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露白,晨起的日光灑落,將重山掩映的宮殿樓閣鍍上一層璀璨的金色,莊嚴而神聖。
金鑾殿上,羣臣上朝,巍峨的匾額之下,是帝王專屬的純金打造的龍椅,宇文皓雙手緊握着扶手,目光冷冽,銳利的光芒掃視一圈,睥睨的姿態是不容抗拒的威嚴。
朝堂下,一片低迷之氣,就連一向位高權重的當今年輕丞相顧晟,都不敢妄自揣摩聖意。
“皇上,微臣有事要奏!”突然,一道渾厚的男聲響起,在這低沉的環境內,顯得尤爲突兀。
宇文皓深邃的黑眸微眯,散發着獵豹的嗜血精芒,薄脣抿起,不置可否的睨了對方一眼。
“如今天下局勢混亂,四方割據,琉棲雖已滅亡,可那琉棲的餘黨卻依舊蠢蠢欲動,微臣認爲,爲今之計,自當誅殺夏皇及皇室子弟,方能威懾一方。”韓棟字字鏗鏘有力,說的也不是不再理。
底下的羣臣,看着有人出頭,自然膽子也大了起來,不由有人附議:“皇上,韓將軍所言即是,所謂斬草要除根,自是這個理。”
“是啊,皇上,如今您對待琉棲的皇帝等人,只是關而不殺,怕是難以安人心。”
“臣附議,請皇上明斷!”
“臣附議。”
韓泯聽着一聲高過一聲的附議聲,精明的黑眸閃過一絲老謀深算的得意,只是那嘴角還未上揚,已然被他壓抑下去,不動聲色。
而站在他左側的顧晟,則微微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拿餘光看了他一眼,對於那聲聲的附議,不爲所動,好似那不過是跳梁的小丑,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宇文皓面色陰沉,棱角分明的五官隴上一層淡淡的陰霾,似笑非笑:“韓國公,此事你怎麼看?”
韓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上前一步,恭敬回道:“皇上,老臣愚鈍,如今琉棲已滅,四分的局勢已變,餘下二國必然有所警覺,翟墨居南,北澱分北,而如今雲戈橫跨他們,獨佔東面的琉棲,想必他們在忌憚的同時,也會有所防備,因此我們當務之急,便應穩定眼下的局勢,安撫民心。”
好一個老奸巨猾,不說殺,也不說不殺,只是將眼下的局勢、利弊,一一擺在他宇文皓的眼前,你想要偏袒徇私,也不能做的太明顯。
“韓國公所言即是!”羣臣瞧着皇上的態度,似乎有些陰晴不定,可琢磨着,既然韓泯都開口了,那些見風使舵的自然不願落後,哪怕這馬屁拍在馬腿上,都甘之如飴。
宇文皓冷眼看着底下一呼百應的羣臣,目光冷凝,眸底閃過一抹凜冽的寒氣,轉瞬即逝,隨即恢復如常,一雙宛若黑曜石般閃耀的眸子有着難以琢磨的深沉,他神色一斂,有着不可抗拒的
堅毅:“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他率先走下那象徵帝王權勢的龍椅,轉身淹沒在殿堂之後,只餘下衆人竊竊的私語聲。
“這……”
“國公大人,您看,皇上這意思是……”
“是啊,這是……”
部分羣臣散去,三五成羣的往門口走去,不是傳來些議論聲,夾帶着喟嘆,也有人圍了上來,想要藉以一探韓國公府的意思,好揣摩一二。
韓泯擡眸,視線有那麼一瞬落在那把金黃的椅子之上,嘴角微微扯動:“此事自有皇上定奪,各位大人不要妄加揣測聖意纔好啊!”
說着,他側身避開圍着他的羣臣,率先舉步往外走去。
而他的身後,則傳來那些朝臣惶恐的應答聲:“是,是,是!”
韓棟看着自己的父親離去,忙推脫了那些圍着他的官員,緊隨父親離去。
“父親,看皇上的意思,似乎仍舊不願處置他們?”韓棟低頭看了眼四周,才壓低了嗓音開口。
“他那是心有所牽掛,纔會如此。”韓泯冷哼了聲,目光閃露一絲不屑。
“您是說羽月宮裡那位?”韓棟沉思片刻,豁然明朗,他本就聰明,這整件事稍一思索,便能連串起來,“難怪姐姐會在這當口修書回家。”
“你姐姐思想簡單,你也給我跟着犯糊塗,昨晚那是,若不是有我和太后給你們周旋,今早摻你的奏摺怕是要堆滿整個御書房了!”說起這個,韓泯不免有些來氣,他的這雙兒女,還是不夠沉斂。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記住了。”韓棟微楞,隨即反應過來,慌忙認錯,態度還算謙和。
韓泯停下腳步,看了身旁的兒子一眼,不再多言,大步走下臺階。
韓棟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大殿內,顧晟依舊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離去的父子,眸光狡黠,他剛要轉身離去,擡起的步伐還未來得及落下,元壽瘦小的身影便到了他眼前:“顧丞相,皇上在御書房正等着您。”
他面上有着遲疑,隨即會意,輕輕一笑,再次看了眼紛紛離場的文武百官,伸手拂了拂壓根沒沾上一丁點灰塵的朝服,輕嘆:“走吧!”
御書房內,宇文皓負手立於窗前,眉宇間染上幾分憂愁,似乎有什麼事情困擾着他,一身的明黃,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莊嚴,一如他手中那不可觸碰的皇權。
可不知爲何,顧晟看着他昂然的背影,卻讀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和落寞。
“剛纔那件事,你怎麼看?”宇文皓依舊背對着他,聲音透着一股說不盡的慵懶,看似閒散的問題,卻處處透着精芒。
顧晟
恍然回神,眸色一斂,舉步上前,與他並肩而立,嘴角微微揚起:“皇上的心中,不是已有答案。”
宇文皓側目,似笑非笑的凝着:“什麼時候說話也學會拐彎抹角了?”
“既然捨不得,那就不要舍,總會有萬全之策的。”他笑笑,不以爲然。
“捨不得,就不要舍。”宇文皓輕聲呢喃,不由沉思,微眯的眸光有些虛渺,好似透過着窗外,看着另一片光景。
顧晟之所以能夠得到宇文皓的信任,很大部分原因便是他比他人更懂得察言觀色,他微抿着薄脣,看着宇文皓若有所思的俊顏,也不急着開口。
宇文皓黑眸幽深,負於身後的雙手漸漸收緊,這個理,其實他都懂,正是因爲捨不得,所以哪怕明知這麼做她會怨恨,可也捨不得放手,也要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
漸漸的,他的眸色越發深沉,好似破釜沉舟之後的堅定。
顧晟一直細細觀察着他神色的變化,看着他目露決然,心中會意,隨後才淡淡開口:“對了,德親王不久前來報,說南方sao動的勢力已經得到平息,不日即將回朝。”
聞言,宇文皓輕笑:“經過這幾年磨練,他也成長了不少,母后還唸叨着他,怪朕心狠呢。”
“攘外必先安內,皇上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當時的局勢,一時不慎,必然朝野動盪。”這一點,一直以來都是宇文皓的禁忌,如今顧晟談及,看着他眉宇間的坦然,倒是有了幾分釋然。
宇文皓輕點頭,並不多言,思索片刻,纔開口:“我這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皇上,您這不是陷我於不義嗎?”他不說,顧晟都能猜到,無非是爲了那心頭的人兒,連國法家規都罔顧了。
“切忌,此事茲事體大,一定要謹慎,還有太后那邊昨晚已有動作,你要趕在他們之前,無比確保他們的安危。”宇文皓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顧晟心頭一凜,不免還是詫異於他對言昭的深情,心有慼慼焉,也不知在此之後,這樣的情深,到底是福還是禍?
“狸貓換太子,如此障眼法固然可行,可要想順利脫身,恐怕還有難度。”
“這就是你的事了,朕管不着。”宇文皓笑的一臉狡黠,他側身輕拍着他的肩膀,轉而回了桌案前。
顧晟看着那宛若九尾狐般奸詐的臉,心頭憤憤難平,卻又無可奈何。
“顧愛卿,還有問題?”他擡眸看了他一眼,一臉無害。
顧晟看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幾乎磨碎了牙:“沒問題!”
每次都這樣,什麼棘手的問題都丟給他,自己一副高枕無憂的神態,看着就令人不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