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五年到來了,這一年的第一天,本該是有着濃重的祭祀活動的日子。文武百官全都會聚集在雖然停工一年但是最終還是修建起來的麟德殿,一起爲大唐祈福,並且看三位國師還有無數的高僧,有道全真的祭天儀式。可是這一年卻有好多人缺席了,長安府尹長孫晟,中書省尚書右僕射房玄齡,尚書左僕射長孫無忌等都沒有出席這一次的活動,他們全都在追查昨夜發生的事情。那羣敢在長安城放肆的蠡賊,護衛京城的十六衛也在李二的旨意之下,出動了三千人,全城看似鬆懈,其實全都被暗中監控起來。可以說從昨夜開始長安城裡哪怕是飛出城一隻蒼蠅也逃不過這些人的眼睛。
可是從昨夜申時一直到現在,卻沒有絲毫的賊人的消息,倒是壞消息有了一個。那就是長孫衝的傷勢,這位當朝第一權臣的兒子,當今皇后的親侄子。他的傷可謂重傷,因爲這羣人似乎沒有想過會要他的命,但是下手也着實毒辣,長孫衝的四肢全都被暴力的打斷了,現在只能躺在牀上。甚至連坐起身來都不行,吃飯便溺全都要人服侍。這也讓長孫無忌急得團團轉,一夜之間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比什麼減肥湯藥都管用。他那已經開始斑白的頭髮也在一夜之間白了大半,現在看起來比起大他十幾歲的蕭瑀還要蒼老。
這容不得長孫無忌不心急如焚,因爲聖上已經下旨。爲他的兒子和長樂公主賜婚,在上元之後就可以擇日完婚了。可是現在自己兒子這副樣子,如何還配得上帝王家的金枝玉葉?要是退了這門婚事吧!那自己之前的一切謀劃都落空了。而且還要擔上抗指不遵的罪名。可是怎麼才能讓自己兒子能在之後的半個月裡康復起來?這樣的傷勢,哪怕請來了神醫孫思邈,也不能在半月之內讓長孫衝能跑能跳啊!御醫已經前來診斷過,說是對方沒下死手,長孫衝的四肢只是被打折了,並沒有粉碎性的骨折,也就是說經過調養。長孫衝還是能像普通人一樣行走,活動,只是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了。
雖然沒有讓長孫無忌接受不了的後遺症。但是卻也給出了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至少要臥牀靜養半年以上。這個條件讓長孫無忌心中更加的悲憤,這是在斷他謀劃的基礎,沒有長孫衝與李麗質之間的聯姻。那麼怎麼能實現自己當初的創想?那些心中謀劃許久的事情。都需要得到皇室的全力支持與信任才行。否則自己一旦觸碰了那些敏感的領域,那麼長孫家就要承受整個帝國皇室的怒火。他們家族可不是五姓七望那般的大世家,當初長孫家沒落,以前的那些底蘊全都耗費一空,現在這點家底還是自己這些年才積累下來的。一旦遭到皇室的擠壓,那麼長孫家可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看着還躺在牀上,一臉蒼白的昏睡着的兒子,長孫無忌胖胖的臉頰上閃過一絲狠厲:“別讓我知道是誰做的。不然我定要將你挫骨揚灰!”像是一根根蘿蔔的手指緊緊的握成拳頭,他頷下的山羊鬍子也翹了起來。
“疼!啊!”一聲微弱的呻吟。讓長孫無忌從自己的思維世界裡走出,看到牀上張開眼睛的長孫衝,他連忙俯身下去:“衝兒,怎麼樣?”言語間滿是關切,胖臉上也是擔憂的神色,之前的狠厲全然消失不見,只剩下慈愛的眼神,與擔憂的愁容。
“爹!那幫人,不是人!”長孫衝對長孫無忌說了這麼一句,似乎想起什麼,雙眼一翻,再次昏睡過去。
“什麼?”長孫無忌詫異了,什麼叫做‘那幫人,不是人?’不是人難道是鬼?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長孫無忌半生戎馬,戰場上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下萬數,要是真的有鬼的話,那些、鬼前來索命自己早就死了八百次了,所以長孫無忌並未相信長孫衝這半睡半醒間說的那句話,但是卻也相信這期間定然有什麼超乎尋常的事情發生。
且不說長孫無忌疑神疑鬼的,再看看房玄齡這邊,他負責排查最近京城裡出入的可疑的人,可是長安城每天進進出出的人不下十萬,怎麼查的出來?所以現在還是一籌莫展,坐在中書省辦公的曹房裡,翻看着手中的竹簡,他神思無主。在他的腦海裡,無數的人影在翻騰着,這些人都是在京城能調動精銳部隊的大人物,可是到底是誰呢?
這些人都有着深厚的背景,手中也是大權在握,調動一小股的精銳軍隊實在是易如反掌,可是又有哪一支部隊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毆打趙國公的兒子?而且這位國公公子在半個月之後就即將榮升駙馬,抱上整個帝國最高權力執掌者的大腿。這樣的人,豈會是一般的小兵敢隨意毆打的?而且還打得那麼狠,四肢盡斷,還不影響之後的康復,這樣的手法又有多少人會?隨着他腦海裡一條條的思索,漸漸地將大部分人排除了,只剩下幾個人影在不斷的晃盪。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身後有着五姓七望的大世家在支持的,他們或是直接出身與這些家族,或者是這些家族的上輩老人的弟子門生。
“嘩啦……”捲起手中的竹簡,房玄齡揉了揉太陽穴,雖然有了猜測的嫌疑人,可是沒有證據又能拿他們怎麼樣?而且這些人當時全都在李二身邊,從下午未時末就到了皇宮之內,長孫衝等人則是在酉時纔想起去杜相家裡探視的,這樣偶然的完全近乎沒有安排的決定,誰又猜測得到?還派出了人在半路上截住了他們?
想不通啊!房玄齡雖然擅長於謀劃推理,可是這到了判斷的時候,還是顯得猶豫不決。畢竟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可是那個擅長這方面的卻在去年就已經長眠於九泉之下了。走出房門,吹了吹冷風。讓糾結的頭腦放鬆一下。再想想自己的家事,他再一次頭大了。長子在聖駕之前放肆,這樣的事情雖然聖上沒有追究,可是卻也對那小子的將來產生了深遠影響,以後想要出人頭地沒有過人的才情是不可能了。但是那小子有幾分幾兩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又豈會不知?所以這個長子將來取得的成就定然不高,而次子呢?從小就愛舞槍弄幫,耍起拳法來是有模有樣。要他讀書識字就像是要他的命似的。皮糙肉厚的自己這個書生用棒子錘在他身上反而將手給震得痠痛不已。
一大攤的讓人頭暈腦脹的事情,房玄齡實在是想不出真正的頭緒,正想去想李二稟報。沒想到卻迎面見到了長孫無忌。於是上前打招呼:“長孫大人,不知道賢侄傷勢如何?”語間滿是關切,他們兩人之間倒是沒什麼矛盾,或者說天策府出來的人之間都是相當的有默契。文武之爭可以有。但是那只是相互之間的像是玩笑般的輕視。
武將瞧不起文臣手無縛雞之力,文臣瞧不起武將的粗鄙不堪。雙方雖然都各自拆臺,卻又保持着一種友好的默契,在面對別的派系的時候全都是相互精誠合作,因爲他們纔是李二最初的嫡系,是最忠誠於李二的那部分。這一點李二也知道,並且還非常的縱容,因爲沒有這些人。那麼朝堂恐怕早就被那些世家瓜分了,他這皇帝就只剩下一個架子。讓人蔘拜像是廟裡的泥胎木塑。所以李二把我這朝堂上大的局勢,對於這些派系存在就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房大人,那羣人實在是太猖狂了,不知道有沒有找出來是誰在如此暗箭傷人,老夫定然拼了性命也不會要他好過!”長孫無忌見到房玄齡,回了禮之後,氣憤不已的說道,每每想起自己那兒子,每每想起自己那綢繆,他就想將那幕後之人生吞活剝了。愛子心切的長孫無忌現在就像是被撩撥了的獅子,只要發現敵人定然就會將對方蹂躪致死,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泄憤。
但是想拼命也得有目標啊!所以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誰敢這樣做,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只要確定了人,那麼就算搭上長孫家一族老小的性命也要拼個你死我活,不然他長孫家還有何面目在這大唐勳貴之林矗立,還有何面目說自己兒子將迎娶陛下最喜愛的公主?
“這個,老夫慚愧,到現在還沒有頭緒,有那麼些人有那樣的實力,但是卻猜不透他們的動機,而且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不好斷言啊!”房玄齡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了,這件事情發生的突然,而且手法老練,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地面,還有幾灘鮮血。那些血跡還全是長孫沖流的,這如何能找到兇手?
“不管怎樣,只要有懷疑的目標就行,老夫一個個的找上門去,不怕事情鬧大,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兇手!”
“好吧!老夫這就和大人一起去稟報皇上,該怎麼做還是讓聖上做決定!”房玄齡說着就向着立政殿而去,長孫無忌急忙跟上。
“啓奏陛下,老臣有了一些消息,但是卻無實質的證據!不敢擅做決定,特來稟報!”房玄齡給李二行禮之後,雙手從衣袖裡抽出了一個奏摺呈了上去。
“哦!朕看看!”李二拿過奏摺,打開,眉頭皺起。
“陛下,老臣願意前去問詢,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兇手,老臣定不與其甘休!”長孫無忌躬身下拜,請命道。
“房愛卿,這些人真的像你奏章中所說的那樣?”李二面色變化着,有着一股子凝重的味道。
“回陛下,句句屬實!”房玄齡這些信息來源的渠道很是隱秘,是李二爲了此事專門給了他一塊暫時的令牌他才能號令那些人爲他辦事,所以得到的消息都是些異常隱秘的事,也真實程度非常高。
“看來,輔機你真的要上門去問問了!”李二說着將奏摺遞給了長孫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