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置之死地而後生?以圖試探出桃花的功力?”蕭世子嗤笑一聲,妖異面容瞞着瞭然的冷笑。
鳳黎淵神色一動,眸底複雜,卻是未言。
蕭世子瞥他一眼,道:“雲崖旋風掌,反噬性極強。若非揮動此功之人內力渾厚,收放自如,那麼必定害人害己,損人損己。桃花今兒垂死掙扎,用這招對付了那些黑衣人,但自己,卻也是元氣大傷。此番她又落湖,你最好祈禱她在內力反噬的情況下也能在崖底的湖泊裡逃過一劫,莫要墜湖便昏迷,到時候未被摔死,也得淹死!”
說着,見鳳黎淵面色白了一分,他又道:“你這招倒是用得妙!憑她使出了雲崖旋風掌,你便對她的本事產生了覬覦。只不過,祈王爺,饒是她武功再高,也有意將一些武功秘籍雙手奉上,憑你這瘦削孱弱的病體,倒是拿着秘籍也無法練就。”說着,嗓音稍稍一頓,話語再度冷了一個調子:“只可惜,你如今是一步算錯,滿盤皆輸呢。憑那朵桃花的性子,一旦因你的所作所爲而生出隔閡,別說是什麼勞什子秘籍,就連一記好眼,也斷不會留給你。你還是好自爲之吧,日後行事,也謹慎周詳爲好,切莫將你親手卷入棋盤上的人,想得太過簡單了。”
說完,蕭世子當即自腰間掏出一把匕首來,隨即縱身便跳落懸崖。
鳳黎淵眸色大動,欲喚卻是不及。
他怔愣半晌,這才踉蹌着緩步行於崖頭,那迎風而立的身影,卻是顯得格外的孤寂。
這蕭世子,又如何能全然猜透他的心?縱然他方纔說得有幾分真實,但他鳳黎淵,又何曾輕看過棋盤上的人?
手中的斷笛被他捏握甚緊,因着力氣太大,連纖細的骨節都泛着森森的白。
方纔那一幕刺殺,的確是危及他的性命,雖說他猜測嵐桃花有七成會出現,但待她當真出現的那一刻,他也不知心頭究竟是喜還是沉重。只因今日一旦她來,她便註定入了他的套。
那些黑袍男子,的確是鳳轅的人。
他本意是想讓她與鳳轅生出隔閡,從而對他鳳黎淵更是親近,那怕是憐憫的親近,他也滿意。一旦她與鳳轅隔閡蔓生,他再利用她嫉惡如仇的性子,讓她恨上鳳轅,讓她跟隨着他一道入戲,也是甚好。
然而,他卻未料到,她最後卻是使出了雲崖旋風掌。
那時,他心底的震撼,未必那些黑袍男子們低。
雲崖旋風掌,雲崖山的鎮山之寶,便是在江湖上,也是極有噱頭。聞說這雲崖旋風掌乃雲崖子所創,便是他那皇兄鳳轅,也未有機會學成,而如今,嵐桃花卻是身負此功,他心底的震撼,自然是不小。
方纔眼睜睜見她被那黑袍男子震落懸崖,他本有機會拉她,但卻未能伸手。
原因有二,其一是崖下是一片湖泊,落下後應是能保命,二是一旦她被鳳轅的人震落懸崖,那愛徒如命的雲崖子,又豈會坐視不理?
到時候,一旦雲崖子也有心對抗鳳轅了,那他的謀劃,自也是事半功倍。
一想到這兒,鳳黎淵幽幽的嘆了口氣,慘白的面色也有些疲憊。
腦中不由浮現出嵐桃花那燦然的笑,他心底一陣莫名的失落。
他從未想過要她的命,更不知那雲崖旋風掌會反噬。如果知道這些,他又有何必要不出手拉她,反而令她落得懸崖,一隻……性命堪憂!
興許,便是她當真逃過此劫,想來,聰明如她,日後定也是對他的反常舉動稍有猜測吧?
呵,果然,一步錯,步步都是艱難。方纔,他就該在嵐桃花策馬奔來並朝他遞來手時,他就急忙握住!
只可惜……
垂眸,鳳黎淵將手中緊握着的斷笛稍稍打量,而後默了良久,才如釋重負般嗤笑一聲,隨即手指一展,那斷成兩截的玉笛頓時朝懸崖墜去。
舊人,只當擦肩而過。
如今物是人非,若是再糾結於以前,那他鳳黎淵,便當真是傻子了。
崖頭西風獵獵,駭人錐心。
此際的蕭世子,則是一路用匕首滑着崖壁往下,卻也因輕功蹩腳,落崖的身形倒是顯得極爲狼狽。
他手中的匕首剛硬如石,狠狠滑在崖壁上的阻力使得他墜落的速度減卻不少,只不過,他如今的雙手,卻是虎口出血,兩條胳膊也被凸出來的峭壁劃得不成樣子。
待他最後墜落崖底的深湖,他周圍的湖水,卻是剎那間被血水染紅。
洶涌而來的湖水灌入他的嘴裡,他眉宇蹙得老高,正欲憋着氣在湖底搜尋嵐桃花,那隻左腳卻是被湖底的水草纏了個結實。
他一震,忙伸手去解,然而卻是徒勞,那水草纏得甚緊,若非用刀劍一層層挑開,倒是極難擺脫。
他在水中掙扎了半晌,最後胸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他已然有些窒息的威脅感。
這回,他臉色倒是大變,心跳加速,雙眼圓凸而已駭人,掙扎的力道也是加大了好幾分,儼然是連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難道,他這回竟會喪命在這湖中?
他心中泛寒,窒息感也是越來越濃烈。
不久,待他終於因窒息而要暈厥之時,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一隻纖細柔弱的手卻是環住了他的腰身,剎那間,他只覺束縛着他左腳的水草也是突然失了力,他還不及反應,整個身子便被環在他腰間的那隻手拖着往上,直至新鮮充足的空氣霎時間竄入他的鼻腔,*了他的胸腔。
他心跳不跌,許是因自閻羅殿門外逃出,是以心生後怕,便連整個身子都疲軟不堪。
這時,耳畔極近處傳來一道意味深長的調笑,然而那笑聲卻是有些隱忍與悽痛:“沒想到下來救我之人,竟會是你這妖孽!”
他轉眸,入目的,是一張清秀但卻甚是蒼白的臉。不知爲何,此情此景之下見她笑得燦爛,他只覺心頭竟是有些鈍痛。
他稍稍垂眸,只道:“墜了崖,跌了湖,你竟還笑得出來!”說着,眉宇一蹙,卻是補道:“你這樣子,倒是真難看!”
嵐桃花不以爲意的笑,嗓音比常日裡更是越發的隨意懶散,“我這一墜崖,便惹來你急急忙忙的跳崖殉情。妖孽,你說我此回墜崖,可是值了?”
蕭世子怔了怔,隨即驀地笑得魅惑勾人,彷彿方纔在水底那掙扎驚愕之人並非是他。
他將身子徹底朝嵐桃花身上軟去。
突來的重量令嵐桃花身子一沉,她水中的兩腿急忙遊動了幾下,才免卻二人再度在水裡滾一圈兒之險。
蕭世子卻是在她的身上靠得舒服,妖異面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的明亮灼人:“自然是值了!遙想本公子乃京都完全女人追逐之人,而如今,我卻是隨你跳了崖,你說說,小爺一腔生死相隨的愛戀,可讓你感動了?”
說着,稍稍擡起頭來,骨節分明的手卻是略微輕佻的擡起了嵐桃花的下顎,修長帶笑的桃花眼靜靜的迎視上嵐桃花的目光,彷彿望得出神。
嵐桃花眸色微微一深,眸底有幾縷微光滑過。
蕭世子卻是笑道:“怎不說話了?莫不是被小爺的壯舉感動得難以言喻了?”說着,勾進嵐桃花的臉,他笑得魅惑如風:“只不過,感動或是感激便不用了,你若真想讓小爺高興,你便……以身相許吧。”
說着,他稍稍一仰頭,脣瓣卻是貼上了嵐桃花的。
這回,他並非淺嘗輒止,而是肆意的允着她的脣瓣,舌頭也強硬的撬開了嵐桃花的牙關,竄入裡面與嵐桃花瘋狂交纏。
嵐桃花被他這陣勢驚得有些錯愕,想來,這一向在她面前不可一世,便是做戲也要佔着上風的妖孽,竟是在她身上幾近狂烈的掠奪,的確是令她半是驚愕,半是莫名的複雜。
此際,腦中也突然浮現出鳳黎淵那張俊美溫潤的臉,她眸中瞳孔驟然一縮,心底也是涌出了幾分失望。
“爛桃花,你沒死,真好。”這時,吻她吻得肆意的蕭世子卻是突然停了動作,綿長幽幽的道了一句,話音未落,他卻是再貼上了嵐桃花的脣。
嵐桃花心頭一顫,眸色隱隱不穩。
半晌,她才釋然般笑彎了眸子,環在蕭世子腰間的手力道一重,嘴裡的長舌也試着稍稍迴應。
剎那,蕭世子渾身一緊,彷彿得了鼓勵似的,驚喜的繼續在嵐桃花嘴裡一針掠奪。
只不過,寄情之中的蕭世子,卻是未察覺嵐桃花眸底深處那一抹悠遠的失望,一抹孤注一擲的嗤笑。
良久,待二人終於分開,蕭世子依舊軟在嵐桃花身上,舉着兩條傷痕駭人的手臂在嵐桃花面前晃了晃,他手臂本就纖細,白皙好看,然而此際,手臂上卻到處都是峭壁劃傷的猙獰傷痕,令人一瞧,便會忍不住震驚。
“你看,小爺爲了下來陪你,可謂是受了重傷,你日後可得牢記此事,時刻待小爺好點。”趁着嵐桃花打量他的手臂,蕭世子忙不迭的道,嗓音卻是出奇的魅惑勾人。
“你方纔那般佔我便宜,也該扯平了吧?”嵐桃花道。
蕭世子兩眼一挑,“你這話之意,是扯平後,就要與小爺分道揚鑣?”說着,眸色一動,湊近腦袋卻是朝嵐桃花的脖子一咬。
嵐桃花痛呼一聲,當即推開他。
蕭世子被她推遠了幾步,此番離了嵐桃花,他只得自己泅水,兩眼卻是魅惑不淺的望着嵐桃花脖子,滿意的將她脖子上的咬痕掃了掃,才媚笑道:“你我也算是鬥了好幾年,以前雖說是次次見面就喊罵喊打,但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我說爛桃花,如今你我也共同歷劫了生死,這回待回得京都,你我便直接成親得了。”
說着,嗓音稍稍一頓,笑得魅惑不羈:“反正,你也被小爺抱過,吻過,甚至咬過了。你我便省了那勞什子定親,直接成親,如何?”
嵐桃花神色一怔,默了片刻,才勾脣一笑,依然慘白的面上卻是浮現出了一絲複雜與深邃。
“妖孽,我身上遭了幾處重傷,疼得厲害。”她答非所問。
蕭世子一愕,俊眉一蹙:“小爺在和你說正事!”
嵐桃花緩道:“我也想與你說正事,只不過我如今,倒是疼得厲害,腦袋發暈……”嗓音未落,她身子驟然一軟,失力般朝水中沉去。
蕭世子神色一變,當即上得前來,也不顧兩隻手臂傷痕累累,急忙摟住嵐桃花的腰,錯愕道:“你怎麼了?喂,爛桃花,爛桃花?”
然而此際的嵐桃花,卻是任憑他如何喊,她緊閉着的雙眸,再未睜開。
蕭世子臉色一變,手忙腳亂的抱着嵐桃花朝岸邊游去,待爬上湖岸時,二人皆是全身滴水,狼狽至極。
這時,頭頂有粗繩子落下,蕭世子擡眸一望,只見山頂略微聚集着黑壓壓一片人,然而卻是瞧不清他們面容。
他垂眸望了一眼懷中的嵐桃花,眸色一深,脣瓣稍稍一抿,隨即將嵐桃花猛的扛在了自己肩頭,嘴裡道:“嵐桃花,你倒是真會折騰人!偏偏這時給小爺暈了!”
說着牙齒一咬,頓時伸手纏住那根懸吊下來的繩子,隨即稍稍往下一拉,示意崖頭的那片人開始行動,僅是片刻,繩子卻是被人往上緩緩拉着,蕭世子嵐桃花,也是隨着那逐漸往上繩子徐徐上升。
待被拉至崖頂,蕭世子已然是精疲力盡,傷痕猙獰的手臂再度血肉模糊。
“世子!”崖頭那幾名衣着小廝的男子當即扔了手中繩子,紛紛圍住了蕭世子,嗓音染着擔憂與恭敬。
“小爺沒事!”蕭世子淡道,說着,嗓音稍稍一頓,又道:“速去尋輛馬車來!”
有小廝領命,當即離去。剩餘幾名小廝則是恭敬的站在一邊,靜候蕭世子吩咐。
蕭世子則是全然顧不上他們,僅是彎身坐在地上,將肩頭的嵐桃花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腿上,讓她坐在自己身上,身子軟散靠在他懷裡。
待這些動作做完,他才伸破天荒的輕柔的替嵐桃花額前溼淋淋的頭髮稍稍理了理,隨即,他纔將眸光落向了不遠處那一直靜立着的消瘦身影。
“喲,祈王爺還在呢。”他勾脣一笑,修長的桃花眼滿是戲謔。
自方纔被拉上這崖頭,他便一眼瞥見這鳳黎淵了,只不過,他卻一直隨意將他忽略,直至現在才忍不住出言嗤諷。
鳳黎淵一身素衣,衣袍各處被刀劃破,露出猙獰的血肉。
他靜立在原地,一雙黑目深不見底,但卻是格外的寂寂安寧。
他瞥蕭世子一眼,隨即卻是將眸光朝蕭世子懷中的嵐桃花望去,見嵐桃花滿臉蒼白,雙目*,全身溼透,破爛的衣袍緊貼她的身軀,鮮血侵染而出,瞧着卻是火與冰般的劇烈與刺眼。
他眉宇稍稍蹙了起來,足下的步子,稍稍往蕭世子行去,直至行至蕭世子面前,他卻是不動聲色的朝嵐桃花伸出了雙手。
白得毫無血色的瘦削雙手剛要觸到嵐桃花的那溼淋淋的身子,卻是被蕭世子伸手所擋。
蕭世子勾脣媚笑,眸底深處卻是染有威脅與冷意:“將她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你,沒資格碰他!”
鳳黎淵瘦骨嶙峋的手僵在半空,前進不得。
他這纔將目光自嵐桃花身上收回,隨即落向了蕭世子:“我未有算計她,只是想讓她與我一道罷了。若是真論起資格,蕭世子你,卻是最沒資格碰她的!”
蕭世子眉宇一挑,笑了:“呵,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祈王爺,竟也會與我磨嘴皮子!我與她兩情相悅,若我沒資格,還有誰有資格?祈王爺你嗎?呵,你可別忘了,將她捲入今日事端的人,是你!另外,若那懸崖之底不是湖泊,而是怪石嶙峋,她那一墜崖,豈有命活?”
說着,嗓音稍稍一頓,面色也冷了幾分:“比起你來,我至少不會害她有性命之憂!小爺老早便知,外表儒雅的男人,通常心思比天黑!哼,祈王爺,我不管你日後要打何主意,但你若是真要將這朵桃花怎麼着了,我蕭流夙,定第一個不饒你!”
說着,伸手親暱的蹭了蹭嵐桃花的沾在脖子上的溼發,有意無意的讓嵐桃花脖子上那分明顯眼的咬痕甚是突兀。
鳳黎淵臉色稍稍一白,深黑的目光直鎖蕭世子。
蕭世子卻是不以爲意,笑得魅惑不羈,伸手,他將嵐桃花那散了的衣襟掩好,藏了那一塊咬痕跡,笑得:“讓祈王爺見笑了!方纔在崖底救起桃花後,她驚喜過度,衝上來就纏着我不放手了,我也對她,小懲大誡,咬了她一口。”
蕭世子這話語倒是極爲曖昧,尾音挑高拉長。
鳳黎淵眸色隱隱有些隱忍,他默了半晌,才轉移了話題:“她身上的傷口仍在流血,需要強行止血。”
說着,瘦削的手再度朝前伸了少許。
蕭世子道:“這倒是不勞祈王爺費心。我的小廝等會兒便會找來馬車了,到時候快馬加鞭回龍騰寺找住持替她療傷!”
鳳黎淵眉宇一蹙:“周圍荒郊野外的,找馬車也得費時。她身上傷口衆多,血流過多,怕是等不到回龍騰寺!”
蕭世子一怔,卻是抱緊了嵐桃花未撒手。
鳳黎淵蒼白且略帶疲憊的俊臉上剎那間漫出了幾分破天荒的不耐煩,連帶出口的嗓音都帶了幾分難得的威脅與冷意:“你就這樣抱着她,是在讓她等死!我知曉止血手法,讓我替她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