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高懸在天際,金色的餘暉將天邊殘霞染紅,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又像是隨風飄飛的綵綢。長安城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之中,像是安詳的沉睡一樣。在長安城外的灞橋邊上,耽誤了一天工作的長安城百姓領取到了一份豐厚的酬勞,是楚王殿下發放下來的,因爲他的關係今天這原本應該集散的貨船卻是一艘都沒有到來,這算是他的一份心意。無數百姓都感恩戴德,雖然錢不多,卻也比他們一天的工錢多了不少,而且這一天他們並未做什麼活。只是在岸邊看了半天的熱鬧,甚至那幾個差點被程處弼撞到的百姓居然得到了兩塊銀餅,讓其餘人羨慕不已,這些錢足夠他們一家在長安城半月吃穿不愁了。
無數的商賈,在李寬的大船靠岸之後才姍姍來遲,在落日之中,匆匆的停靠,然後貨物就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卸下來了。但是他們也沒有多少埋怨,作爲商人,自然知道什麼事情是他們不該說不該管的。
長安城之中,華麗輝煌的府邸,大門口硃紅色的牌匾懸掛在門楣之上,金漆描繪的斗大的三個字,顯示出主人的尊貴身份。此時在這華麗的府邸之中,一羣人正在園中坐定,觀賞着春日園中美景。落日的殘光之下,青翠的木槿花鬱鬱蔥蔥的在院子的一角,因爲花期未到,所以只有青翠的枝幹。但是卻也帶着一種別樣的清新味道。這種花並非是長安城之中適宜生長的,只是李寬這傢伙有自己的一種特殊的情結,特意從巴蜀之地弄了一些回來。栽種在院子裡,現在已經變成了老大一片。這種花他記得在曾經的那簡陋的院子後面有很大的一片。每到這些花兒開放,那個記憶之後總無法忘懷的女人都會弄上一些。熬成一鍋小米粥。
“二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在院落之中,一陣的沉默,李寬在見到門中等候的那一個人的時候,先是面上一陣驚喜,但是飛速的就淡了下去,之後就只是微微頷首表示知曉。這讓在這裡等候了整整一天的人,感到無比的失落。她知道這一次自己確實是讓二哥生氣了,當初那滿身浴血的兄長。在萬軍之中和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一路廝殺,最後時刻卻被自己微微搖頭拒絕了,當時那種死灰一樣的神色,讓她感到無比的心疼。可是她不能這樣自私,不能因爲自己毀了二哥一生,當初自己只要點頭,哪怕是丟了性命,這個疼愛自己的兄長都會爲自己爭取,可是那樣的話他就會徹底的和舅舅一家決裂。當時的情形,二哥絕對無法擋得住孤注一擲的長孫無忌舅舅的報復的。所以李麗質當時雖然心中千般不肯,萬般不願,還是那樣端坐在大紅的花轎之中。流着淚拒絕了李寬的幫助。
“當初的小丫頭長大了,但是卻也變了!”李寬有些意盡闌珊的的說道,他知道當初或許李麗質有苦衷。甚至是因爲他的原因,可是他都已經做到那個地步。表明自己不會怪她,可是還是沒能阻止。這一切都只能說兩人都太過在意對方。那種從小就在一起,相互之間已經習慣了先考慮對方,才這樣鑄成了今日的局面。
“二哥,你不說,麗質都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麗質,這些作爲妹妹非常的感激你,可是你不要忘記,不僅僅是你一個人付出就好,你受傷,妹妹也會心疼!妹妹希望二哥能夠做出一番頂天立地的事情,成爲大唐所有人眼中的英雄,那時候麗質一定會以二哥爲榮!”李麗質有些身上的說道,她太瞭解自己哥哥了,這是一個爲了自己認定的東西之後就不會鬆手的人,除非他全然感到無能爲力。當初爲了她曾經怒闖金鑾殿,也曾用自身的軍功換取她的自由,但是這些都無法阻擋長孫家無盡的利益交換,因爲作爲一個帝王,所有的一切都要考慮到大唐的利益。所以在大唐盤根錯節的長孫家比起孤家寡人的李寬實在是有太多的優勢。
“行了,二哥我好不容易回來,別說這些掃興的了,今天不談別的,就只敘敘舊,說說體己話好了!這些時日過得還好麼?長孫衝那傢伙對你怎樣?要是對你不好二哥就去削他!”李寬說到底還是對李麗質狠不下心來,這個丫頭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當初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蘿莉,現在已經爲人婦了,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是十年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的東西,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卻在這時間的沉澱之下越來越醇厚,像是窖藏的美酒,越發的深沉厚重了。雖然兩人之間已經漸行漸遠,她成了他的最大的政敵的兒媳婦,但是這並不是他們兄妹之間感情的隔閡不是麼。
“衝表哥對我很好,什麼事情都依着我呢!”李麗質回答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已經結爲夫妻,可是還是君臣有別,李麗質雖然是長孫無忌的妹妹的女兒,可是她老爹卻是當今皇帝,這一點就讓長孫家不得不妥協。也幸得李麗質非常的知書達理,沒有居住在長安城之中的那座華麗的公主府中,而是直接搬到了長孫家的宅院裡,這讓滿朝文武都羨慕長孫無忌找了一個好兒媳婦,長孫衝更是被一大幫文臣家的子弟崇拜有加。因爲當今朝堂之上,娶了公主的大有人在,李淵可是在後宮之中安心的當着種,馬。一個個的公主,王爺不斷的降生,讓大唐皇室人口劇烈增加。
可是其餘的人誰不是滿腔血淚?公主不是那麼好娶的。當駙馬纔是這個時代最難做的事情,因爲作爲君臣關係,君爲臣綱,這一點尚在夫爲妻綱之前,三綱五常讓這些大好男兒在自家夫人面前都顯得畏畏縮縮,沒有絲毫的結婚之前的豪情萬丈,全都成了大唐最窩囊的男人。只有長孫衝好命的迎娶到了最賢惠的長樂公主,所以無數朝臣都在背後羨慕卻又無法宣之於口。
“對你好就好,作爲我李寬的妹子,他們要是對你不好的話,我就去將他們家的牌匾給摘了!”李寬斜靠在椅背上,端起身邊茶几上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他喜歡喝清茶,這個時代那種加了羊油,還有各種各樣作料的茶湯他是喝不慣的,這一杯清茶也爲他帶來了無數的利益。
“二哥,你說什麼呢!真是的就離不了打打殺殺的,真是討厭!~”李麗質嬌嗔不幹。兩兄妹就沐浴在斜陽最後的餘暉下,像小時候一樣看着天邊的火燒雲,直到夜幕降臨。
可是這個時候,一羣不速之客從花園的旁邊的月亮門裡跑了出來:“二哥,你看這件皮襖好不好看?這是給高陽的嫁妝是嗎?”一個小蘿莉不過五六歲,此時抱着一件雪白的皮裘,在前方飛快的邁動着小短腿,深怕被後面的人追上了,一邊跑着一邊高聲地問道。小高陽最喜歡的就是準備多多的嫁妝:因爲別的姐妹都有娘,他們的娘會給他們準備好嫁妝,豫章姐姐也有皇后大娘幫忙,只有她自己是一個人,全都要靠自己呢!
“站住,那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高陽,你這個強盜!”豫章在高陽後面追趕着,嬌聲的叫喊着。這東西被裝在哪一輛輛牛車上卸下來的大箱子裡,豫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剛纔看到之後就直接到裡邊翻箱倒櫃的翻找起來,結果找到了這一件雪白的皮球,真的是像一片白雪一樣,沒有絲毫的雜色,而且柔軟無比。當時豫章就喜歡上了,結果高陽在一邊。一個偷襲,將這雪白的皮裘搶了就跑,一點機會都不留給豫章,直接跑到花園裡向着李寬討要。這讓豫章氣得不行。這個傢伙真的就是強盜出身,完全不像是一個公主,什麼都要爭搶,從她手裡摳出來一點東西就像是要她的命一樣。
“就是高陽的,豫章姐姐都有皇后娘娘給你準備的嫁妝,高陽都沒有!”小高陽嘟着嘴,氣鼓鼓的說道。沒孃的孩子,都是這般敏感。
一說到這個話題,李寬心中一陣觸動:當初豫章還小的時候,也是這樣,一點點小事都那樣多愁善感,甚至悄悄地跑到掖庭宮去,最後哭着回來。現在高陽也是如此,還有清河,蘭陵,這幾個在以前就和李寬親近的小傢伙,看來皇宮真的是親情的墳墓,當然皇帝寵愛的公主皇子不在此列,豫章沾了一半,被長孫皇后收養,而其餘幾個則是向那路邊的野草,雖然身份高貴可是卻更讓她們感到孤獨與不安,周圍沒有一個真心關懷她們的人,全都是一副恭順的嘴臉,或者不理不睬,讓年幼的這些公主皇子,全都變得孤僻起來。
“走吧!二哥給你們都準備了禮物,好了,豫章你就別和高陽搶了,真是的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和妹妹搶東西!”李寬站起身來,李麗質也隨着他一起起身,然後悄然的跟在他的身後。就像小時候一樣,二哥去哪裡她就去哪裡,因爲二哥總會找得到好玩的,好吃的。現在又有了那一種感覺。
“哼……待會兒我要先選!”豫章不理會抱着雪白皮裘笑的得意的高陽,轉過身抱着李寬的胳膊撒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