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是怕皇上會看上那小狐媚子?”碧瀾咬住脣瓣,蹙眉含惱:“這純妃還真是夠可以的,眼看着自己再不能侍奉皇上了,就將自己的小妹退到皇上的龍牀邊,真是不要臉。”
高凌曦鮮少聽碧瀾說這樣露骨的話,撲哧一笑:“你也會說了,純妃是將自己的小妹推到皇上的牀邊兒上,至於能不能爬上去,還要看皇上的聖意。若是皇上自己不喜歡,誰推,推誰都無妨,可若是皇上喜歡……”
默了聲音,高凌曦說不清楚此時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她真的很想一心一意的陪伴在皇上身側,哪怕不是貴妃都好,只要他心裡有自己就好。但爲什麼,皇上將她擱在心尖兒上沒有多久,就又捧了旁人替代她的位置。苦苦一笑,高凌曦吁了口氣:“若是皇上喜歡,推不推根本沒有差別。不是純妃也會有別人,不是小妹也可以是表妹。”
“是啊。”碧瀾脫口應道:“若是喜歡,誰也阻攔不了。”這話算是有感而發,從前的蕭風不就是如此麼?他那麼喜歡芷瀾得不到隨即就爬上了樂瀾的牀,左右都是看他的心思了。皇上和蕭風沒有什麼不一樣,對碧瀾來說,他們都是忘情負義的臭男人。
高凌曦冷冷一笑,猛然站起了身子:“管不了這許多了,玉佩不能捏在咱們手裡,碧瀾,你即刻陪我去給皇后請安。”
李玉躬着身子,給皇上添了熱茶湯。這已經是第三盞了,三盞茶的功夫,純妃都沒有安排妥當。從皇上蹙緊的眉頭,李玉瞧出了聖心不悅,少不得更謹慎。那倒進茶盞裡的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很是穩當。
“要不奴才去催催?”李玉試探道:“皇上也乏了,合該早點歇着。”
“不必。”弘曆澹澹的聲音,似乎在說一件根本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純妃是侍奉朕多年的人了,她知道朕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會安排妥當的。”
“。”李玉有些吃不透皇上的心思,若不是介意到現在還未安排妥當,何以眉頭深鎖?但是聽皇上說話的語氣,也着實不是真的心急。
“皇上。”風瀾恭敬的走進來,微微福身:“純妃娘娘已經安排妥當了,請皇上移駕內寢。”
李玉連忙走上前去吱應着,緊隨在風瀾身後。
弘曆走在最後,步子穩健且沉重,眉頭凝聚着一股深深的冷意,一雙眸子更像是深潭裡的無底洞,隨時會用冷漠將膽敢四目相對之人吞沒。可以說,此時此刻,他心裡沒有半分愉悅,更沒有一星半點的滿意。
推開虛掩着的門,弘曆隻身一人緩緩走了進去。風瀾含笑將李玉擋在身前,笑容可掬道:“公公成日裡陪在皇上身邊兒,辛勞的不行。這會兒……這裡有奴婢伺候也就是了,讓小丁子帶着公公去耳房歇會兒,喝點熱茶用點糕點解解乏吧。”
李玉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一想起這時候真是用不着他伺候了,便點了頭:“也罷,若是皇上有吩咐,勞煩喚我一聲。”
“是,奴婢記下了。”風瀾笑嘻嘻的讓小丁子領着李玉退下,自己也遠遠的躲去了一旁。
弘曆走進廂房,才發現廂房裡空無一人,根本不見佳人的影子。不知道什麼,薄薄的脣瓣輕微舒展,脣角略勾,展露了笑意。
門吱呀一聲,緩緩敞開,弘曆回首瞧去,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爲濃郁了些。“怎麼是你?”
蘇婉蓉慢慢的走進來,一身如常的睡衣很是素雅。加之她沒有盤發,僅僅是用一根簪子鬆鬆的別住了黑緞子一樣的長髮,與平日裡瞧見的純妃真的不同。這是一種很隨意很嫵媚的感覺,沒有刻意的打扮,倒是讓人覺得很舒服。
“朕似乎並未傳召你侍寢。”眉目生硬了幾分,但弘曆心裡還是比較寬慰的。幸好,進來的不是蘇婉芹,幸好面前的純妃沒有逼迫自己的妹妹。若不是如此,弘曆真的想不通,還能用什麼藉口留下純妃的性命。
慢慢的跪了下去,蘇婉蓉已經沒有傷感與畏懼了:“不瞞皇上,臣妾當年就有心讓小妹入宮。所以這些年,小妹一直在京城居住,有專門的奴才調教宮中禮儀,琴棋書畫也是無一不精,爲的就是能一舉博得皇上的垂注。
可皇上您也看見了,小妹心有旁騖,怕是不能安心的留在宮裡侍奉了。既然如此,臣妾也不想勉強了她,求皇上開恩,讓小妹出宮吧。”
“難道你不知道得罪朕會有什麼下場麼?”弘曆故意蹙眉,佯裝震怒:“朕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他只是想看看,蘇婉蓉會不會說一套做一套,擎等着他生氣,再裝作迫不得已將人送進內寢來。
可惜弘曆有心試探,蘇婉蓉也不是傻子,皇上真要是喜歡婉芹,也實在不必等到這個時候。“臣妾已經讓人安排好了馬車,送小妹去神武門等候。只等皇上的恩典,神武門接旨,便可以連夜護送小妹回江南。”
慢慢的閉上眼睛,蘇婉蓉知道,她要做的,就是打贏這一場信任之戰。唯有如此,才能讓皇上覺得她的本質還是向善的,還有善良的一面。這麼想着,她的底氣越發足:“皇上要怪,就怪臣妾矯旨欺君,臣妾願意領罪,只求皇上讓小妹出城,償了她自由之身吧。”
拂袖而去,弘曆並沒有多看蘇婉蓉一眼,他也沒有將自己的心思外泄。
蘇婉蓉無聲的跪在地上,好半天才喚了風瀾。“你可看清楚了,方纔皇上離去的時候,神色如何?”
風瀾一直躲在廡廊之下,就是爲了看清楚皇上的神色。“看清了,皇上雖然表情嚴肅,卻並未蹙眉。腳步也是輕快的,似乎並不是真的動怒了。”
幽幽的嘆了一聲,蘇婉蓉的臉上這才浮現出笑意:“多虧你提醒。”
“奴婢不過是猜想,皇上其實並沒有看中小姐,否則小姐入宮三月有餘,皇上早已經傳召覲見了。”風瀾輕巧的附耳,對純妃道:“何況,奴婢聽說,皇上在御花園裡見過小姐兩回。所以心中篤定,今日之事,必然是皇上爲了試探而爲之。”
“是啊,本宮也聽小丁子說,皇上是從長春宮過來的。”蘇婉蓉陰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倦:“皇后縱然寬惠仁慈,會勸皇上來瞧一瞧婉芹,可皇后不會如此的急不可耐,把自己的夫君推到旁人懷裡。
所以,皇后一定會先給婉芹名分,讓皇上的聖旨曉諭六宮,然後纔會有寵幸之事。許是,皇上想做成一時興之所至吧。但是本宮侍奉皇上這麼多年了,他是真喜歡一個人,還是逢場作戲,本宮還是能猜得出來的。”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風瀾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無論怎麼都好,只要皇上信任娘娘就不可惜。”
“真的不可惜麼?”蘇婉蓉到底還是有些失望:“你也看見了,本宮在婉芹身上花費了多少心血,可惜皇上因爲厭倦本宮,連碰也不願意碰她。再者,本宮穿成這個樣子,皇上依舊不屑於顧,說真的,有時候本宮真想求皇上賜我白綾三尺,痛痛快快的一了百了得了。就是放不下永璋和永啊,風瀾,你說這日子過成本宮這個樣子,還有什麼意思?”
風瀾也說不好,只是覺得純妃有些意冷心灰:“娘娘,後宮裡的事兒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患得患失,有高有低,皇上還肯下功夫試探娘娘,就是覺着不忍心真正斷送了與娘娘您的情分,所以娘娘不要氣餒,有朝一日,皇上一定會心意回還。”
但願吧!蘇婉蓉只在心裡這樣嘀咕了一句:“本宮累了,你吩咐人好好照應着讓小姐離宮。就是勞碌命,往後的任何事情都還是本宮自己扛着、撐着。”
蘭昕撥開了浮在熱茶湯上的茶葉,動作很嫺熟,絲毫沒有讓杯盞杯蓋觸碰,發出一丁點兒響動聲。“這下你們的心可以定了麼?”
身邊的金沛姿最先頷首爲笑:“臣妾心如止水,原本就是靜的。皇后娘娘不必爲臣妾擔憂,倒是嫺妃,這會兒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盼語瞥了一眼高凌曦,嗤嗤笑了笑:“慧貴妃纔是心靜之人,不也是巴巴的過來了麼?相較而言,臣妾只是比較擔憂純妃不懂事,觸怒龍顏就不好了。”
高凌曦溫潤的笑意慢慢展開,不緊不慢的對上嫺妃狐疑的目光,輕輕道:“臣妾本來就睡不着,能陪着皇后娘娘說些話,總好過一個人輾轉難眠要好。許是嫺妃不知道吧,本宮不是今兒纔過來,所謂晨昏定省,給皇后娘娘請安的功夫一點也不能少。只是你自己過來的少些,所以還當時今兒有什麼不同呢。”
“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說的就是這事兒了。”金沛姿眉開眼笑:“自己個兒心裡過不去,自然就以爲旁人心裡都過不去了。惹得皇后娘娘傷神就不好了,臣妾先行告退。”言罷,她輕蔑的瞥了嫺妃一眼:“敢問嫺妃娘娘,您是走是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