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空突然間光焰閃動之時,林恩正好坐在朝北的窗戶前。彼時烏雲完全遮蔽了星月之光,用‘肉’眼就能看到極遠處的爆炸場景。頃刻間,無數燃燒的碎片以禮‘花’般的美妙弧度紛揚四散,從方向上看,那應當是荷蘭人圍海造田形成的艾瑟爾湖上空。緊接着,林恩又在夜空中捕捉到了第二枚地空導彈的奇妙身影——由於“萊茵‘女’兒”通過無線電‘操’控,爲了方便‘操’作人員確認它運行中的實際方位,翼尖位置安裝了類似曳光彈的發光裝置,故而隔着很遠的距離都能夠被觀察到。雖然它那閃爍的光耀只比最黯淡的星辰明亮那麼一點,其中所蘊含的技術能量卻是巨大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
攻擊者的‘操’作遠沒有達到熟練的程度,但被攻擊者茫然無措的心態更甚。結果,接連兩枚低空導彈分別擊中了當空飛行的飛機。在爆炸的光焰中,林恩還目測到那附近還有好幾架飛機在飛行,他雖然無法判斷導彈是否幹掉了真正的目標,心中已經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是一個將星隕落的夜晚。
最大的不幸者會是喬治.馬歇爾,美軍的頭號軍事戰略家,西方盟軍中的關鍵人物,還是功勳卓著、本已退役又在關鍵時刻復出並頂替‘蒙’哥馬利和亞歷山大擔當參戰英軍首席指揮的英國元帥布魯克,亦或是那個在國際上名氣並不算太大的法國將領,而哪個國度又該在今晚啜泣,直覺並沒有向林恩提供答案,但這謎團也沒有持續太久。‘混’在外‘交’行列,林恩的“視覺”與“聽覺”比起從前來有了飛躍‘性’的提升,他當晚就得到了可靠的內線消息:英軍元帥布魯克在車隊遇襲時就身負重傷、當場不治,馬歇爾與荷蘭王室成員同乘一車,他當時雖只是受到衝擊而受了點無關痛癢的皮外傷,但在原路返回阿爾克馬爾機場後,居然堅持連夜返回位於‘波’蘭的司令部,而儘管專機得到了一箇中隊的戰鬥機掩護,並且選擇了一條理論上非常安全的航線,可飛機剛起飛不久便爲人們根本沒有意料到的地面火力所擊落,專機上的駕乘人員無一倖免,另有一架護航戰鬥機被擊落,飛行員當場陣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美國五星上將馬歇爾、英國陸軍元帥布魯克,這算得上是林恩各種預料中戰果最好的一個,而除了盟軍駐歐洲司令部的一二號頭目外,此次抵達荷蘭進行軍事訪問的還包括美國陸軍、陸航和海軍的多位高級軍官,僅中將以上就有六人之多,另有英國將軍四人、法國將軍三人、‘波’蘭將軍三人,這些人隨同荷蘭王室和政fǔ官員乘車從阿爾克馬爾前往阿姆斯特丹,準備參加當晚在王宮舉行的歡迎宴會,結果途中遭遇了路邊炸彈襲擊和猛烈的火力侵襲,馬歇爾能全身而退已屬運氣爆棚,其餘人可就沒那麼好命了。有一多半人要麼是在車上被炸死,要麼身負重傷情況危急,餘下的不少又都追隨馬歇爾成了空中亡魂。全程下來,僅有兩個幸運兒捱了無關痛癢的小傷,一個是法國陸軍中將,一個是‘波’蘭空軍少將。
以事發地定名的“海姆斯事件”對盟國陣營有着非比尋常的震撼效應,所以剛一開始,盟國方面試圖封鎖消息,情況只爲盟軍高層以及阿姆斯特丹地區的部分人員所知,但和以往一樣,這一事件的詳細內容很快籍由瑞士、西班牙、墨西哥等中立國家的國際廣播電臺向外界公開,偏偏這幾個國家的電臺因爲時常爆出猛料而獲得了較戰前有了幾何倍數提升的收聽率,重磅炸彈立即引發輿論狂‘潮’。面對外界的廣泛質疑和抨擊,美國總統杜魯‘門’只得再度含淚發表悲情演說,然而從珍珠港、紐約到現在的海姆斯,哀兵的效果正在一次次衰減。在美國國內,民衆對這位羅斯福繼任者的治國能力產生了質疑,軍隊也在責怨高層的軍事決策。類似的劇目還在英國上演,民衆愈發懷念那位鐵腕、獨斷、橫蠻但堪稱“偉大”的戰時首相丘吉爾,組建新內閣的呼聲高漲,艾德禮內閣再度捲入了兇險漩渦……
“海姆斯事件”發生之後,荷蘭軍隊以及盟軍的特遣部隊迅即在荷蘭境內展開了一次大規模的搜捕行動,一時間從阿姆斯特丹到默默無聞的鄉間村落到處‘雞’飛狗跳、人心惶惶,數以百計的嫌疑人員遭到逮捕和審訊,機場、港口、鐵路受到了嚴密的控制,本國人和外國人只允許進入荷蘭而不得擅自離開,人們對陌生面孔的高度警惕亦使得政fǔ、企業的外聯公幹活動基本停止,就連莫爾機械公司的生產運營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但不論是真正的幕後策劃者林恩還是執行襲擊任務的第7編遣戰隊官兵們都成功的“逍遙法外”了——林恩以外‘交’官身份爲掩護仍能在荷蘭境內自由活動,‘操’縱地空導彈擊落盟軍飛機的行動人員當晚搭乘小艇脫離危險區域返回莫爾公司,佈設路邊炸彈並以兇猛火力實施了補充攻擊的戰鬥人員也利用夜幕掩護西撤至海岸,在那裡登上了事先安排好的快艇飛速逃往比利時,然後從比利時經陸路輾轉返回德國。
盟軍這邊後院失火,整個夏天都過得非常糟糕的蘇聯人豈能輕易放過機會,恰逢天公作美,東歐地區迎來了持續降雨天氣,佔盡優勢的盟軍航空兵出擊效率銳減,在戰略上受到壓制的蘇聯軍隊很快有了大動作:他們一面在立陶宛北部地區止住撤退腳步轉身迎擊盟軍進攻部隊,穿‘插’進行着中小規模的戰術反擊,並且利用夜戰的機會對建立在立陶宛港口的盟軍補給點進行了強勢突擊,一面以大量步兵協同機械化兵團在白俄羅斯西部發起鉗形反攻,久未現身的坦克軍、機械軍出現了在關鍵戰場上。此前連續兩次遭到蘇軍局部反擊圍殲,盟軍官兵們都落下了心理‘陰’影,遇到這種情形唯恐第三次被對方包了餃子,北線和中央戰線的作戰部隊紛紛向後退卻,而意圖“解放”烏克蘭的盟軍部隊本已推進到了距離基輔不到兩百公里的日托米爾地區,由於北線和中央戰線友軍的大踏步後退,他們只能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疾速往‘波’蘭後撤,蘇軍沒怎麼費力氣就收復了之前丟失的大片土地,還士氣高昂地咬着盟軍部隊窮追猛打,短期之內就在戰略態勢上實現了驚天大逆轉!
“海姆斯事件”剛剛摧殘了盟國民衆的神經,“基爾事件”也接踵而至。在林恩眼中,這是趁勝追擊的關鍵決斷,但站在盟國的立場上就屬於禍不單行了,而德國軍民也來不及慶幸本國的軍事將領沒有‘蒙’受美英等國那般慘重的損失,“基爾即將遭受核打擊”的爆炸‘性’消息就讓他們狠狠吃了一驚。自從德國建立海軍以來,基爾就是德意志民族藍水夢想的出發點,它見證了半個多世紀以來先後兩個軍事帝國對海權的渴望與努力,亦見證過德意志民族在戰艦建造技術上的成就——德弗林格級、國王級、巴伐利亞級、沙恩霍斯特級、俾斯麥級,這些響亮的名字皆以基爾作爲海軍母港。兩個試圖通過戰爭改變世界格局的帝國最終的結局都是失敗,日耳曼人對霸權和空間的‘欲’望之火也漸漸熄滅,基爾儼然變成了失落夢想的代名詞,但如果蘇聯人因爲基爾駐紮了盟國艦隊而動用摧毀‘性’武器,對德意志所剩不多的自尊心將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在媒介的有意爲之下,人們很容易聯想起舊日東普魯士首府柯尼斯堡遭到原子彈轟擊後的慘象,無數古樸而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築消失了,數萬捲入戰‘亂’而未能及時逃離的居民(儘管他們只有一少部分是德國人)送了命或是留下難以癒合的創傷,而且那還是在爆炸點距離港口尚有數海里之遠的情況下。若是基爾也陷入同樣的煉獄,不僅當地的十萬民衆和久負盛名的造船廠、大型船臺難保,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的大部分區域都將受到‘波’及,這關係到近百萬人口的安危,更是關係到民族存亡的先兆。在無言忍受和據理抗爭之間,在北德地區頗具影響力的復興黨發出了第一聲吶喊:盟國海軍離開基爾!
數十萬份傳單,成百上千個街頭流動講演點,多個電臺頻道的廣播宣傳,城鎮、鄉間大大小小的集會,緊接着是在石勒蘇益格、倫茨堡、馬倫特乃至漢堡舉行的示威遊行,接下來由復興黨一力保障補給,各路遊行隊伍再度集結,從各自的城市、村鎮出發,浩浩‘蕩’‘蕩’涌向基爾,這是德國自二戰投降以來所出現的最大規模的民衆運動,爲民族尊嚴和存亡利益而進行的抗爭打破了因戰敗造成的沉淪自卑情緒,沿途不斷有自發趕來的民衆加入隊伍,當遊行者在基爾市區彙集時,所有人都爲這支隊伍的規模感到驚訝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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