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宣政殿,宇文允雙手負於身後,剛毅的下巴輕揚,微眯着眸子望向天際,正值正午的日光格外強烈,刺得人睜不開眼。
他悠悠輕嘆,低沉的嗓音混沌有力:“元公公,皇上剛纔所謂何事,竟如此動怒?”
元壽奉命恭送德親王,如今站在他的身側,自是感受到他周身所散發的攝入氣勢,囁囁嚅嚅的不知如何作答。
宇文允黑眸一閃,轉首冷冷的注視着他,嘴角勾起:“可是爲了羽月宮的那位?”
如此篤定的語氣,顯然是確信無疑的,對於言昭的傳聞,他早有耳聞,剛到京都,就聽到大街小巷盛傳着這樣一個童謠:小小亡國主呀,傾城絕色顏啊,魅了帝王心吶,從此傾了國。
而早些時日,在和顧晟的通信中,也有提及,只是他沒想到,此女子在皇兄心中的影響力,已超脫他們的想象。
思即於此,宇文允深邃的黑眸再次眯了眯,眸中迸發出一抹異樣的精芒,高深莫測,勾起的嘴角更是越發抿緊,像是在做出什麼重要的決定。
元壽張了張嘴,尋思着該如何替皇上說幾句,可一緊張,卻連一個詞都蹦不出來。
宇文允看着他面露難色,也不爲難,淡淡的說了句:“皇兄若是執意,只怕母后不許,皇兄那邊你多勸勸,母后那我去說。”
“奴才,奴才……”元壽心裡忙不迭的叫苦,他哪敢啊,宇文皓如今是把言昭捧在心尖上的,他一小小太監,要是敢說一個不字,不等於是嫌自己命太硬了嗎?
“元公公這是做什麼,又沒讓你殺人放火,瞧這臉白的,行了,知道你爲難,本王也不爲難你,好好伺候着吧。”
“是,恭送王爺。”元壽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心頭暗自舒了口氣。
祥和宮內,低迷的氣壓停留在上空,揮之不去,明明是昨夜剛下過雨,此刻卻有種暴雨來襲前的低壓過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太后瞅着對方的神色,淡定從容,眼底沒有一絲的慌張,殷紅的脣瓣緩緩開
啓:“知道爲什麼我能容許一個沒命名分的人留在皇上身邊嗎?”
她話語微頓,隨後纔再次開口:“知道爲什麼玉遙可以,而你不行麼?”
顯然,這樣的答案是呼之欲出的,玉遙沒有任何的背景,進了宮,也不過是個貴人,縱然皇帝再寵信,也影響不到前朝朝堂上的政務,可她不同,她是前朝餘孽,還是琉棲夏皇最寵愛的女兒,一旦得寵,後果不堪設想。
這也是太后所不能容的最大的原因。
言昭眨了眨眼眸,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擋去了太后投來的探究目光,冷笑:“太后今日召言昭來,無非是想警告言昭,識趣點的,就該離皇上多遠,就滾多遠,是麼?”
“夏蒼柏養育了一好女兒,只可惜,她終將成爲禍水,魅亂天下,禍國殃民。”太后將手中的玫瑰用力一折,脆弱的花瓣散落,她一雙眸子閃着冷冽的光芒,直直的凝視,一字一句,堅定有力,“哀家絕不容許這樣的女子留在皇上身邊!”
“可惜,太后縱然能隻手遮天,也無法左右皇上的心,不是嗎?”言昭冷笑,澄澈的眸子一片清冷寒光閃現。
“你……”
言昭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倒加深了眼角的笑意,輕柔的話語如沐春風:“太后又何必如此動怒,太后可別忘了,即便言昭是禍水,那也是有價值的禍水,‘得言昭者,得天下’這句話,太后不會沒聽過吧,想必太后不但聽過,還在衡量這句話的可信xing,敢問太后,言昭可有猜錯?”
言昭小臉輕揚,鎮定的神情,超脫年齡的氣勢,哪是一個懵懂未知的小公主,分明就是一個擅長謀略的女子。
其實言昭不過是拼死一搏,只是憑藉着腦海中僅存的記憶,從宇文皓對自己的態度上斷定,太后想要對付自己,必然有所顧忌,纔會如此妄爲。
果不其然,韓氏神情陡然一沉,陰森的目光落在她倔強的小臉上,紅脣抿了又抿,開口的話全給堵在喉嚨口。
驀地,太后嘴角一扯,冷冷的
笑聲摻着複雜的意味,別有深意的睨着她:“果然是個有趣的丫頭,難怪皇上會上心。只不過言昭公主下錯了賭注,在哀家這,可沒有母慈子孝的定論,但凡危害到皇上江山的,哀家絕不容許它存在,哪怕那個人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言昭,你可聽明白了!”
言昭的心陡然一沉,這點她的確是始料未及的,她忽略了一點,在古代,千秋萬代的江山纔是固本之源,而女人,不過是依附於男人生存的所屬物罷了,丟之棄之,都只是一念之差。
蘇秋遠遠瞧見這邊的架勢,就覺着不對,遲疑了片刻,還是擡腳走了上來。
她以手掩脣,低聲在太后耳邊嘀咕了幾句,見原先還怒意橫生的臉上緩緩暈開一抹笑意,眉目間也是親和慈愛,就連話語都帶了三分笑意:“這小子,還知道回來,這回怎麼就捨得了。”
言昭瞧着她過於明顯的態度轉變,眸中閃過一絲困惑,正當不解之時,身後傳來男性獨有的渾厚嗓音:“兒臣給母后請安!”
言昭微微側身,便感覺身旁一股冷風襲過,隨即高大的身影單膝跪下,一揮衣袍,一下跪的舉動,明明是最爲尋常不過的宮廷理解,可到了他這,舉手投足間盡顯威嚴的氣勢,絲毫不覺着如此跪着,有損他強勢凜然的氣場。
從她的角度望去,只看到一襲墨發高束,以彰顯身份的寶紫金冠束之,身軀凜凜,這點,倒是和宇文皓有相似之處,都是氣場強大的主。
敢情生在帝王家,就得具備這樣的氣勢?
言昭心頭這麼想着,一恍神,連太后已讓宇文允起身了都未察覺,直到對方的視線同樣冷冽的直視,打量起她,她才垂下眼瞼,悄悄皺了皺眉,掩飾對自己失神的懊惱。
宇文允凌厲的目光毫不掩飾對於她的厭惡,嘴角斜斜勾起一角,滿是輕蔑:“想必這位便是令皇兄不惜一怒爲紅顏的言昭公主了?”
言昭眨着澄澈的雙眸,輕笑着微微一點,算是打了個照面,隨後便以太后母子相敘爲由,行禮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