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額娘……要……”永稀里嘩啦的哭着,真正是晶瑩剔透的淚珠子,順着他小巧的臉蛋兒往下掉,看着就讓人心疼的不知道怎麼哄纔好。【
每一聲都如同一記耳光,抽打在蘇婉蓉粉嫩的面頰上。以至於那十分有力的小腳踢在蘇婉蓉的胸口,她也沒有一點反應,整個身子忽然就只剩下了空殼。
“娘娘,還是給奴婢吧,您當心身子啊。”青鎖唬得臉色慘白,冷汗順着後脊樑不住的往下淌。若是純貴妃有什麼不好,她怎麼擔待的起。“六阿哥,快別哭了,青鎖在這兒呢,來六阿哥。”
永聽見青鎖的聲音,哽咽了幾下,漸漸止住了哭泣。蘇婉蓉雖然不情願,卻還是將孩子交給了她:“永還小,許是認生吧。成日裡本宮鮮少去長春宮陪伴,也難爲他這樣驚惶了。青鎖,你趕緊抱他回去,看才哭過撲了風腦仁疼。”
稍微平復了情緒,臉上就只剩下滿足的笑容:“見他身子全好了,結實又頑皮,本宮也就安心了。多虧皇后娘娘精心照顧,將永撫育的這樣好。青鎖,回去也替我謝謝娘娘。”撫了撫自己的腹部,才慢慢繼續道:“本宮身子重,就不親自去向皇后娘娘道謝了。”
聽純貴妃的話音兒,看純貴妃的表情,青鎖自問瞧不出一絲不妥來,總算鬆了口氣。“娘娘的話奴婢一定帶到,就不耽誤娘娘清淨了,奴婢抱六阿哥告退。”
“風瀾,咱們也走吧。”蘇婉蓉一直咬着牙,不讓自己露出恨意來,小心的維繫着得體而又舒心的笑容,隨着風瀾返回了鍾粹宮。
內寢的門被立在外頭的小宮婢關上,風瀾有奉上了一杯蜜汁,蘇婉蓉飲了一口香甜,臉色才一下子冷起來。“皇后……好一個皇后,她真是會做。”
風瀾就知道純貴妃不是真的不在意,遂道:“娘娘,您別往心裡去,六阿哥還小呢,許多事情他都不明白。待他長大了懂事兒了,您再慢慢教不遲。或者,咱們可以收買侍奉六阿哥的奴才,成日裡總在他耳邊兒吹吹風,也讓他知道您纔是嫡親的額娘。皇后娘娘再親,也不過養母。”
“噓。”蘇婉蓉輕輕搖了搖頭:“這樣的話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都不要再說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她也只能認了。“從前,我是想方設法的希望皇后能替我撫育這個孩子,如此,便算是沾了富察氏的光。如今看來,永得到了皇后的疼愛,亦得到了皇上的疼愛,我便該知足了。”
私底下,純貴妃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着實讓風瀾大驚。難道說純貴妃轉了心性麼?還是晉封貴妃她就已經知足了。“娘娘,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蘇婉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以爲我這樣就領情了麼?其實我根本不想夾着尾巴做人,可是風瀾,你跟我跟了這樣久,看着我大起大落,跌跌撞撞的一路走過來,就該知道我心裡有多恨,有多怕。
旁人或許可以在犯錯,我卻不能了。若是我再有個什麼過失,可能不是死,也是終身囚禁在冷宮之中。所以謙卑和婉,不爭不搶纔是保住性命與地位的最好辦法。”
幽幽一笑,蘇婉蓉疊手擱在自己的腹上:“但願這一胎依舊是個小阿哥,只要還能爲皇上誕下阿哥,又不再犯錯,我終生的富貴就算是保全了。”
“會的會的,娘娘您福澤深厚,定然會接連誕下阿哥的。”風瀾喜滋滋道:“到時候,咱們鍾粹宮就是整個紫禁城裡最熱鬧的地界兒了。”
蘇婉蓉會心一笑,卻忽然斂去了笑意:“永璋怎麼還不過來?“
“已經讓人去催了,說是轉首就過來。”風瀾知道純貴妃與三阿哥之間是有嫌隙的,便謹慎道:“許是三阿哥課業忙,一時之間不得空。”
“他是真的課業忙,還是心思沒用到恰當的地方,難道我不會看麼。”蘇婉蓉有些不耐煩:“你讓人再去催,無論如何,本宮今兒一定要見到他。”
與此同時,小丁子正好領着三阿哥走進來,遠遠就通傳了一聲。“主子,三阿哥來了。”
“娘娘和三阿哥還真是心有靈犀,這邊想着,那邊就來了。”風瀾連忙轉身去開門,恭敬的朝三阿哥一福:“三阿哥吉祥,貴妃娘娘正在裡頭等着您呢,快請進去吧。”
“多謝風瀾姑姑。”永璋略微一笑,隨即正經了臉色,快步走上前去。
風瀾識趣兒的從外頭將門關好,領着小丁子一併退了下去。
“你還真是貴客。”蘇婉蓉繃着臉道:“傳了你好幾日,終究是不得見。咱們母子之間,倒是打起官腔來了,你當這鐘粹宮是冷宮禁地,還是你覺得自己太過分,早已經沒有臉面見我?”
永璋愣了愣,聳聳肩道:“額娘何出此言,兒子不過是課業忙,又是騎射又是武功的,哪裡能抽得出時間呢。好不容易來一會兒,額娘怎的還這幅臉色,沒的以爲兒子做了什麼錯事,惹您惱了。”
蘇婉蓉不想多費口舌,從身後掏出一物,猛的扔在永璋腳邊。“你自己乾的好事兒,你自己瞧瞧吧。”
淡然的瞥了那東西一眼,永璋立時就明白額孃的初衷了。只是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情緒波動,他早已經學會了這些應對的本事。“這不是兒子給六弟做的小物件麼,怎麼會在額娘這裡?額娘該不會是怪兒子讓六弟貪玩了吧?業精於勤荒於嬉,這個道理兒子是懂的,只不過六弟還小呢,額娘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別拿你對付別人的那一套和我說話,永璋,要知道你額娘謀算人心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再有一句不實之言,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蘇婉蓉陰戾的目光,看着就讓人膽顫。
永璋身子一顫,臉色也不禁沉了下去。
“瞧瞧你,不過是一句威嚇之言,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若是將你扭送去慎刑司,你捱得住幾板子?”慢慢的舒展了緊鎖的眉頭,蘇婉蓉盡力想要把話說清楚。“這小物件裡面,擱了很多藥粉,雖然不是有毒的,卻足以讓嬌小的孩兒吸進肺裡,引起喘咳之症。
嚴重者,甚至會引發哮症又或者呼吸衰竭。他是你弟弟,與你是同一個額娘誕下的。你睡過的肚子,他也一樣睡過。非但如此,他睡得可比你要艱辛許多。不是額娘偏袒,你是在額孃的庇護之下長大的,可他呢,他從一出生就被皇后抱了去,額娘想要多看一眼也要受盡白眼。
但是永璋,你知道麼?額娘就是希望永能由皇后撫育長大。將來,他帶着富察氏一族的光環,一定可以助你達成心願的。你纔是額孃的長子,你最有繼承皇位的可能。額娘疼永,不過是憐惜幼子,對你才寄以厚望。”
說真的,永璋根本不相信這個額孃的話。在他看來,正因爲有富察氏的光環,纔會讓永更有可能取代他在額娘心目中的地位。畢竟無論是他還是永,只要登基爲帝,額娘就做上皇太后。即便永是皇后的養子,也一樣是從額孃的肚子裡掉下來的。
深以爲如此,永璋只是平靜爲笑,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要知道,你皇阿瑪除了你,還有大阿哥永璜、四阿哥永、五阿哥永琪。而幾位阿哥里面,你既不是長子,也不是嫡子。要想脫穎而出,最要緊的是除掉擋在你前面的障礙。永璜已經成年,又因爲哲妃的緣故,讓皇上對他多有憐憫。
永、永琪總歸還小,在你之下,暫且不用太擔憂。永璋啊,你真的想登上龍椅,就得搞清楚誰纔是對手。怎麼手還沒伸出去,反而先要窩裡鬥起來了?你這樣做,恐怕只有永璜會拍手叫好,畢竟只有他才最受益。你仔細想想。”蘇婉蓉知道永璋不會輕信自己的話,身爲額娘,她總歸對自己的兒子有幾分瞭解。
這話恰恰是說準了,永璋猛的一個激靈,想起那一日去給太后請安,永璜的挑唆之言,心不禁悽悽。“兒子好生糊塗。”他蹙緊眉宇,冷不防的跪在了額娘面前。“大阿哥的確出言挑撥,可兒子這樣做,非但是因爲如此,也因爲……額娘您太過偏愛幼弟,兒子心裡難受。”
凌厲的話說過了,蘇婉蓉幽幽嘆了一聲:“傻兒子,額娘與你相扶相持的那段日子,到死也不會忘記。你從前養在皇貴妃膝下,額娘心疼的徹夜難眠。如今,永在皇后身側,也是寄人籬下,都是額孃的肉,又豈會厚此薄彼呢。”
邊說着話,蘇婉蓉邊伸手去扶永璋起來。
接觸到額娘雙手的那一個瞬間,永璋真的好像用力將她推倒在地,肚子裡的這一個若是沒有,也未嘗就不是一件幸事。可惜,凡事做的太過明顯,知會招致額孃的記恨。“兒子知錯了,往後必然不敢再犯糊塗。”只能再想其餘的法子,永璋這樣說給自己聽,心才稍微平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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