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李長笙要打開布包看個究竟,郭曖哪裡肯從她,當即把東西收進了自己的百寶囊裡。
“你呀,金枝玉葉的,沒什麼沒見過,少看這一眼吧。”
“嘁,人家開玩笑的,幹嘛這麼認真。不如我們猜猜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李長笙瞪大了眼睛,瞅着郭曖。
“我猜不出。”郭曖老實說道。
“我猜是一雙鞋,一雙女人的繡花鞋。嘿嘿。”李長笙十分得意。
郭曖搖了搖頭,“行啦,還是管好我們自己吧,一會上山你千萬別胡鬧。”
“嘁,誰胡鬧啦。哼,一會兒你好好帶路,我們要真的在那個什麼山外山裡走丟了,你可要負責啊。”
時間剛出午時,幾個人就迫不及待的出發了。
進了山門,迎面是一條大路,一側蜿蜒着一條小路。大路乃是青石階梯,行人很多,兩旁許多賣香火小吃蒲扇茶飲的鋪子,很是熱鬧。小路則是泥徑,只有三三兩兩貪戀風景的人,選擇小路緩行。
山上有成片的松柏林和竹林,樓臺殿宇掩映其間,倒也十分的清幽美好。
四人循着王道士所畫的天字號地圖一路行走,進退之間倒也的確暗和八卦方位。路上無事,四人很快接近山頂了。
“這王道士也真是的,就不能指條好路,繞來繞去不說,還幾次走回頭路的,害我們受累。虧你這麼信他,不如一口氣直接爬到山頂。”
透過濃密的樹蔭,已經可以望見樓觀臺的大門,李長笙索性坐在路邊一塊青石上,牢騷起來。
“一共九次回頭路。”郭曖也停下來,一路攀登,大家都有些累了。
“呀,你還數着呢啊。”
“是。這樣的安排是爲了避免一些遊客誤打誤撞進了山外山。”
“好啦,接下來怎麼走啊?天色也不早了,回頭還要再走一遍呢。哼。”
“接下來順着這條小路,走到青石大路上即可。”
“你確定我們的走法兒是對的?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麼?”幾個人上了大路,眼見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都是趕去樓觀臺的信徒,李長笙不禁懷疑起來。
“先走着再說吧,這條路線的終點就是樓觀臺的大門。”
一路走來,雖然幾經迂迴波折,然而路上都能見到登山的遊客信徒,並看不出這王道士所畫的路線有什麼奇異之處。郭曖也不禁狐疑,這所謂的山外山到底藏着什麼玄機。
越往上走山勢越緩,石板路的盡頭是一處足有百畝方圓的平地,大塊的石板鋪地,十分的平整,廣場四周立着旌旗、石柱,還有幾尊石像。廣場外圍順應山勢,修了許多的房屋樓閣,有做商鋪用,有做客棧酒肆用。
穿過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便是樓觀臺的大門了。大門敞開着,許多信徒遊客進進出出個不停。
四人走着走着,不約而同的在大門前停了下來。
“兜了這麼多圈子,就是要我們進這個樓觀臺?”李長笙叉腰瞅着郭曖責問。
“我心裡也是狐疑,這一路上,除了路線安排的確暗和八卦方位外,倒真是不見什麼奇異之處。”
“哎?那臭道士不是說什麼烏有之門麼,這不就是樓觀臺的山門嗎?哪有什麼子虛烏有的。”
“烏有之門,實在這終點的後面。”郭曖嘴上說着,腿腳卻沒動。
“嗨,都到這一步了,進去吧。真若被那道士矇騙了,回去狠狠揍他就是了。”鮮于燕從一開始就沒聽懂王道士說的那些玄乎啦的東西,也懶得想。當即邁開腿就衝大門裡走去。
郭曖心裡明白,若這真是極爲厲害的道門陣法,稍有閃失就會丟性命的,擔心鮮于燕安危,當下趕緊拉了李長笙和夜叉丸,追了進去。
四人剛踏進門裡,立時定在那裡,再不敢挪動一步。
只見天地否變,腳下萬丈深淵,罡風獵獵。身後一座陡峭的山嶺,不見人煙。
原本熱鬧如集市的樓觀臺,竟憑空消失了。
四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強壓住心中的恐懼,運轉真元努力穩住身形,以免被颶風捲落山谷。
僵持片刻過後,李長笙忽然發出一陣雀躍,“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這一定就是那個臭道士說的什麼烏有之門了。哈哈哈哈,果真奇妙,果真奇妙。”
鮮于燕體型矮胖,一路攀登,早累壞了,再加上眼前這麼一嚇,早已不耐煩了。聽李長笙如此歡呼,也顧不得她的身份,登時嗆聲:“你倒是開心得起來啊,這下鬧不好真是有來無回了,哪個奇妙不奇妙的。趕緊想辦法。”
“臭鹹魚,你怎麼不想辦法?”李長笙撇嘴道。
“我笨啊,我怎麼想。我就沒聽懂那道士說什麼,郭曖想辦法,郭曖想辦法。你聽懂了,你們來。”
“好啦,好啦。先別吵啦。其實王道士早就提醒過我們了,怎麼走這烏有之門。”
“他說什麼了,我怎麼沒聽到?”李長笙不服氣。
“你光顧着跟人家鬥嘴了,你哪裡記得。王道士不說了, 能進這門的要麼是真傻,要麼就是大智若愚。”
“那又如何,這也沒說怎麼進去啊?”
“王道士不還說了麼,走過去就好。走過去就好。傻子也好,大智若愚也好,說的便是無論遇見什麼情況,走過去就好。不必爲眼前的事物所迷惑。”
“你,你是說跳進這萬丈懸崖的罡風漩渦裡?”李長笙咧着嘴,驚訝的說。
“應該是這樣的。”郭曖嘴上說着,腿腳卻沒動。他心裡也正盤算,尚無十分的把握。
“那你先來,你走,你走個我看看。哎,哎,逗你呢,你別真走啊。你有把握嗎?”李長笙見郭曖真的擡起一隻腳,又趕忙攔住了他。
郭曖見她緊張的樣子,歪着頭樂起來,慢慢從百寶囊裡取出了豹筋繩,一端交給了鮮于燕手裡。
“鹹魚,你可要拉緊我。”
說完,郭曖閉上了眼睛,擡步向着萬丈深淵走去。
李長笙屏住了呼吸,幾次想伸手拉他回來,心裡卻又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要相信郭曖的判斷,要相信郭曖。
李長笙、鮮于燕還有黑毛猴子夜叉丸,正在爲郭曖擔心之際,只見郭曖一甩手,豹筋繩猛然一繞,將三人緊緊纏住,來不及閃躲,三人齊齊被郭曖拉進了萬丈深淵之中。
三人本能的閉上了眼睛,不禁驚呼“郭曖,你他孃的。”
“郭曖,你找死啊。”
鮮于燕聽到李長笙罵郭曖的時候,自己已經一個骨碌摔在了地上。
噫,摔得不重。鮮于燕睜開不大的眼睛一看,自己正跌坐在一處草地上,幾步之外,李長笙也滾在地上,腿腳不斷亂蹬,兩隻手憑空想要抓住什麼,不斷揮舞着,嘴裡不停罵着郭曖。
鮮于燕動了動,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抓在身上,回頭一看,原來是黑毛猴子夜叉丸,抱緊了自己,還對着自己咧嘴笑起來。
郭曖見他們幾個滑稽的樣子,在那歪着頭,咯咯咯的壞笑着。
等了一會兒。李長笙可能真是嚇壞了,一直不肯停下來。郭曖只得上前,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好啦,睜——哎呦——”
沒等他話說完,李長笙忽的伸腿一駁,把郭曖絆倒在地上。
“死郭曖,讓你嚇唬本王子。哼。”
這下可好,換了郭曖躺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叫着,李長笙在那咯咯的樂起來。
“別鬧了,別鬧了,你們看,我們又回到山下了啊?”鮮于燕喝止二人。
“真的,真的哎。你們看,那不是正是樓觀臺的山門嘛,王道士說的沒錯,又回到山腳下了。”李長笙開心的叫道。
“我們不止是回到了山腳下,而是進入了山外山,你們看看這裡與我們方纔登山的時候有什麼不同?。”郭曖揚起臉,四下望了幾眼。
“安靜了很多,除了我們,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啊?”李長笙說道。
“是,按時辰推算,這個時間應該是有不少信徒遊客下山纔對,可這大路小路竟一個人都沒有。這山外山果然奇妙。”
郭曖說罷,取出王道士給的地字號地圖,循跡而行,“快走吧,時辰不早了。”
“郭曖,我怎麼老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對勁兒的,瘮得慌。”走了一段,鮮于燕說道。
“怕什麼,有那臭道士的地圖,不會有錯的。”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李長笙開始相信起王道士來。
“我也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這裡和我們方纔所走過的樓觀臺,是一模一樣的,但又覺得哪裡不對。”郭曖說道。
“沒人了嘛,你剛纔不都說了,這裡是山外山,是仙境,早把那些凡夫俗子隔絕在外邊了嘛。”李長笙倔道。
“不止如此,不過眼下我也說不上來。總之還是小心些好,畢竟王道士已經十幾年沒回過這裡了。他那個師兄是不是改造過這裡,也說不定。”
“你這麼說倒是還有幾分道理,夜叉丸,夜叉丸呢?”
“在這裡,主人,在這裡。”
鮮于燕無奈的晃了晃身子,背後露出個滿臉黑毛的頭來。
自從進到山外山,夜叉丸就一直在懼怕着什麼,抱着鮮于燕不肯鬆手。
“你怕什麼,夜叉丸?”
“怕,怕。這裡沒有生命的氣息。”夜叉丸的唐語說的並不好,但還能聽清楚。
他一說完,幾個人頓時又陷入恐懼之中。
的確,這裡太安靜了。別說狼蟲虎豹,就是一隻鳥雀,一隻草蟲的聲音都沒有。
既是高人修仙的地方,不該是這樣的吧。
“那個死道士,倒真沒說這山外山裡是個什麼情況,回頭找他算賬。”李長笙哼了一聲。
“郭曖,怎麼辦?繼續走麼?”鮮于燕穩了穩,商議道。
“走吧。他不只沒告訴我們這裡的情況,”郭曖嘆了口氣,繼續道,“他也沒告訴我們怎麼才能離開這座山外山。”
聽到這裡,鮮于燕和李長笙腦袋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他不會,他不會是要致我們於死地吧?不就是個桃花案子麼,至於要我們性命麼?”李長笙亂了方寸,臉色蒼白的說道。
“應該不會。他就算要殺人,目標也不該是我們啊,況且看他當時的情形,也不像對我們有殺意的。”郭曖分析道。
“恩,你說的也是,也是。”本來李長笙就要完全相信王道士了,一番變故下來,又很害怕王道士真的不可信,可面對眼前的恐懼,又不得不努力去相信郭曖的推理。心裡十分的亂。
“眼下,我們只有相信王道士,走上山去。既然真的有這麼一個山外山,相信山上還有修行的人,到時候總會有下山的法子。”
郭曖說完,緊緊拉住了李長笙的手。
而夜叉丸依舊抱緊了郭曖粗大的身子,瑟瑟發抖,艱難攀登着。
一路上寂靜無聲,只有樹影婆娑,衆人如入死界。
對未知的恐懼,使得四人不由催運輕功,加快了腳程。
不再說話閒聊,一路攀登起來便覺得快了很多。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聽得鮮于燕驚叫起來“不對,別走了,別走了。你們看我們這是在哪?”
其餘三人心底瞭然這山外玄山的詭異,一聽鮮于燕這般叫喊,登時止住了腳步。
幾人估摸着,怎麼也該到了山頂。四下張望,不禁再受震撼。
向下瞰,遙遙渺渺,浮雲遮掩,不見來時路徑。擡頭望,樓觀臺的高塔直入九霄,更加遠不可及。四面望去,高山峻嶺威逼劍立。
整座終南山的地脈似乎都發生了鉅變,不知何時竟拔高了許多許多。
“這山還會長個?”鮮于燕衝着郭曖和李長笙嘟囔道。
“是啊,我們明明走了很遠了,按說早該到了山頂,死過愛,你是不是帶錯路了?”
郭曖不理他二人,暗自沉思,“嗯,剛纔是我大意了。不過,路是沒有走錯。”
“那是爲什麼?你倒是說呀?”李長笙不依不饒。
“剛纔我們都用了輕功,這裡既是山外玄山,是用來躲避世人蹤跡的地方。又設計了那麼多迷蹤路徑,想來是要一步步走過去纔好。”
“啊?感情我們剛纔白跑啦。被你害死了,剛纔就累壞了。”李長笙乾脆坐在一塊山石上,自己捶起了腿。
“不走啦?”
“不走了。累死人家了,是你帶的路,是你帶頭用輕功的。我不管,你得把這山給我變回去。”
郭曖剛想回李長笙幾句,忽然瞥見鮮于燕也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眼睛巴巴的望着自己,他也不想走了。
“郭曖,你鬼點子多,想想辦法。你看這山勢不僅高了,還變得十分陡峭險峻,眼看天快黑了,在這樣走下去,也是危險。”
“臭鹹魚,你們這可難到我了,這山外玄山我也是頭次聽說頭次來,道門中的事情,稀奇古怪的太多,我哪裡懂這鬼東西。”
“既然這山勢能夠因爲我們使用了輕功而發生改變,就說明它還是可以受到我們的影響啊,”鮮于燕假裝沉思一會兒,“郭曖,你行的。老哥相信你。”
說完,鮮于燕也乾脆一屁股坐地上了。
空山絕谷,胸中塊壘淤塞,郭曖一時無計,立於一處崖頭,仰天長嘯。
三聲嘯過,山谷裡回聲震盪。
漸漸的,這回聲竟越來越強烈,先是如萬馬奔騰,再傳來已似大潮拍岸。很快,回聲便如滾雷一般,無休無止。
衆人只覺得腳下的山石,也都跟着震動起來,緊接着,便見山頂上無數的山岩碎石紛紛崩塌下來。
山嶺傾倒,耳邊尖風呼嘯,四人頓陷死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