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您滿意嗎,閆王大人?”我話一說完,狹小的弄堂裡,就陷入死了一般的寂靜。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隔了良久,閆重烈突然仰頭大笑起來,“你說,我讓你覺得……噁心?”
一邊說,一雙森冷的眼睛一邊緩緩的從我的臉龐上掃過,最後停在他自己拽住我衣領的那隻手背上。下一秒,根本由不得我反應,便驀地手掌一送,直接將我推出去,丟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咳咳!”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我來不及招架,腳後跟重重的蹬在地上,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痛的險些沒暈過去。
“說,我哪裡讓你覺得噁心,嗯?”見我狼狽的摔在地上,閆重烈破天荒的沒有上來補刀。而是站在原地,用手指攏了攏那頭酒紅色的短髮,陰厲的雙眼盯着我,似笑非笑的嘲弄:“我勸你,在開口之前,最好先想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免得到時候,自己後悔。”
“不用想,我現在就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人最悲哀的,莫過於沒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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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閆重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所作所爲,明明錯的離譜,卻遲鈍的像個局外人一樣,絲毫不知道反省,一錯再錯。真不知道是該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只能自嘆倒黴,和這樣的人有所牽連。
說話間,我已經手肘撐地,強忍着痛,故作輕鬆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閃躲,迎上對方的視線,一字一頓咬牙說道:“因爲,你叫閆重烈,所以,我覺得噁心。”
“這樣說,夠明白了嗎?”沒錯,從你的名字,到你的人,但凡所有與你有關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噁心,唯恐避之不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聽出我話裡的意思,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過後,閆重烈陰惻惻的勾了一下嘴角,踱步慢慢朝我靠近。肩膀上被我連刺兩刀的傷口,汨汨的血水正順着他華貴的衣袍淌下來,一點一點的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弄堂陰冷的空氣中,也跟着瀰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整個過程,閆重烈卻像完全沒有知覺一樣,甚至連看都不曾看一眼傷口,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我的臉上:“整個冥界,除了我父親,沒有一個人,敢像你這樣,不將我放在眼裡!”
“即便是處處與我作對的好弟弟,在面子上,也是做足了功夫,從來不敢公然與我爲敵。”
這麼說着,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閆重烈的目光徒然又森冷了幾分。眼眶泛紅,一副恨不能親手將我撕成碎片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但是你,這隻撓人的小野貓!自從你出現之後,我的生活就徹底被打亂了!”
察覺到危險逼近,我下意識的往後撤了一步。手腕一擡,剛要提起楓棱,不料卻被對方識破意圖。到最後,不僅沒有起到任何威懾作用,反而弄巧成拙激怒了閆重烈。只見他嘴角一勾,冷不丁擡起膝蓋,就毫無徵兆的狠狠往我小腹上撞了一下。
“噝——”我痛的頓時倒抽了口涼氣,整條脊樑骨幾乎都麻了。然而禍不單行,就在這時,我感覺手上徒然一空,楓棱已經被閆重烈給乘機抽走了。
“紅毛怪,你還給我!”我伸手去奪,卻撲了個空,“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把它還給我,等會一定讓你好看!”
“瞧,就是這樣。”見我如此緊張楓棱,閆重烈一邊若有所思的低頭打量了一眼,一邊不無諷刺的說道:“倘若換做是別人,此刻一定早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饒了吧?”
“可你呢?不過會些皮毛功夫,卻偏偏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非要與我作對!”沒有在楓棱上看出端倪的閆重烈,又再度將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不管是現在,還是當初在茶樓,抑或是在我的府上,都是如此!”
“呵呵!紅毛鬼,我告訴你……”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中的楓棱,擡手擦了一下嘴角滲出來的血絲,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假如你想看我在你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饒,那麼奉勸你一句,別白費力氣,你找錯人了!”
“是麼?”我話音落地,閆重烈便眯了眯陰厲的雙眼,意味不明的咧開了嘴角,“可是怎麼辦,我現在,已經對你的求饒不感興趣了。”
“或者說,自從那天,你被我那好弟弟從府上救走之後,我就已經放棄要你求饒的念頭了。”看出我的困惑,閆重烈也不着急解釋。
反而語氣一滯,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麼,當初在茶樓裡,你的一根筷子,幾乎差點毀掉了我的整個人生?”
“……”真是日了狗了,有必要說的這麼誇張嗎?
我擰了一下眉,不明所以的瞪着他——什麼叫一根筷子,幾乎差點毀掉了他的整個人生?當時要不是我眼明手快,用筷子紮了一下他的肩膀,估計現在的我,恐怕早已經變成一個沒有舌頭的啞巴了吧!
“你讓我在衆目睽睽之下,尤其是當着自己屬下的面前,丟盡了顏面。”我算是明白了,這個紅毛鬼就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到最後,卻連一絲的畏意都沒有,居然堂而皇之的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這些也就罷了!”並不理會我在想什麼,閆重烈隨意的把玩着我的楓棱,又兀自往下說道:“結果我和母親去找弟弟理論,你竟然還敢睜眼說瞎話,反咬我一口!以至於我和母親被父親責罰,閉門思過,足足半月有餘沒有出門。”
“那段日子,我幾乎天天都在想,想着究竟怎麼做,才能讓你死得慢一點,痛苦一點。哪怕是到了今天,每每看到肩膀上的那個疤,我依然還是會想起,當初在你身上所受到的種種恥辱。”
“同樣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暗暗告訴自己:終有一日,我會拔掉你這隻小野貓身上,所有的尖牙和利爪,讓你和冥界中的其他人一樣,懼我,畏我,害怕我!”
“別白日做夢……”
“但是!”還沒等我說完,閆重烈話鋒一轉,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我的話,“直到我真的看到你被母親拔掉指甲,敲斷手臂,躺在地牢的長木凳上,奄奄一息的就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樣的時候,我突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連這樣,都沒能撬開你的嘴,這輩子,恐怕也聽不到你對我說求饒了。所以……”說到這裡,閆重烈故意放緩了語調,一手撐牆,猛的將我堵到了牆角上,“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你綁在自己身邊,綁的死死的,哪裡都別想去!”
“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有機會,聽你親口對我說一句:閆王大人,我錯了。”話落,閆重烈剛剛纔有所緩和的表情,又再度凌厲了起來,“可是,我的計劃都還沒有開始呢,現在你卻告訴我,你要和我的弟弟成婚了?”
“不僅如此,你居然還當着我的面,說我讓你覺得噁心?”
“你說!你這樣,讓每天心心念念,都在想着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夠得到你的我,情何以堪?”
“紅毛鬼,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幼稚,很可笑麼?”聽閆重烈說完,我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大腦缺氧。
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很有可能會被閆重烈直接逼瘋:“只爲了聽我說一句‘我錯了’,就想要我和你在一起?”
“假如你真的覺得我這樣說,能夠挽回你一點尊嚴的話,那麼好,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閆王……”
“小紅葉,你在哪裡?”就在我要開口之際,弄堂外面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驀地傳來了小白的說話聲,“小紅葉,你快出來,別嚇我!”
“小野貓,你記住,但凡是我閆重烈想要得的東西,整個冥界,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聽聞小白找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閆重烈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再做過多的糾纏。
反而手臂一伸,重新將楓棱塞進了我的手裡:“包括,我親愛的好弟弟。”
“你……”與此同時,趁着我還沒有回過神,那張和鳳淵截然相反,如火一般炙熱的脣,便飛快的在我的嘴角上啄了一下。
“還有!即便你對我說,你錯了,如今……也絕對不要妄想,我會輕易放過你。”
也不等我反擊,說完最後一句話,閆重烈便袖子一甩,縱身躍上了屋頂,瞬間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鬧市口。
一切快的,就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假如不是地上還殘留着一滴滴,如紅梅一般妖冶的血漬,我幾乎就要以爲,剛纔的一切僅僅只是自己的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