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擡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漬,目光定定的對上冥王的視線,一字一頓的說道:“冥王大人……剛纔都是阿貪的錯,我已經教訓過它了。”
“請您念在它年幼無知,加上護主心切的份上,網開一面。”察覺到阿貪的不甘,生怕它會再度闖禍,我暗暗將手臂收緊了幾分,“而且平日,它在鳳王府上,也是盡心盡力看家護院……咳咳!對鳳王大人又忠心耿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即便要罰,也懇請您,從輕發落。”我的手死死的摟着阿貪的脖子,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看着冥王,爲阿貪爭取最大的寬限。
“所以,你這是在教我,如何處置犯人麼?”站在屋子裡的冥王,對於我的懇求,避重就輕,似笑非笑的反問了一句。即便距離有些遠,但還是不難看出,他始終都掐着鳳淵脖子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此情此景,雙方之間倒是有着驚人的相似——他擔心鳳淵一時衝動,我害怕阿貪魯莽行事。雖然將鳳淵和阿貪放在一起比較,有些不妥,但大概意思八九不離十。
“小人不敢!只是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望冥王大人息怒。”我的卑微,阿貪看在眼裡。我的苦心,它也全部都懂。最後,終於低低的嗚咽了一聲,不再意氣用事。兩個毛絨絨的耳朵耷拉下來,順從的匍匐到了地上。
“也罷!”估計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冥王沉思片刻,語氣較之前相比,稍稍有所緩和,“姑且念在沒有釀成大錯,又忠心護主的份上,便不予追究。”
“但是……”說到這裡,冥王話鋒一轉,眼神再度陰厲了起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厲官,自今日起,這噬魂獸奉命看守幽冥死地,不得有誤!”
“是,冥王大人!”那個沒收了我楓棱的厲官,雙手一合,恭敬的應道。
原來,阿貪是爲了我,才被冥王罰去幽冥死地的。想到當初第一次來冥界救鳳淵,在幽冥死地的入口和它相遇的場面,我的心裡忍不住一陣發酸——阿貪,對不起!說到底,還是連累了你。
“主人,別難過!”察覺到我的心思,阿貪伸出舌頭舔了*的手背,滿不在乎的反過來寬慰,“不就是去看守幽冥死地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會乖乖的,一直等到你回來接我爲止。”
“嗯,那就好。”我強忍着眼淚,用臉頰蹭了蹭阿貪的腦袋。殊不知,這一別,竟是一世。
“來人,將她帶下去!”冥王唯恐夜長夢多,沒做遲疑,命侍衛將我從地上架起來,“若再敢有半點差池,唯你們是問!”
“是,冥王大人息怒!”有了剛纔的一出,侍衛哪敢怠慢,架住我手臂的力道,大的幾乎要把我的骨頭都給折斷了。唯命是從的應了一聲,便帶着我繼續朝院子外面走去。
“父親,您怎麼來了?”結果,還沒走出多遠,閆重烈突然回來了。大紅色的結婚禮服已經變得破爛不堪,頭髮散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看到他這樣,我不禁擔心起小白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有,小紅葉她怎麼了?”匆匆忙忙趕回家的閆重烈,本來還一臉怒意。但此刻看到我被兩個侍衛架着,臉色灰白,情況不容樂觀,頓時就急了。伸手攔住我們的去路,張口就問:“她犯了什麼錯,您爲什麼要抓她?”
“犯了什麼錯?”冥王狹長的鳳眼一挑,示意兩個侍衛趕緊帶我離開,“你自己進屋一看便知。”
因爲冥王有令,閆重烈也不敢當着衆人的面,公然忤逆自己的老爹。狐疑的望了我一眼,目光中隱隱透着一絲擔憂,但最後還是將手撤走,調頭朝偏殿方向走去。
兩個侍衛見狀,暗暗鬆了口氣,加快腳步,架着我趁機往外走。
“母親!”不出半分鐘,身後驟然響起了一聲驚呼,“母親,您怎麼了?”
“您睜開眼睛看看,我是閆兒呀,母親!”耳邊,閆重烈悲怮中夾雜着不置信,又帶着無盡憤怒的聲音,在不斷傳來。
我緩緩閉上了酸澀的眼睛,被一路架着出了閆重烈的府邸——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早已註定的悲劇,一切的努力,不過是徒勞罷了。
“哐當”一聲,厚重的牢門,被落鎖了。
“咳咳!”我摔在堅硬冰冷的牢房裡,費了好一會功夫,才從地上爬起來,靠坐到牆角邊上。不過是這麼簡單的幾個動作,我愣是疼的嘴脣發抖,指尖發顫,後背沁出了一身冷汗。
估計冥王的那兩掌,傷到內臟了。我舔了一下龜裂的嘴脣,視線在這昏暗的地牢中,變得越發模糊起來。也不知道鳳淵和阿貪,還有小白,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望着整個牢房中,唯一的光源,那支被半掛在牆上的油燈,我怔怔的想着。
“咳咳!”可還沒理出個頭緒,胸口驟然傳來一陣絞痛,忍不住又是一陣悶咳,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一塊兒給咳出來:“咳咳……哇!”
下一秒,胸腔一緊,一口鮮血就猛的噴濺了出來。我頭重腳輕的摔在地上,吃力的擡了一下眼皮,渾渾噩噩的想:難道,這麼快,我就要死了嗎?如果是,那還真是遺憾啊!都還沒好好來得及,跟這個世界的鳳淵,道個別呢……
這麼想着,意識逐漸飄忽起來。終於,眼前一暗,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哐當——”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隱隱約約好像聽到牢門被打開了。緊跟着,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進來了。
我還沒有死了?我艱難的睜開眼睛,用力眨了眨。隔了好一會功夫,纔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一襲月牙白的長袍,一頭標誌性的銀色長髮,還有一雙美的攝人心魄的鳳眼……冥王?他怎麼會到暗牢裡來看我?
剛剛醒來,還十分混沌的思緒,在看到冥王的一刻,更加混亂了:“冥王大人,您怎麼來了?”難不成,他是擔心夜長夢多,所以要偷偷將我解決掉?
“小紅葉,今日的事,我知道與你無關。”冥王居高臨下看着我,昏暗的光線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謝謝你,肯爲了鳳兒,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冥王大人,您言重了。”儘管冥王嘴裡說着感謝,可直覺告訴我,他此番前來,並不僅僅只是爲了道謝,“我這麼做,都是心甘情願的。換做是鳳……王大人,爲了我,他也會這麼做。”
“我知道,你們二人是真心喜歡彼此。”冥王擡了一下眼簾,視線淡淡的落在地上那一灘已經乾涸的血漬上,語氣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我也明白,你對鳳兒情深意重,爲了他,你什麼事都願意做。”
“冥王大人,您有話不妨直說。”我竭力忍着痛,讓自己看上去儘量顯得精神一點,免得矮了氣勢,“我雖不如您這般做事果決,思慮周詳,但起碼的道理,我都懂。”
“好!不愧是我鳳兒看上的丫頭,有點魄力。”冥王頗爲讚賞的點點頭,也不再繞彎子,直接開口說道:“丫頭,既然你爽快,那麼我便將話挑明瞭說。”
“你心裡也應該很清楚,此番你一力將罪責全部承擔下來,會有什麼後果。”似乎在暗暗觀察我的反應,說到這裡,冥王不動聲色的睨了我一眼,“如此一來,你要想再和鳳兒在一起,是絕對沒有任何可能了。”絕對兩個字,被故意加重了幾分。
“而冥界所有的人,都已經認定你是殺害冥後的兇手,也斷然不會同意鳳兒和你在一起。”見我點點頭,冥王又繼續往下說道,“可你知道,鳳兒的心思,決計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麼,丫頭?”話落,冥王緩緩踱了幾步,走到我的跟前,俯身蹲了下來。那雙異常漂亮的鳳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在微弱的油燈下,忽明忽暗,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