等地囤積重兵,大量鑄造鐵錢。並且強行從民間徵收鐵器,民間苦不堪言,猶是怨聲載道。

十一月,王景親率大軍團團包圍了鳳州,並派遣韓通分兵固鎮,阻斷後蜀援軍。十二月三十日,周軍勢如破竹,攻克鳳州,活捉了後蜀威武軍節度使王環及都監趙延溥等五千餘人,趙延溥絕食而亡。時至今日,蜀軍一敗塗地,棄城丟地,秦州成階四州全部歸屬大周。爲了安撫四州民心,柴榮下詔,除了二稅必須徵收之外,廢止後蜀所有租稅徭役。還下令赦免所有俘虜的蜀軍,是去是留由他們自己決定。

正當後蜀舉國惶恐不安之際,周軍卻停止了進攻。當初柴榮擬定的國策是‘先易後難,先南後北’,開疆拓土的第一戰乃是攻打南唐,既然收復了四州,穩固了西陲,將蜀軍堵在了秦嶺之外,解除了南北受敵的困境。於是立即罷兵,轉而揮師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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