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寧小雪的聲音,我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心。想到在天鵝湖發生的一幕,便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沒好氣的開口:“別進……”
“進來吧。”不料拒絕的話才說了一半,反被鳳淵不緊不慢的打斷了。
我轉頭瞪了他一眼,剛想告訴他寧小雪在天鵝湖對我做的事,放在牀單上的手,就被鳳淵輕輕覆在了下面。彷彿無意識一般,冰涼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來回摩挲了幾下。憑我對他的瞭解,當然明白這其中的潛臺詞:“老婆乖,稍安勿躁。”
由此可見,鳳淵對這件事並非全然不知。也對,既然我現在能安然無恙的躺在病牀上,那麼在我昏迷的檔口一定還發生了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而這些我所不知道的事,也一定和鳳淵脫不了關係。想到這一層,我反而寬心了:有他在,哪還輪得到我葉小魚瞎操心。
別說我狐假虎威,換做任何一個女生,有這樣一個男朋友,都難免會生出惰性來。這種惰性,同時我們也把它稱作爲人類的劣根性。
“小魚,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在我不着邊際的神遊太虛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下一秒,寧小雪的身影就歡快的蹦了進來。
依然是齊耳的學生短髮,又圓又大顯得十分天真的眼睛,和一笑就會露出兩顆白白小兔牙的可愛模樣。她一隻手提着大大的水果籃,一隻手抱着一束生機盎然的百合花,和先前的許多次一樣,不等我招呼,就自來熟的坐到了我的病牀旁邊:“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幸虧沒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你男朋友交代了。”說話間,還衝鳳淵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假如是溺水事件前,我一定會被她這副樣子打動,跟着樂不可支起來。只可惜,我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吃過一次虧,就像鳳淵說的,也該長記性了。
三天三夜?原來我都昏迷這麼久了。我一順不順的盯着寧小雪的眼睛,實在想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在絕境中棄我不顧也就算了,補上一刀不說,現在還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來套近乎,這臉皮堪稱比地殼還厚。
“哦!”正在暗暗想的出神,手心就被鳳淵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頓時反應過來,忙不得的敷衍道,“說什麼呢,我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別太過自責。”
說完這句話,我又忍不住盯着她的臉看,試圖在上面找到,哪怕一絲絲一點點的愧疚和自責也好。然而,映入眼簾的,依然是她十分燦爛的笑容。不知怎麼的,這一瞬間,我驀地想起了伍吟兒在離開前曾經告誡我的一句話:“對你壞的,未必是壞人。對你好的,也未必沒有企圖。”
那麼眼前這個寧小雪,之前故意接近我,對我百般示好,後來又落井下石,翻臉不認人,這當中究竟又有什麼企圖?
“別,當時要不是小魚你救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還有沒有機會站在這裡跟你說話。”你知道就好,我緊跟着腹誹了一句,隨後又聽她繼續說道,“對了,這是你的手鍊,我給你送回來了。”
說着,她就伸出手,將一串冰涼的珠子放在了我的手心裡。我低頭一看,正是鳳淵送我的那串幽藍色的手鍊。當時被寧小雪推入水中後,一併給她搶走了。她現在還回來,又是幾個意思?是因爲見我沒死成,所以重新拿着手鍊來示好嗎?
我不動聲色的將手鍊戴回到手腕上,扯開嘴角,故作感激又驚訝的問:“謝謝你,小雪!我剛纔還在找手鍊呢,不知道怎麼就跑到你那裡去了?”
“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透出幾分無辜的天真來。
我都險些以爲自己失憶了:“記得什麼?”
“你把我救上來的時候,體力透支,又嗆了不少水,情況很不妙。”寧小雪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愧疚的神情,咬着嘴脣,低聲說道,“爲了不讓你沉下去,我拼命拉着你的手。”
“可惜實在太滑了,最後我還是沒能把你拉上來,反而把你的手鍊給拽下來了。”
“是這樣嗎?”我佯裝困惑的問,心裡卻跟着冷笑了一聲:這麼說來,我反倒還要謝謝你當初對我的奮力相救咯?
聽我這樣問,寧小雪錯愕的張了張嘴巴:“小魚,你真的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了嗎?”
呵呵,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抱歉,寧小雪同學。”就在我快要演不下去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鳳淵終於開口說話了,嘴角噙着一抹禮貌性的微笑,狹長的眼角掃過重新回到我手上的手鍊時,卻滿是令人心驚的冷意,“醫生說,小魚在水裡嗆水的時間過長,影響了一部分記憶,需要一段時間後才能恢復。”
“這裡,我代她向你說一聲謝謝。”說到這裡,鳳淵話鋒一轉,脣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謝謝你在危難時刻,還想着救我家小魚,你真是一個難得的好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好朋友”這三個字從鳳淵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顯得諷刺十足。即便是我聽了,都有些替她害臊。
可我再一次低估了寧小雪厚臉皮的功力:“沒關係,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而且說到底,我也沒能幫上什麼忙,要不是鳳淵你及時趕來,我都不敢想象後果會怎麼樣。”
所以,聽她這話的意思,到最後還是鳳淵救了我?
也對,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是鳳淵,換做其他任何人,都沒有可能將我從白薇薇的手裡救回來。意識到這一點,我翻過被鳳淵覆在掌心底下的手,用力回握住他。
與此同時,視線已經定定的落在了他此刻同樣在看着我的雙眸裡。所有在胸腔裡不斷翻涌的,礙於在外人面前無法說出口的話,都在這一握一望中瞭然,無需再多言其他。
“哈哈,看着你們兩這樣子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莫名曖昧起來的氛圍,在寧小雪故作誇張的笑聲裡消失殆盡,“反正手鍊也完璧歸趙了,我這麼大的一個電燈泡也該回去了。”
說到這裡,寧小雪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小魚,你剛醒,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如果老天允許的話,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怕遲早有一天自己會忍不住被噁心的吐出來。
“再見!”寧小雪朝我揮了揮手,又向鳳淵調皮的眨了下眼睛,這纔開門從病房走了出去。
看着寧小雪離開後,我臉上的笑再也繃不住了,頓時垮了下來,扭頭對鳳淵說:“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她害死,爲什麼還要讓她進來?”
鳳淵冰冷的目光從門的方向收回來,鼻子裡哼出一聲極輕的笑:“呵,我當然知道。”說話間,手指還在我的手背上有意無意的摩挲着。彷彿天塌下來,都無法阻止他戲弄我。
“既然知道,你跟她客氣什麼?”我倒不是想要鳳淵替我出頭,幫我教訓寧小雪,而是實在看不慣對方這副嘴臉。換而言之,我可以對她的所作所爲不加追究,但能不能不要再來我面前晃悠,對於背後捅我一刀又讓我知道的人,我實在做不到笑臉相迎。
“嘖,虧我還以爲自己討了個聰明老婆,到頭來原來是個小糊塗蟲。”鳳淵直起身緊挨過來,冰涼的鼻尖在我的耳邊蹭了蹭,就一字一頓,無比狡黠的說道,“打了草,驚了蛇,又怎麼能把躲在後面的縮頭烏龜揪出來呢?”
冷冽的氣息隨着他的說話聲,呵在我的脖頸間,讓我忍不住跟着打了個哆嗦。回頭對上他狹促的眼眸,只覺得此刻的他,像極了一種動物——狐狸。
算了,反正這輩子寧願被打死,我都不會蠢到和他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