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很好……”我緊緊地攥着手心,指甲嵌近肉裡,掐得生疼。
面對伍吟兒感同身受的寬慰,最終只是腦袋往後一仰,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等到再度緩緩打開的時候,我已經壓低聲音,木然的問出了口:“莫學長,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們離開山洞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小白和沈白鱗,他們兩個,是怎麼死的?”眼眶明明乾澀的厲害,卻偏偏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他們的屍首,又去了哪裡?”
我問完之後,莫劭城並沒有馬上接話。被夜色籠罩的窗外,光線晦暗,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顯得十分不真切。無人說話的車廂裡,同樣寂靜一片,只能聽到車輪不斷碾壓路面時,發出的“刷刷”聲。讓原本蕭條的冬夜,變得愈發空曠寂寥。
“小魚……”隔了半晌,才聽莫劭城長長的嘆了口氣。即便背對着我,依然能夠想象他的臉上,此刻是怎樣肅穆的表情:“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但你必須得保證,聽了之後,不許太難過。有任何不滿,都可以衝我來,別拿自己置氣,也不要跟身體過不去。”
“嗯,不會了。”我面無表情的仰頭望着車頂,順着莫劭城的話,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就好。”得到我肯定的答案後,晦暗的四下才重新傳來莫劭城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語調,沒有一絲波瀾,多得是我們這個年紀難得的一份沉穩:“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當時,沈先生帶着我和無常大人一起離開山洞,就順着山上的小路,一直往反方向走。我們剛走出去不到五分鐘,狐族的人便嗅着我身上的氣味,很快追了上來。”
“爲了給大家爭取時間,同時干擾狐族的判斷,沈先生利用幻境,變出了三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又將我的圍巾,扔到了其中一條錯誤的小路上。但是因爲本來就身受重傷,加上離開前,還在山洞口布下了幻境,所以一時靈力消耗過大,沈先生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說到這裡,莫劭城一頓,不放心似的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安安靜靜的聽着,沒有像早上那樣表現過激,這才繼續往下說道:“擔心狐族的人會看出端倪,我和無常大人也不敢大意,扶着沈先生一路上了山,打算從山的另一頭,悄悄的繞回到山洞。”
“可我們剛剛爬上山頂,狐族的人就發現了我們的行蹤,緊跟着追了上來。”莫劭城一邊回憶着,一邊放慢了車速,“這一次,他們來的人雖然沒有上次多,大概十七八個的樣子,但每一個都非常厲害。”
“沈先生還在昏迷,我又沒有靈力,無常大人既要保護我們兩人,又要想辦法拖延時間,很快寡不敵衆,受了重傷。”
“就在無常大人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沈先生及時醒了,我們這邊的局勢纔開始有所好轉。本來以爲按照這個情況下去,我們只要稍加周旋,脫身還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一次來的,除了這些靈力高強的狐族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來了。”儘管看不到莫劭城臉上的表情,可我依然能夠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深深的震撼和強烈的恐懼。
聽到這裡,我眉心一跳,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沉聲問:“那個人,是狐王?”
“沒錯。”莫劭城遲疑了一下,如實說道。
呵呵……真沒有想到,經過上一次在我家門口的失利,狐王居然惱羞成怒,親自前來抓人了。真是何其榮幸!
我苦澀的抿了一下嘴角,心口上彷彿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呼的直往裡面灌——連狐族的終極大boss都來了,難怪小白他們會失利。雖然沒有見過這位狐王的廬山真面目,但我和他前世今生的過節,新仇添舊恨,恐怕到了下輩子都算不清!
“這個狐王真的很厲害,靈力應該與沈先生不相上下。”沉默了片刻,見我沒有什麼話要說,莫劭城又開始繼續往下講:“可在當時的那個狀態下,沈先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即便加上無常大人,兩人聯手,也接不住對方三招。”
“因爲雙方的實力懸殊太大,我們很快落了下風。狐王心狠手辣,根本沒有打算放過我們的意思,當場就殺了沈先生和無常大人,隨後還將他們的屍首推下了山崖。”
“至於我,或許是認爲我沒有靈力,所以他大意了。只是掐着我的脖子,將我摔在了山頂的巖壁上。當然,那個時候我也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結果沒想到,最沒可能活下來的一個,卻偏偏活了下來。”莫劭城像是自嘲一般的苦笑了一聲,“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狐王和他的手下,早已不知去向。”
“我也想過,把沈先生和無常大人的屍首帶回來。可那山崖萬丈深,雲霧繚繞,不說沒有路可以下去,就算能夠下去,以我的能力,也無法將他們帶回來。”
“後面發生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說到這裡,也差不多結束了,“這次的事,說到底是我拖累了沈先生和無常大人,要不是爲了保護我,他們大可以安然脫身。”
“所以小魚,你要怪就怪我吧,千萬別再自責了。起碼這樣,我的心裡也能好過一點。”
“莫學長,錯不在你。”我垂下眼簾,緩緩的鬆開了原先一直攥的死死的手心,“這筆賬,他日,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向狐王討要回來!”
回想起早上見到莫劭城的時候,他的脖子上確實有兩條明顯的手指於痕。不知道爲什麼,我在心裡不由自主的,暗暗吁了一口氣——眼下的情況,我真的再也經受不起任何背叛了。不是我不相信莫劭城,而是沈白鱗的那句話,始終都縈繞在我的心頭。
現在,小白和沈白鱗都走了。那麼,如果沈白鱗的猜測真實可靠的話,不就意味着,在我們僅存的三個人裡面,蟄伏着一個深藏不露的內奸麼?
只要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跟刀在割似的疼。那種孤立無援,行走在懸崖峭壁上,隨時都可能會跌得粉身碎骨的窒息感,幾乎快要將我整個淹沒了。
“沒錯,小魚!遇到的挫折和困難越大,我們就越是要振作!”聽我這樣說,坐在前面的伍吟兒拋開淑女形象,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信誓旦旦的說道:“只要我們活着,總有一天可以爲小白和沈先生報仇雪恨!”
幾乎是同時,伍吟兒話音剛落,一路上被悲傷籠罩的思緒,突然猛地捕捉到了一條一直以來都被自己忽略掉了的訊息。我一下子坐起來,抓着座椅,手指陷進了真皮靠背上:“吟兒,你不就是狐族的人麼?那你有沒有見過狐王,或者知道狐王的樣子?”
“沒有。”然而,僅僅只是幾分之一秒後,短短的兩個字,又把僅存的一點線索給掐斷了。伍吟兒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小魚,那個……我只是狐族裡面一個普普通通的子民,無權無勢,根本沒有機會見到狐王。”
“而且,即便是真的見到了,我也未必能認出來,那個人就是狐王。”說話間,伍吟兒又抽了抽鼻子,“真的對不起,連這點小忙都幫不上。”
“沒事,我就是想到了隨便問問。”我故作不經意的擺了擺手,又重新靠回到了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