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這些事情,但是朕還知道,這其實都是世家刻意做出來的,讓朕忌憚他們的力量,可是這江山終究是朕的,不容他人染指,哪怕他們沒有那個心思,可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魏卿你也應該知道,那些世家在各自的地盤上是怎樣的一個角色,那還是大唐的國土麼?爲何別處的百姓十五稅一,而世家的地盤上卻是五成抽一?多出來的那一部分去哪裡了?他們一年的收入加起來和比起大唐國庫一年的收入都相差無幾。☆→,這樣下去,大唐纔會國將不國。他們纔是禍亂大唐的根源,囤積糧食,哄擡物價,煽動百姓,這些事情纔是世家最拿手的。當年蝗災,世家大族可是沒有一個站出來賑災的,當初淮河水災,爲何沒有一個世家站出來?這些人都只會在蝗災的時候囤積糧食準備賺取差價,水災的時候明哲保身。這樣的世家是大唐的毒瘤!”李二慷慨陳詞,他說的都是實情,這些世家大族在這些年做的事情確實在損害着大唐的國之根本,這是李二無法容忍的,甚至他們這些在朝堂上的官員都看不過眼。但是因爲蝗災那一次楚王李寬及時地運來了糧食,淮河水災楚王李寬也是迅速的堵住了決堤的淮河,所以纔沒有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所以在大唐,世家卻是已經做得超出了李二的底線,他不會再對世家容忍,哪怕這一次還有着近半數的世家子弟從科舉之中脫穎而出
。
“陛下,此事還是慢慢推行的好,這些世家大族實在是不宜輕動。一定要有足夠的把握的時候,不會損傷大唐的元氣情況下才能動手!不然世家反撲將是大唐的一場災難。而且那些世家和隱世的那些學派也有着不淺的聯繫,牽一髮而動全身。而且朝野之中於世家有關連的官員也不在少數,這樣下去大唐定然會元氣大傷,四周還有無數的異族在虎視眈眈,不能在這個時候內耗啊!”長孫無忌也站出來說道,這也是在向世家傳遞一個消息:我長孫家也是被逼無奈,大家別記恨在心啊!
“罷罷罷……既然如此,此事暫且壓下,現在接着說這一次的殿試。長孫衝!”李二出聲道。他現在心中也是非常的無奈,在這個時代。世家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解決的,千百年來這些大家族在這一片土地上經營,早就將觸手伸到了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要徹底拔除,恐怕整個大唐都將陷入其中,泥足深陷脫身不得,那個時候周圍的高句麗,吐蕃,薛延陀。甚至南方那些土人都會跳出來,這是李二絕對不願見到的場面。所以這件事情恐怕還是隻能徐徐圖之,但是這一次藉着長孫衝的嘴巴將這件事情挑明瞭,那麼事情的發展就已經不受控制了。
“微臣在!”長孫衝躬身應諾。
“既然世家和寒門的矛盾不可調和。那麼大唐該如何做?想要國力昌盛百姓富足纔是根本,這樣做勢必會有損世家的利益,該如何做。希望你爲朕好好想想!”李二說出了這一句話,讓長孫無忌心中感到無盡的歡喜。因爲這意味着長孫衝算是徹底的進入了李二的視線,不再是之前那樣靠着兩家人之間的親戚關係才被李二看在眼裡。
“微臣遵旨!”長孫衝也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也想到了這一層,現在算是真的高枕無憂了,李二都對他青眼相待,那麼誰還敢說他是一個草包紈絝。雖然這些時日早已改變了許多,但是周圍的人還是在用以前的認知在看待他,這讓長孫衝很是無奈,當初紈絝成性現在後悔莫及。這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事情,豈能不認?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敢作敢當。這一點擔當他長孫衝還是有的,只是該怎樣改變自家在別人心中的印象纔是他最苦惱的事情。現在他看到了一束曙光,這是李二的賞識,那麼說明他長孫衝還是有着真才實學,並非是傳言那樣不堪。
之後李二對於其餘的學子的考量就沒有長孫衝這般用心了,所以殿試很快過去,後面出的題目都是很簡單的,沒有多少難度。之所以給長孫衝的題目是那麼的尖銳,不僅僅是因爲長孫一家和皇室的關係,還有凸顯出長孫衝的意思,其中長孫無忌的面子佔了很大的分量,所以說不管在哪朝哪代,有一個好爹也是一項必不可少的技能。最重要的是在這一次的科舉之後,即將再一次舊事重提,那就是長孫沖和長樂公主李麗質的婚事,那一道考題雖然顯得刁難,可是卻也展露出長孫衝的學識與膽魄,給之後的事情做下了最好的鋪墊。
殿試結束,新近登科的學子們此時都騎着高頭大馬去遊長安了,這些人要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走上一大圈,然後纔會各回各處,之後等待吏部的傳喚,並且通過考覈,查漏補缺的到大唐各地成爲爲政一方的官員,他們將會是大唐今後治理一方的最堅實的基礎。這些人或許有的出生世家,有的起於微末,但是現在他們的起跑線是相等的,哪怕在之後世家會有資源相助自家的這些人,但是出生寒門的學子卻也會得到朝廷的支持,還有百姓的愛戴。畢竟這些人是深知民間疾苦的,他們就是從那一步一把汗水,一腳一窩血淚的荊棘叢之中走出,所以百姓們需要什麼他們最爲了解
。他們只要不被官場上的那些浮華迷住了心眼,就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當地百姓的愛戴,也算是拉近了和世家子弟之間的差距。
李二走回了自己的寢宮,長孫皇后早已經在這裡等待,這是長孫皇后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只要朝會之上李二有什麼煩心事,那麼他都會到這立政殿後邊的這一個小小的寢宮來休息一會兒。作爲最瞭解他的人,長孫皇后自然知道他的這個小習慣,所以她會在朝會結束之前來到這裡,要是李二來了的話,就說明這一天的朝會上有什麼煩心事使得李二心力憔悴,她希望在自己的夫君最爲脆弱的時候,自己能在他的身邊陪着他。見到李二走了進來。長孫皇后蓮步輕搖迎了上去,素手纖纖,清清的爲李二解下了身上的玄色大氅,然後扶着他來到了這不足方圓一丈的小小的寢宮。這座寢宮是李二特意吩咐建造的,雖然小,但是卻設計的非常的別緻,一張睡榻,還有一張小小的案几。牆上裝飾着一些精美的圖案,這是花費了無數人工,一個個能工巧匠在一整塊的大石頭上面雕刻而成,然後在將這些石頭相互之間拼接而成的小小屋子。
繞過門口的屏風,長孫皇后挽着李二的手臂走入了房間之內,此時在房間中的小巧的案几上面,一碗還在微微泛着熱氣的銀耳蓮子羹正放在上面。
“陛下,來,喝一口解解乏!”長孫皇后將李二的大氅掛在一旁的衣服架子上,然後對已經坐在案几邊上的李二說道。
“觀音婢的手藝是越來越精湛了!”李二端起碗,微微的搖晃了一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就這樣散發了出來,夾雜着絲絲的蓮葉的清新,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清幽之感。於是還沒喝下去一口,李二就開口稱讚起來。手中的湯匙輕輕攪動,一粒粒早已熬煮得柔若無骨的蓮子就這樣隨着他的動作微微的在碗中滾動,像是在一汪清泉之中隨着水流升騰翻滾的珍珠一樣。
“陛下,今日有何煩憂之事?如此愁眉不展?”長孫皇后十指纖纖輕輕地在李二的頭上揉着,雙目之後雙耳之前的太陽穴是重點照顧的部位,檀口微張問出了這一個問題。雖說後宮干政是每朝每代的大忌,但是長孫皇后更不願看着李二這樣愁眉不展的樣子。她的夫君是着天地間的偉男子,但是卻也是揹負了太多的東西,讓他哪怕是在睡夢之中也不的舒展眉頭。這讓長孫皇后很是心疼。
“觀音婢。你說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天下人的天下?”李二享受着髮妻溫柔的服侍,閉着眼睛問道。
“陛下,這樣的問題,你不該問臣妾這樣的婦道人家,這樣的問題應該是在朝堂之上那些陛下的肱骨之臣考慮的。”長孫皇后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但是馬上恢復了該有的動作與力道,她沒想到李二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因爲這些東西她和他都知道這不是能隨便說出口的,而且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在無數人的眼中有着無數的答案,衆說紛紜之下,到底是什麼纔是標準?
當年,漢高祖高唱着大風歌,手中提着斬蛇劍,迴歸家鄉的時候,向自己老父炫耀:“父親大人,你看看兒子置辦的這一份家業怎樣?”這天下就是他的。可是不管是哪一個朝代,百姓都是絕對的主角,沒有百姓的擁護,不管是在輝煌的皇朝,都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徹底的被甩進歷史的塵埃之中。所以整個天下其實是無數百姓的,是天下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