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寒冬來得格外的早,昨天似乎還是秋高氣爽,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茫茫的大雪就在一夜之間將長安城裝點得銀裝素裹,滿城的樹梢上全都堆滿了潔白晶瑩的雪花,在房檐上也是倒垂着晶瑩的冰棱。一夜之間整個城市變成了寒冬。但是長安城東南的曲江池,卻還是沒有消停下來,無數的吃飽了撐着沒事兒做的公子哥又覺得在這大雪紛飛的時節,和曲江池上的那些嬌俏的姑娘們一起聊聊人生理想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在這個被白雪包裹住的世界裡,曲江池上的畫舫也顯得稀疏起來。其中一艘裝點的異常華美的畫舫上,船外是凌冽的寒風吹拂,船艙裡卻是顯得溫暖如春,幾個小巧的銅爐,裡邊燒着正是旺盛的火炭。一個嬌俏的身影在畫舫上面最大的船艙裡,端坐在一張小巧的矮几之後。在她的面前,一張宣紙鋪開,雪白的紙張像是遠處一望無際的白雪一般。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矮几上面,纖纖素手微微攏了攏額際的髮絲,然後伸出青蔥玉指,捻起了桌角筆架上面的一隻兔毫。大紅的宮裝將她凹凸有致的身軀掩蓋,可是卻也無法遮住哪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
“恩師親啓……”緩緩落筆,娟秀雋永的蠅頭小楷落在了宣紙之上,秀氣的筆跡彰顯出這個女子的才氣氣質。十指纖纖恍若蔥根,一筆一劃的寫着這一封信件,但是在她的那一雙恍若秋水剪影的眸子之中卻是漸漸的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水霧,整個人雖然坐得端正,卻又像那風中弱草,梨花帶雨之中散發出來一種楚楚可憐的氣質,着實讓人心疼。但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停頓,下筆仍舊堅決無比,因爲她知道要是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的話,她很可能就再也無法寫下去了,她嬌弱的身軀裡再也沒有足夠的李亮支撐她再一次鼓起這種勇氣。
對於一個從小被自己師尊養大。無父無母的孩子來說,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那個將她養大的師傅,可是現在要徹底的和這裡做一個了斷了,仍舊讓她心如刀割。雖然在最後她爲師門帶回來了一個天賦絕倫的弟子,但是這段情誼也徹底的隨着那個小姑娘進入了師尊的視線而一刀兩斷,從此以後她就是一個‘自由人’,可以跟隨那個男人一起走遍這天下了。
一點點的淚珠落到了潔白無瑕的宣紙上,將她寫下的字跡模糊。也更讓她悲從心來。忍不住啜泣出聲,但是卻有強忍着生怕被在隔壁的恩師還有新入門的小師妹聽了去。
殘燭漸消,時間一點點的溜走,少女終究還是寫下了臨別的字眼,她算是徹底的和自己的以前說了再見,將寫好的帶着淚痕的信件用火漆封好,然後放在桌上,轉身對這旁邊的房間磕了三個響頭再久久不語的起身,然後恍若是撲火的飛蛾,一襲大紅色的袍服飄飛。整個人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之中。
“癡兒,爲情癡,爲情苦,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但是又有幾人能夠甘願爲了一襲紅顏而怒斬天下?希望到了需要你抉擇的那一天,那個男人不會讓你失望!”就在少女離去之後,一個妖嬈絕世的身影出現在了這一房間之中,看着漸漸在大雪之中化作一點紅斑消失的身影,不由喃喃道。似乎看透世間的生死無常,情仇變換的滄桑眼神。卻又飽含着意思殷切的希望。她想起了當初那爲了讓自己逃生而選擇慨然赴死的那一個壯碩如山的身影,還有站在他們對面原本應該是他們的首腦,可是卻選擇了弒劍天下,只爲了那一個有着和前隋朝廷千絲萬縷背景的女子的意氣風發的將軍。
“怎麼。哭了?看來還是捨不得吧!”在曲江池的岸上,一個小小的土丘之上,樹木全都披上了銀裝,李寬站在一棵松樹之下,看着飛奔而來的嬌俏身影,不由問道。
“主子。嗚嗚……”大紅色的衣衫在她的身上,此時沾着些許的雪花,紅袖見到李寬之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那裡寄託着她太多太多的感情,現在要徹底的訣別,實在是痛徹心扉。只是希望那個聰慧的恍若是妖孽一樣的小姑娘能夠代替她,完成恩師的心願。只是希望見到自己留下的信的時候,恩師不會太過傷心。
“行了,人都是要學會承受這些東西的,有的時候成長就要付出代價,或許你覺得主子我這麼做實在是太過絕情,可是那地方和宮裡那幫人的聯繫實在是太深了,也不知道將那個小丫頭交付給你師父,是對還是錯!”李寬也不清楚他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到底會有怎樣的結果,小武正是塑造性格的關鍵時刻,這個時候家中遭逢鉅變,讓她的世界觀一下子變的偏激,自己更是將她送到了同樣偏激的紅袖的師門之中,今後這個小姑娘會不會在走上她在歷史上走過的路?
但是不管怎樣,李寬還是這麼做了,將小武母女四人收留在楚王府,並且給予了相應的待遇。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雖然李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可是楊氏一家還是要臉面活着的,這一點對於孤兒寡母的一家四個女人來說更是看得比命還重。要不是李寬的外公殷開山河武士彠之間有着一段非比尋常的交情,說不定這個倔強的女人就要帶着三個女兒直接將李寬的好意拒絕了。
不管如何,李寬還是講小武一家帶回家,然後又說服了楊氏,將小武姑娘送到了這裡學習舞藝,已經對武家徹底失望的楊氏在紅袖表明身份,並且保證自己師門絕對不會是什麼風塵之地,最後纔是答應了下來。
騎上馬,將紅袖嬌軀攬入懷中,靜靜地讓這個淚痕滿面的少女依偎在自己的胸口,李寬讓追雲慢慢的踱步,向着長安城東方的楚王府走去。這世間上有着太多的東西,他們又是那麼的湊巧,一切恍若天意一樣,李寬在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確實是不由感嘆歷史真他孃的操蛋。
因爲在這一夜之前,李寬對於紅袖的師門的情況並不是非常的瞭解,只知道是一個隱藏在京城之中的一家隱世學派而已,只是想不起到底是那一家居然招收風塵女子傳下道統。可是剛纔等待的時候,得到了這兩天吩咐下去調查出來的資料,這才發現,這一支他不以爲意的學派,居然是一個藏得非常深的龐然大物,並且將觸手伸進了皇宮內院,直達天聽。而且小武在歷史之上也和這一直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算是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明明已經將小武這個小姑娘的經歷改寫了,可是卻又推到了她必然會遇上的那些人的身邊。這樣下去,武則天還是會在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吧!這也算是歷史的修正,在無形之間將已經偏離的東西掰了回來。
馬蹄聲伴隨着李寬的浮想聯翩,漸漸地消失在了芙蓉園之中,李寬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徹底的發現在長安城地下隱藏着一個不爲人知的世界,或者說,絕大多數長安人在一生之中都不會知曉的一個世界,一個有着無數的學派在這裡進行博弈的一個地下世界,在這裡什麼身份都是虛的,因爲他們不被朝廷所接受。所以這裡的人們全都有着自己的野心,一個個想要的全都是如何能讓自己的學派能徹底的生活在陽光下,不再像現在這一樣被朝廷打壓,龜縮在這暗地裡。
原本李寬認爲在倭奴國搞出來一個專門由這些隱世學派掌控的國度,能夠讓這些人離去。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並未達到他想要的結果:這些人還是希望留在故土,不是所有學派都喜歡流亡海外,那些去了倭奴國的學派,在這些留下來的人的眼中就是一羣失敗者,丟棄了自己的根,哪怕將來再怎麼強大繁榮,那又如何,傳下去的道統全都是倭奴國人,又如何能傳承下去他們這些學說的那種真正的精髓?
所以他們還在這裡戰鬥,要在這大唐最繁華,最關鍵的城市——都城長安,再一次崛起,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世界上並非只有儒道佛三家,還有他們也能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就像紅袖的師門,屬於陰陽家的一支支脈,只是並未得到真傳,自從三國時期武侯去世之後,這天下陰陽家的道通算是徹底的斷絕了。可是卻還是無法阻止這羣殉道者爲了自己的學派付出一切的決心。於是一代代的陰陽家的子弟,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全都用一種慘絕人寰的方式去接近那一個萬分之一的機會。相傳陰陽家的傳承寶物並未失傳,而是被武侯諸葛亮傳承給了自己的徒弟——姜維。而姜維在最後將這東西放進了三國時期蜀國的國庫之中。最後流入了晉朝皇宮,然後這東西就成了皇室的一件藏品,最後流落到隋朝的皇宮,現在在大唐的深宮之中緊鎖。
爲了這個傳說,無數陰陽家的弟子以莫大的決心,自宮之後入宮,甘願成爲一個太監,只爲了帶出那一件傳承之寶。同樣在這些人前赴後繼之下,在宮中形成了自己的強大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