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再次醒來,已是臨近黃昏,昏黃的光線下,一雙羽翼般輕顫的睫毛扯動眼瞼,細碎的光芒從眼眸深處緩緩溢出,還未全然清醒的神經,依舊處於朦朧中。
她輕眨着眼眸,神色有些茫然的望着牀頂,因受傷的傷口在背部,以至於連日都是側着身子而臥,如今她細微的動作,自是扯動了傷口,忍不住輕皺眉角。
牀頭的梅香,聽着動靜,趕忙探起身,眼眸瞬間染上欣喜,上翹的嘴角,揚起的眼角,都說不盡的喜悅:“小姐……不,公主,你醒了!”
言昭聞聲望去,但見一張關切的臉龐,紅腫的眼眸,四周溢滿了黑眼圈,憔悴了不少的容顏,卻笑容肆意,那油然而生的感情,是真的擔憂了。
她不由覺着心頭一暖,傷口依舊隱隱泛着疼意,可這會,言昭覺着也值了。
以前,她總是有意無意的閉着梅香,畢竟她並非真正的夏雅,對於這個丫頭,總是少了點因有的情感,可當危險來臨之時,那存在夏雅內心的那股情同姐妹般的情感,竟不可抑制的溢出,一向冷靜睿智的大腦早已失了作用,行動率先一步做了決斷。
“還疼不疼,都怪奴婢不好,要是聽公主的,就不會……奴婢該死,公主罰奴婢吧,怎麼罰都行。”梅香澄澈的望着剛剛甦醒過來的言昭,見她一言未發,一顆心再也抑制不住連日來的自責和擔憂,止不住的淚水,再次氾濫的滑落。
言昭不禁莞爾,虛弱的擡起手,覆上她擱在牀沿的手,柔聲道:“要罰也先罰你不準哭,本來傷口就夠疼了,哭得我連頭都疼了。”
“公,公主……”梅香依舊止不住的抽噎,夾着濃重的鼻音,有些無措的輕喚了聲。
“好了,不過是些皮肉之苦,不礙事的。”她側着身躺着,未受傷的手從她的手上移開,細心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笑得溫婉,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幾分,沉聲道,“以後,還是叫小姐的好,這大陸,再也沒有言昭公主了。”
關亦修說的對,她不配貴爲
公主,更不配做夏蒼柏的女兒,而真正的夏雅,怕是也早已度入輪迴了,自是再也沒有言昭公主了。
“小姐……”梅香聽着她那句再也沒有言昭公主了,心中止不住的酸澀,懸在眼眸中的淚水再次止不住的落下,她是替她的公主委屈,她的公主,怎麼就那麼命苦?
梅香睜着那雙滿是水汽的雙眸,瞅着言昭,她是真不想哭的,她不要公主替她擔心,可淚水就是不爭氣的涌出來,慌亂間,她沙啞的開口:“小姐剛醒,御醫吩咐過,只能吃些流食,御膳房內一直吩咐熱着,奴婢這就去取。”
她一抹臉頰的淚水,倉皇着起身,迅速背過身去,不讓言昭再看到她難過的模樣,腳下的步子微頓,隨後步伐急促的往外走去,竟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言昭看着她離去的身影,愣愣的出神,隨而斂去眸底的酸澀,開始打量起她身處的居室。
寬敞明亮的寢殿,挨近門邊的地方,擺放着一張三絃琴,底座是上等的梓木,若是她沒有猜錯,放在屋內的這把,則是名揚天下的風鳴琴,據說當年宣揚帝和他的貴妃閔貴妃,就是用這把琴,琴瑟和鳴的。
繼而,臨近窗棱的邊緣,那裡安置的是女子用的梳妝檯,古銅色的銅鏡,依稀可以倒影出她此時蒼白的面容,檯面上的梳妝匣是開着的,從言昭平躺的視線望去,只能看到它的上邊,是一隻鳳凰凌空的金步搖,尾部上的做成羽毛狀的雕花,細瞧之下,竟覺那就是一直展翅開屏的鳳凰,栩栩如生。
梳妝匣的一側,安然的躺着一把檀木梳子,不知爲何,她的眼前,竟出現一幅女子晨起梳妝的景象,細細描眉,峨眉輕掃,胭脂點綴,輕施粉黛,三千青絲緩緩滑過,柔順瑩亮。
惟獨可惜的是,她努力想要看清女子的容貌,卻難以窺探分毫,再細瞧之下,那裡,只餘一抹冰冷的空氣。
言昭忍不住嘆息,那般如詩如畫的畫面,就好似從畫卷中走出來一般,雍容典雅的體態,纖纖柔柔,她想,那定是位絕色傾城的女子。
繼而,她的視線收回之際,停留在身下這張六尺寬的沉香木打造而成的牀榻,牀邊懸着金絲勾勒的羅帳,一朵朵富麗的海棠花妖豔盛開,紗幔輕垂,縷縷清風拂過,自是隨風微微揚起,虛晃而又飄渺,如入一片花海。
如此典雅幽靜的寢宮,言昭不用費力去猜,便以明瞭一二,心底,微微劃過一抹異樣,隨即似有若無的壓下。
單笙佑聽着閔秀宮內傳來的消息,倏然起身,當他步入殿內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嘴角輕揚,眉宇含笑,一臉恬淡釋然的她,沉靜的眼眸打量四周的環境。
他像是不由自主的受了感染一般,薄削好看的脣瓣隨之微微揚起,嘴角揚起一抹悠揚的弧度,臉上的神色更是柔和萬千,眸底洋溢着寵溺般的深情,怕是連他自己都猶不自知。
“醒了?”他邁開步子步入,似乎來不及要感受她此刻的心境,大手一副衣襬,自然而然的在她身側的牀沿坐下,深邃的眼眸在她身上凝視一圈,確定再無大礙,懸着的一顆心,才總算是微微鬆了口氣。
“這裡是北澱的皇宮,接下去的日子,你就安心在這住着,缺什麼,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朕提。”單笙佑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兀自說着,一向不願多做解釋的他,卻總抑制不住自己,在她的面前,似乎總有太多說不完的話,事無鉅細的交代着。
“謝謝。”一時間,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如今自己的傷勢未曾痊癒,短期內,一時半會只怕戰爭也不會結束,如今是何等的局面,她亦是不清楚。
他低垂着眼眸,細細凝視着她的神色,在觸及她眼底的憂慮時,輕聲解說:“那日攻下幽谷關後,最終還是讓關亦修趁亂逃走了,至今沒有他的下落,而云戈那邊,對於幽谷關的失守,竟出奇的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但北澱的軍隊,如今也只是駐紮在關內,並沒有再攻打臨近的城池。”
【作者題外話】:妞們,有沒有好奇,我們言昭感覺到的那個女子,究竟是誰呢,而這宮殿以前又是誰居住的,究竟有着怎樣的含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