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往嫣霞宮而去,言昭如今雖是宇文皓心尖上的人,可如今也是不適合走在他身側的,似乎是下意識的落後了幾步。
她帶着雲落和冬雪兩人,腳步並不急促,每走一步,都足可見她的沉着穩重。
遠遠的,便聽見嫣霞宮內傳來女子的呵斥聲,連帶着有瓷器摔落地面破碎的聲響,宇文皓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如此大的動靜,顯然是怒極。
言昭停下腳步,偏轉腦袋看了雲落一眼,眼中有着瞭然,只是轉瞬,她已然將目光投向別處,若有所思的看着宇文皓挺拔的背影。
她神色驀然一暗,言昭啊言昭,你這是在做什麼,落井下石,還是攻於心計?難道你也要成爲那宮牆內皚皚白骨之下的亡魂麼?
就因爲韓嫣聯手太后整治了你,就因爲你想要在這後宮立足,所以還沒學會走,就要跑了不成,什麼時候,你也如後宮那些女人一般,步步爲營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你謹小慎微,本沒有錯,可若是讓這份心思染上了鮮血,那就不該!
思即於此,她索性站在原地,看着宇文皓的身影消失在嫣霞宮門口,看到他回眸深沉的看了自己一眼,卻是無動於衷。
初冬的夜晚本就寒冷,如今站在四面透風的走廊內,更是覺着寒氣入體,呼呼的風聲劃過,掀起走廊上的簾布,嘩嘩作響。
“我們回去吧!”那輕柔的聲音,伴着風聲而來,看似柔和,卻透着堅定。
“主子,你這是……”冬雪畢竟年幼,很多事還看不真切,心下生疑,免不得一時口快。
雲落看着言昭面上訕訕的神色,雖也有不解,可不做聲,擡眸看了眼冬雪,便攙着她往回走:“回去也好,省的貴妃心頭不快,拿主子爲難。”
“恕冬雪愚鈍,奴婢還是不明白,主子既然讓雲姑姑找了太醫,有特意說動皇上,不就是爲了揭穿貴妃娘娘的嗎,怎麼這會反倒……”
“你這丫頭,說話總是不分輕重,主子做事,還需要向你說明不成。”雲落深怕冬雪稍有差池,便惹來言昭不快,幸好,言昭只是微勾着紅脣,淡然的臉上並無發怒的跡象,才鬆了口氣。
“無妨。”言昭笑笑,再次往嫣霞宮的方向看了眼,那裡宮門緊閉,此刻自是什麼都看不到,但卻能猜到一二。
轉身回頭,言昭看了雲落一眼,到底是宮裡頭的老人,無需提點便明白了,她讓她找太醫,料準的便是韓嫣是虛假稱病,既然如此,她爲了掩蓋事實,自然不會容許太醫近身,可胡太醫又是出了名的古板,自然就會起爭執,倒
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
莫說,在後宮謀生存的女子,這樣的手腕當真不算什麼,不過是小孩的把戲,可韓嫣打小生活的環境自然造就了她心思單純,若不是後來進宮,才硬生生的除去那份純真,如今這樣的小手段,怕是也不屑用的。
回了羽月宮,言昭便命人關了大門,徑自進了內室。
雲落和冬雪看着她神色不對,一時也摸不準,只是低眉順手站着。
“主子,讓冬雪伺候您梳洗吧。”雲落看了她一眼,開口道。
言昭似有若無的看了雲落一眼,隨意的接過冬雪遞來的茶,微微抿了口,才淡淡開口:“雲姑姑,您跟在皇上身邊多久了?”
雲落一愣,隨即恢復如常,恭敬的回道:“回主子,已有二十個年頭了。”
“二十年?”她狀似喃喃自語,“雲姑姑可算得上是宮中的老人了。”
“是啊,奴婢自幼進宮,十二歲時便服侍皇上至今,一晃彷彿一切都還發生在昨日一般。”言昭的話語不禁勾起了雲落的回憶,一時情難自禁,不免有幾分傷感。
話出口,雲落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跪下:“奴婢失言,望主子恕罪。”
言昭依舊一臉的淡然,微垂着眼眸,也不急着讓她起身,只是好整以暇的瞅着。
冬雪見言昭一副不爲所動的模樣,臉色微微發白,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主子息怒,雲姑姑只是……只是一時感慨,纔會失言,求主子看在雲姑姑盡心服侍的份上,饒了姑姑一回吧。”
言昭杏眸微眯,面色如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只是不說話就這麼瞅着,卻是自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迎向她們。
冬雪低垂着腦袋,雙手緊揪着裙襬,小心翼翼的偷瞄了她一眼,隨後又慌忙垂下,貝齒咬着紅脣,極力忍着。
“雲姑姑,你這教出來的徒兒倒是忠心,只可惜……”只可惜忠心是忠心,但也是愚忠,護錯了人。
但後面的話,言昭並沒有說明,但云落卻聽明白了。
“主子勿怪,冬雪自小跟在奴婢身邊,自然感情比一般要親厚。”雲落心驚,面上雖還能保持鎮定,可額頭也有密密的汗珠。
“親厚,雲姑姑是在和雅兒說笑麼?”言昭緩緩起身,及地的裙襬隨着她的走動而翩然踏至,優雅動人,她緩緩在雲落面前蹲下,和她平視,“雲姑姑,在這後宮,你跟我談感情,你覺着可信服嗎?”
或許一開始雲落還摸不準她的心思,這會也明白過來了,忙不迭道:“主子顧慮什麼,奴婢明白,但
請主子放心,既然皇上讓老奴照顧主子,老奴定當盡心盡力,哪怕是要老奴的命,老奴也絕不眨一眨眼。”
這算是表態了,自然句句說到了言昭的心坎處,她要的從來不是其他,便是忠心,只要這些人還在這羽月宮,只要還服侍自己,她就必須確保他們的心到底是向着誰,縱然雲落是宇文皓派來的,但凡她不能向着自己,而是處處依舊以宇文皓爲先,那她也絕不容。
言昭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雲落的發頂,空氣中的水珠漸漸凝結,連帶着氣壓也變得低迷,久久,才聽到她紅脣輕啓:“都起來吧。”
雲落給冬雪使了個眼色,兩人忙起身,雲落看着言昭蓮步輕移,便主動上前攙扶。
她也不拒絕,只是就着她的手臂走向窗口,推開窗櫺,外邊的天色漆黑如墨,好似猛獸張開它那張血盆大口,欲將這一切吞噬。
“雲姑姑,你可知,雅兒要的是什麼?”幽幽的聲音,宛若悠長的曲調,綿綿柔柔,幻一聲輕嘆。
“奴婢愚鈍,還請主子賜教。”雲落思琢了片刻,黑白分明的眼眸自是瞭然,卻說着反話。
“不,你知道。”言昭甚至都未回頭,她已然猜到雲落是怎樣的表情,嘴角流露一絲笑意,“雲姑姑,雅兒要的,其實很簡單,我不求你對我有多忠心,但至少不會出賣我,凡事在做之前,先考慮考慮後果。”
說到這,言昭突然頓住,不再往下說,雲落一時也吃不准她的用意,索性盡職的站在她身後,一副聽命的姿態。
好一會,她纔再次開口:“不過,我相信,既然皇上將你派到我這,自然是放心的,但放心那也是皇上的放心,至於雅兒,不過是一亡國公主,又憑什麼讓人家爲雅兒效力呢,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雲姑姑?”
她緩緩轉身,小臉一臉的笑意盈盈,只是那笑容卻未達眼底,深邃的眸子帶着最後的試探:“雲姑姑不用驚慌,雅兒說的不過是人之常情,只要雲姑姑今後用心待雅兒,雅兒自然也會用心待姑姑。”
“是,奴婢知曉輕重,打從皇上將奴婢派到主子身邊起,奴婢便是一心一意伺候主子。”雲落低垂着腦袋,態度不卑不亢,字字懇切。
言昭不由會心一笑:“姑姑今天的話,雅兒記下了。”
“那丫頭倒是個真心待人的,有云姑姑親自**,雅兒自然也是放心的,我剛醒來,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丫頭,以後就讓她跟在我身邊吧。”言昭看了眼依舊站在原地的冬雪,低眉對着雲落吩咐了幾句。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