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向燾的部隊乘着竹筏順着灕江的支流進入灕江直下,在他們眼中,灕江的江面不寬,跟一條河差不多,水流不急,江水清澈見底,他們不知道,灕江是條前狹後寬的大江,董向燾部隊所經過的江面,是灕江中最狹窄的一段,往後灕江向東南拐彎,江面漸漸開闊,水流加快,灕江的真實面目纔會展現在人們的眼前,流經嶺南,灕江的江面又狹小起來,直到像一條大河注入大海。
董向燾的部隊沒有眼福親見灕江的真容,在灕江向東南的拐彎處,水流較緩,董向燾的部隊所乘的竹筏向江邊靠攏,登上陸地,他們將要進入密林,朝着向東偏北的方向前行。董向燾看着地圖,對李煒說:“沿着東北方向,你們爲我們開路。”
這是一段艱苦的征程,由於部隊沒帶騾馬,行軍中所帶的糧彈箭水等所有物資都須人肩背扛,每個士兵身上都或多或少要承擔這些必需物資分攤給自己的重量,所經之路多是茂密的樹林,潮溼夾帶着瘴氣,遮天蔽日的大樹下的黑暗,不僅給開路的李煒的特兵隊帶來不少麻煩,黑暗的林中稀奇古怪的動植物發出的陣陣叫聲使官兵們感到神秘不安。董向燾的部隊要走上百公里的路才能走出這片樹林,也許對於許多官兵來講,進入韃朗國唯一給他們留下美好回憶的是醮着枸杞醬散發出噴噴香味的烤雞翅和烤雞腿了。
董向燾的部隊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後,羅夫康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與周賓一道離開了韃朗國,回到了帝國一師的駐地。
羅夫康和周賓回來了!在西路軍其他將領的眼中,羅夫康的身體已完全康復,精神良好,一如往昔。羅夫康與一些將領談了不少話,厲榮開玩笑地說:“羅將軍這幾天去外面看病,看起來效果頗佳,臉色看起來好的哩。”王芝貴笑着說:“能看好羅將軍的病,那這個醫生的醫術肯定很好。”安易魯說道:“我們這些日子都盼着羅將軍能早點回來,帝國的西路軍可不能缺了羅將軍哦。”羅夫康笑笑說道:“我到外面找到了根治我心病的藥方,經過調理,療效不錯,就趕緊回來了。”“要是你不回來,甕城的淮軍就要起疑心了,每天沒仗可打的日子,他們對你的猜測我看都快要起內訌了。”孫炳南走了過來,接話道。孫炳南讓羅夫康到他這邊來一下,他有話要對羅夫康說。
支開所有人後,孫炳南和羅夫康開始言歸正傳,孫炳南詢問羅夫康偷襲之事:“部隊派出去了嗎?”
“派出去了。”羅夫康答道。
“有把握嗎?”孫炳南問羅夫康。
“有,只不過風險較大,能否真的成功,只能視實際情況而定。”羅夫康把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孫炳南知道羅夫康對這次派兵偷襲心存的憂慮,他說道:“這次偷襲不比上一次,上一次你們的偷襲是淺迂迴,這次是大迂迴,依我看,這次偷襲行動黃傑馳不可能預測到,所以這次偷襲行動是具備出敵不意的效果的。”
羅夫康同意孫炳南都尉的說法,但是即使具有出敵不備的良機,董向燾的部隊能否攻入甕城的內城存有很大的不確定性:“這次偷襲,敵人確難預料,偷襲人馬順利神不知鬼不覺繞到敵人的背後,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偷襲部隊能否攻入內城,這尚不可斷定。”
“是呀,即便一開始奇襲敵人,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不能及時深入,等甕城的淮軍緩過神來,發起反攻,就那點兵力,也是甚難達成進入內城的目的的,你跟他們有沒有說一旦攻入內城,到時怎麼聯繫我們?”孫炳南問羅夫康道。
羅夫康說道:“發一束彩色信號彈,考慮到保持他們行軍的隱蔽性,他們與我們的聯繫就這個了。”
“也就是說,我們無法確知他們的行程時間,到時只能憑猜測才能知道他們偷襲的時間點,嗯,這確實很有風險。”孫炳南說道。
羅夫康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就怕到時一裡一外配合不上,各打各的,無法形成合力,所以這事到時必須得跟其他將領說一下,免得他們沒有思想準備,貽誤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
孫炳南贊成道:“你說得對,這事必須得跟他們通一下氣,只是該選擇在哪個時候說,這你得事先估算好。”
說話間,孫炳南交給羅夫康一個任務:推測出偷襲部隊發彩色信號彈有可能發生的那幾個日子。
羅夫康問起孫都尉攻城的戰況:“之前攻城戰況如何?”
孫炳南迴答道:“戰況不佳,敵人的抵抗很頑強,雖然我們在兵力上佔優,但是敵人死守堅城,我們的優勢也化爲烏有,倘若按照這種狀況打下去,一時半會兒拿下甕城是沒轍的了,只能寄希望於你的偷襲部隊了。”
羅夫康聽了後,沒有出聲。還是孫炳南打破了短暫的沉寂:“不過打還是要打的,我就不相信甕城是鐵打的,即使是鐵打的,也要攻破它。”言語間,羅夫康能聽出孫炳南都尉對勝利的執著,咬着牙的執著。
董向燾的部隊在叢林中摸索前進數日,快走到雨林的邊緣,與此同時,淮軍的一支運糧隊行走在大道上,正趕往甕城。八月的天,正值酷暑,驕陽似火,運糧的人頭頂烈日,個個汗流夾背,手裡的水似乎還不能解渴,領頭的人叫屬下少喝點,留着回來喝,不然回來時也許就沒水了。
臨近中午,運糧人員在樹萌底下吃了點東西,休息一會兒,“什麼鬼天氣,這麼熱。”一個運糧人員抱怨道。“領官,我們在樹萌下多休息一下,這麼熱的天要是再急着趕路,真要熱死人的。”那個運糧人員對領頭的人說道。“是呀,你看看,這麼多糧草物資,光靠我們這些人,本來就很吃力,再碰上大熱天,就更吃力了。”“誰說不是,這麼熱的天再急着趕路,可真要鬧出人命的。”“領官,你倒是說聲話,兄弟們都不想在烈日下趕路了,在樹下休息一下,避了這高溫,再走也不遲。”運糧的人員你一句我一句,說來說去就是不想在高溫下行走。領官聽着屬下的呼聲,起初一言不發,最後在衆人追問下不得不表態:“等烈日一過,再走吧”。見領頭同意了他們的要求,運糧人員都露出了笑容。
正當他們要躺下小憩時,忽飄來一股醇香的酒味,轉過頭一看,路上走來一個賣酒的小販,肩扛着一根扁擔下的兩桶酒,小販邊走邊吹着歡快的調子,向運糧人員走了過來,一個運糧人員向小販揮揮手,對他說:“夥計,過來,過來。”“什麼事?”小販問道。“還有什麼事,就是想買你桶裡的酒。”運糧人員說道。“我這酒可是好酒,你付得起嗎?”小販說道。“這是什麼話,我們這麼多人難道付不起你的酒費嗎。”運糧人員不滿地說。“你說多少價,我們絕不還價。”運糧人員爽氣地說。
“真的!”小販顯得很高興。正說着,從林中竄出一個人,趁着小販說話的時候,打開酒蓋,勺了一瓢酒,然後撒腿就跑,小販看到這一幕,急了忙去追趕,結果差點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從林中又竄出一個人,打開另一桶的酒蓋,勺起酒要喝時,沒想被小販看到了,小販掉轉頭急忙趕過來,那人扔下勺子,緊忙開溜,小販滿臉通紅,咒罵道:“王八蛋,不得好死,要是讓我再看見你們,我非給你們點苦頭吃吃。”小販喋喋不休地罵道,運糧人員勸解道:“好了,好了,他們也不是惡意的,不就是口渴想偷點酒喝喝。”
“那你們還要買我的酒嗎?”小販問道。
“買,這麼好的酒誰不想喝,你開個價吧。”運糧人員爽快地說。
小販說:“這酒被人喝過了,我就掉點價賣給你們吧。”
雙方一拍即合,小販拿到酒錢,吹着小調,高興地走了。
運糧隊的領頭起初對小販存有戒心,擔心此人是來偷車上的輜重的,擔心酒桶的酒放有迷藥,可當他看到偷酒的人,躲在樹萌下把勺來的酒都喝完,喝完酒還吃着紅棗,沒出什麼事,領頭也就放心了。運糧隊的每個人都喝了一碗酒,酒入肚中,頓覺神清氣爽,可不一會兒,每個人感到頭暈目眩,神志模糊,兩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拉,緊接着倒了下去,兩眼漆黑,失去了知覺。
他們都被迷藥迷倒了。
原來,酒販和偷酒的兩個人都是李煒的特兵隊員所扮,整齣戲都是李煒一手策劃的。兩桶酒都放了迷藥,爲了能讓淮軍的運糧人員大膽放心地喝酒,特地讓一個人偷酒後,把一桶酒的酒喝點掉,這樣,運糧人員見偷酒喝的人喝了沒事,自然也就放鬆警惕,中了計。那爲什麼同樣喝有迷藥的偷酒人卻安然無恙?那是因爲偷酒的人把解藥塞在紅棗裡頭,喝完酒,把塞有解藥的紅棗吃下去,自是沒事。
當李煒的特兵隊發現淮軍的運糧隊後,李煒把此事報告給了董向燾,董向燾決定截住這支運糧隊,李煒獻上這個計策,李煒對董向燾說,用此計可不必動手就可解決他們。董向燾對李煒提出的計策頗爲贊同,但他也做好了萬一李煒計策不靈,直接動手的準備。
看到淮軍運糧人員躺在地上熟睡的模樣,董向燾令人把這些運糧人員拖下去,綁起來,叫李煒的特兵隊隊員穿上運糧人員的衣服,裝扮成運糧人員,混進甕城,到時可從裡面幫助或接應外面的部隊。
特兵隊幾十名隊員穿上運糧人員的行裝,牽引着給甕城淮軍的載着糧肉的上百輛馬車,向着甕城駛去。董向燾的部隊則進入叢林,在密林中繼續前進,朝着甕城逐步靠近。
偷襲甕城的戰鬥將快打響。
運糧隊徑直走向甕城的南大門,守城門的士兵見運糧的人有點陌生,問了一句:“你們是從哪來的?”“從東面來的,長官。”運糧的“領頭”從容不迫回答道。“原來是從東邊來的,怪不得看起來有點生。”守城的士兵把手一揮,叫運糧隊進去,他們對運糧隊的來歷沒有什麼懷疑,也不會抱有疑心。
運糧隊進入了甕城,又過了一道門,進入了內城,在淮軍士兵的指引下,運糧人員來到內城的一處倉庫,把車馬上的補給物資搬運到倉庫裡去。在搬運物資的時候,運糧人員也仔細打量着他們周圍的狀況,李煒曾對他們說,部隊很有可能在今晚發動夜襲,到時混入城內的他們適時配合大部隊的行動。
雖然運糧人員進入甕城的特兵隊只有幾十人,也許這點人馬乾不出什麼大事來,但也馬虎不得,他們將在甕城城內住一夜,所以這一夜對他們來講非常寶貴,一旦大部隊發動夜襲,混進城內的特兵隊的士兵們,得瞄準時機,儘可能爲部隊偷襲出一份力,以使部隊能進入甕城城內,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董向燾手握着望遠鏡,觀察着晚上甕城南面城牆上的人員動向,南城牆上值夜班的巡邏兵不多,沒幾個人,這與甕城的東、西、北三面城牆的守兵人數形成鮮明對比,蓋因南面是甕城最安全的地方,從不遭敵進攻。因爲南面沒有敵情,淮軍沒有在這裡佈置過多的兵力,尤其是羅夫康的偷襲部隊被打退後,黃傑馳除了在甕城東南和西南兩邊的密林中佈置警戒哨兵,設有警戒線外,日常守衛南城牆和大門的淮軍士兵只是執勤,看衛而已。
到了晚上,在南城上執勤的士兵更少了,夜深人靜,林中不時傳來蛙叫聲和昆蟲的叫聲,還有野獸的嗥叫聲,使被黑夜籠罩的叢林給人一種恐悚的感覺。董向燾在觀察南城時,敏銳地看到在南城與西城相接的牆角是一個盲區。意識到這一點後,董向燾令李煒的特兵隊從這個牆角爬上去。特兵隊的戰士在黑林中靜悄悄地來到牆角,挨着牆角,在察看牆上淮軍的走向,看中時機,把綁有鐵鉤的繩索扔到城牆上,見鐵鉤鉤住城牆後,特兵隊的戰士順着繩索一個一個爬了上去。爬上城牆後,特兵隊戰士順利解決了外城的守兵,城內守外城的淮軍士兵也被一一解決,從外城城牆進入內城城牆,特兵隊的戰士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內城城牆上,原因是守在內城城牆上的官員正圍在一張桌子上喝悶酒,喝得酩酊大醉,都睡着了,當特兵隊的戰士走到他們的身邊,他們也沒感覺,只有一個人醉醺醺地張開眼睛,傻笑了一下,又睡着了。
特兵隊戰士打開了甕城南城外城的城門,董向燾的部隊兵不血刃進入了甕城。
特兵隊戰士本想走下內城城牆,把內城的城門也打開,可他們發現內城城門的守衛非常嚴密,不時有一隊隊巡邏小隊從內城不遠的小路穿過,看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內城城門,是不可能做到的。裝扮成運糧人員已混進內城的特兵隊戰士也無法助外面的人一臂之力,因爲他們如若行動,是不可能瞞天過海,騙過在內城的淮軍巡邏士兵的。
董向燾的部隊要想偷偷摸摸進入內城,只能從內城城牆走下來,實施偷襲行動,併發信號彈告之城外的孫炳南的西路軍。而對於孫炳南以及西路軍的將士而言,他們還不曉得甕城已門戶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