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孩”,一想起第一次見到羅夫康時他那張羞澀帶着稚氣的臉,黃傑馳不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那時的羅夫康才十六歲,黃傑馳三十二歲,比羅夫康足足大了十六歲,如今,羅夫康已過而立之年,黃傑馳也快奔着五十歲去了。黃傑馳沒有想到羅夫康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同樣的,黃傑馳也沒有想到今天他會以淮軍將領的身份站在與他曾經誓死效忠的帝國的敵對的立場上,與帝國的軍隊兵戎相見。
改變黃傑馳命運的拐點就是在麥戈沙漠上那個夜黑風大的晚上。
那晚不知什麼原因,在帳篷內即將安睡的黃傑馳突然聽到外面他的馬的嘶鳴聲,黃傑馳走出帳篷,看見自己的馬跑了,黃傑馳連忙追趕上去,想拴住它,沒想到,那馬跑得很快,黃傑馳沒法一下子趕上它,黃傑馳追着馬離自己的營地越來越遠,黃傑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里路,追的馬不見了,回過頭營地也看不見了,風沙在他的身邊狂舞,此時在他身邊除了不斷拍打在他身子的黃沙,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風越來越大,撲面而來的沙子像咆哮的洪水似的要將他吞噬,黃傑馳漫無目標地走着,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愈加的困難,彷彿窒息一樣,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一個在麥戈沙漠上行走的駱駝商人發現了已經失去知覺的黃傑馳,商人見黃傑馳全身埋在沙子下,只有頭露了出來,他走上前去,用手指靠近黃傑馳的鼻孔,感到這人還活着,就把黃傑馳從沙子中拉了出來,和他手下的幾個夥伴把黃傑馳放在駱駝上,朝着他們的目的地——甕城走去。
來到甕城,駱駝商人把黃傑馳交給城外的淮軍守兵,淮兵問駱駝商人:“這人是你什麼人?”
駱駝商人回答說:“這人我不認識,我是從沙漠上撿到他的,他還活着,請你們行行好,救救他,他還活着。”
淮兵仔細端詳着眼前穿着一身墨綠軍裝的人,覺得他不像是個普通人,很有可能是個軍人,就答應了駱駝商人,收留了黃傑馳。正巧當時淮王也在甕城,他迅速得到守城官兵收留了一個奄奄一息的酷似軍人的人。淮王連忙來到救治此人的醫護所,一看到其身穿的軍服,淮王就知道他的來歷,能穿上這種軍服的人只有帝國特兵隊的官兵。而從此人臉上的成熟度來看,這人定不是特兵隊的普通戰士,很可能是特兵隊一個軍職不小的將官。淮王問主治的大夫:“他還能救活嗎?”
主治的大夫回答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的呼吸雖然微薄,但是脈搏還在跳動,再加上他的身體強壯,只要得到及時的治療,恢復常態應該沒有問題。”
“好,你們一定要盡全力救治他,一定要讓他康復如初。”淮王對大夫說道,說完,淮王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眼前的這個躺在牀上的病人在淮王眼中像是一塊寶。在他身邊的兒子明瑞挺說道:“父親,爲什麼要救他,他可是一個快要死了的人。”
“你懂什麼。”淮王衝着自己的兒子說。確實,淮王子明瑞挺哪知自己父親求才若渴的急切心情,何況淮王要救的人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軍人。
淮王把黃傑馳安放在甕城沒幾天,又把黃傑馳運到江都,派人細心療治照看。黃傑馳自然無法知道自己失去知覺後在他身上發生的事,等他醒來睜開眼,一個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的女子,出現在他眼前,黃傑馳問服侍他的女子:“我這是在哪兒?”
“你現在在淮王的官邸。”婉庭說道。
“淮王?”黃傑馳說了一聲,他不敢相信自己怎麼到了淮王的住處,他想起身,可虛弱的身子令他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起身,顯得很吃力。婉庭見狀,勸黃傑馳別起來:“你別起來,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這樣你會傷身子的,你現躺下,等身體恢復過來再起來。”
聽到婉庭的話後,黃傑馳又躺了下去,現在的他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沒有辦法只能躺下,此時在他身邊只有服侍他的女子,他問婉庭:“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婉庭。”婉庭回答道。
看着婉庭年輕貌美的臉,黃傑馳會心地笑了笑。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妻子,她的死使黃傑馳下決心不脫掉軍服再也不娶別的女人。二十歲的黃傑馳剛新婚不久就上了抗金的前線。有一次新婚妻子來看他,就在這時黃傑馳所在的部隊遭到金軍的襲擊,黃傑馳的妻子不幸被流箭射中而亡,妻子的死深深刺激了黃傑馳,成了黃傑馳心頭的一塊傷疤。黃傑馳自知從軍之人不安全,有隨時戰死沙場的可能,所以黃傑馳發誓只要一天在戰場上奔波,就不再另續前弦,免得到時傷害到別人又傷害到自己。而此時眼前服侍他的女子使黃傑馳又燃起一股熄滅已久的愛情之火。
黃傑馳與婉庭兩人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黃傑馳對婉庭漸漸產生了情愫,終於有一次黃傑馳把婉庭摟進了牀裡,做了一件淮王最想看到的事。黃傑馳對婉庭動了真情,就使淮王找到籠絡黃傑馳的辦法。抓住人性的弱點,用女色誘使可資利用的人墜入陷阱,抓到他們的把柄捏在手裡,來控制他們,使他們漸漸成爲自己的人,這是淮王一貫使用的屢試不爽的伎倆。淮王知道黃傑馳是帝國特兵隊的人,等身體痊癒之後他一定不會呆在自己的地方,肯定是要回去的,而現在婉庭就成了淮王拴住黃傑馳留在嶺南的一根心繩。淮王有了留住黃傑馳的把握,他心感喜悅。
正如淮王所料,黃傑馳看到自己身子骨恢復得差不多就向淮王辭別要回自己的特兵隊去。淮王對黃傑馳說:“依我看,你很可能是回不去了。”
“爲什麼?”黃傑馳疑惑地大聲問淮王。
淮王說道:“我已從帝國那裡得到消息,你的那個特兵隊已確認你已死亡了,帝王也發了你的訃告,你現在這副樣子回去,你對他們怎麼說,你說你來到嶺南,住到本王的官邸,還有婉庭已懷有你的身孕,這就使你的離奇失蹤又加上了一段糾纏不清的兒女情史,你當真認爲,在你失蹤期間在你身上所發生的事能得到別人的認可嗎。他們是會懷疑你的,懷疑你不是失蹤而是有目的的離開,你認爲這樣的懷疑會讓你得到之前你所得到的尊重嗎。”
淮王的一番話使黃傑馳的心裡受到觸動,令他感到自己把回去歸隊想得是不是太簡單了些。淮王看到黃傑馳猶豫的樣子,打出了婉庭這張牌:“即使你想歸隊,婉庭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你總不能丟下她們一走了之吧。”黃傑馳沒有說話,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他就繼續留在嶺南,沒有回特兵隊。黃傑馳有時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敢邁出回隊的那一步,他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拴住了,是淮王的救命之恩,還是在他身上發生的無法令他自圓其說的事,抑或是令他心動的女人婉庭,或者這三者都有。黃傑馳錯失了自己歸隊的最好時機,往後他的歸隊道路越來越窄,直到李世雄特尉戰死,羅夫康成了特兵隊的指揮官,徹底堵死了黃傑馳歸隊的道路。
黃傑馳和羅夫康,這兩個曾經是上下級關係的人由於不同的選擇,命運隨之發生涇渭分明的變化,羅夫康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指揮官;黃傑馳則呆在嶺南,成爲淮王倚重的將領。這正應了一句諺語:“從來都是事情改變人,人卻改變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