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如墨的黑夜,雲戈的皇宮,在黑夜中漸漸沉寂,亭臺樓閣都沉寂在黑夜之中,各宮的宮門紛紛緊閉,唯有士兵巡邏走過,鎧甲摩擦發出的微響。
但昭陽殿內,卻別於其他宮殿,偌大的大殿,燈火通明,燭火搖曳下,一道長長的身影投射而下,低垂着腦袋,手執硃砂,在紙上不停的移動,炯炯的神色,竟是一絲不苟的嚴肅。
元壽靜候在一旁,不是的往外看上一眼,眼看着都快三更了,可面前之人似乎依舊不知疲倦,眼睛一眨不眨,緊蹙的濃眉,彙集成了川字。
如此的神情,元壽瞧着,心止不住的微微犯疼,這樣的表情,似乎從言昭儀離去後,便一直這樣,也不見他笑過。
“皇上,夜深了,奴才伺候皇上洗漱更衣吧。”元壽幽幽一嘆,一如往常的勸着,這多少個日日夜夜,他似乎也習慣了每天這般的提醒。
自那日宇文皓不再自暴自棄後,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得,本就寡言少語的他,越發的沉默,永遠是面無表情,時間久了,元壽都不免擔心,他是不是都快忘了怎麼笑了。
以前,言昭還未出現的時候,他雖然不太愛笑,也總是繃着一張俊顏,可偶爾也會揚下嘴角,可現在,似乎連着都成了奢望。
元壽想着想着,心裡也就跟着難受,滿是哀愁的嘆息,嘆了一地,忍不住脫口而出:“要是昭儀娘娘在就好了,娘娘準不會讓皇上這麼勞累。”
只是話剛出口,他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如今在這宮裡,言昭,昭儀娘娘,那就是禁詞,誰都不敢在宇文皓面前提起,就連太后,每每過來看着他這幅模樣,也總是欲言又止,卻是隻字不提言昭。
元壽驚慌失措的趕忙捂上自己的嘴,惶恐不安的猛然跪下,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瞧奴才着嘴,就是jian,奴才該死!”
宇文皓提着硃砂批閱的右手,早在他自言自語般的碎碎念時,便已
然頓住,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瑩瑩的燭光照在他俊逸非凡的臉上,背光的臉頰,竟是說不出的諱莫如深。
都過去半月了,可她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派出去的人,連半點消息都沒有,他那顆燃着希望的心,因一次次的落空,而逐漸空虛。
只是,他徒然不知,那些消息,不是被某人刻意的掩蓋了過去,便是某人有意無意的誤導,以至於他們只會越來越遠離真相。自然,任憑宇文皓實力再雄厚,也探不到她半點消息。
他略顯落寞的垂喪着腦袋,聽着那巴掌聲,不禁蹙眉,臉上閃過不耐,隨即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元壽一時等不到宇文皓的反應,心裡便開始發慌,額頭直冒冷汗,如今看着他揮手,心下一喜,頓覺如獲大赦,倉皇着起身,踉蹌的往外跑去,連禮儀都顧不得。
出了殿外,元壽依舊止不住的懊惱,猛然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他這還真是鬼使神差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直到這會,他都覺着自己的一顆心還未歸位,撲通撲通的直跳,好似一個不留意,便從心口跳了出來,雙腳站在風裡,都跟着晚風打顫。
元壽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回頭擔憂的望了眼殿內,忍不住輕輕搖頭,徒留悲嘆。
當真是造物弄人,世事難料啊!
寂靜的殿內,燭心還未燃盡,搖曳的燭火隨之不停的跳竄,噗噗的上下浮動,忽暗忽明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朦朧中,更覺高神莫測。
他的右手,不自覺的收緊,隨而撫上左胸的胸口,上次突然無故的絞痛,讓他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個人,她如此狠心,寧願以死來面對他,她可知,她有多殘忍無情?
胸口清晰的心跳,依稀不斷的喚着她的名字,宇文皓憤恨的時候,自是想,如果能將這女人就此從心底抹去,那麼,是不是再也不會感覺到痛了,可即便再憤恨,回答他的答案似乎都是一致的,那便是:哪怕再氣
,再惱,她都是自己心間的一滴硃砂,抹不去也消不掉,就此刻入骨髓,他生,她亦生,他死,她依舊留在他心底。
驀然,眼前單膝跪下一男子,彷彿是憑空出現的一般,無聲無息。
宇文皓依舊端坐,微閉的眼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眼瞼都未曾擡起,低低的嗓音,令聽的人都覺着悲慼:“還是沒有消息?”
“沒有!”乾脆利落的兩字,卻也是最爲無情,他簡簡單單的就擊碎了宇文皓所有的希望。
那雙因睡眠不足而充血的眼眸,燃着希望的眸光,漸漸暗淡下去,隨而宛如死寂一般,令人找不到半絲生氣。
他擱在桌上的雙手,不由漸漸收緊,緊握成拳,旋即,猛然擡起,一拳重重的砸於桌案,上好的檀木,竟在他手中,瞬間分崩離析,不過一二成的掌風,竟已是如此程度,可見他那顆焦灼不安的內心,是何等的心境。
下首的男子,聽着上方傳來的動靜,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面無表情的跪着,自是毫無條件的承受他滿腔怒火。
“查,給朕繼續查!”最爲簡單不過的音節,他說的豪氣萬千,微眯的黑眸,散發着危險的光芒。
查,自是要查!上天入地,哪怕是掘地三尺,將整個大陸給翻過來,他也要將她給找回來!
“是!”黑衣男子領命,隨即一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皇宮,徒留一室的冷漠,初春的夜晚,依舊寒涼,而他周身所凝聚的寒氣,卻比冬日的烈風還要冷上千倍。
宇文皓微眯的眸子,再次緊眯,薄涼的脣瓣邪肆勾起,透着幾分殘佞的冷酷,多數時,他都是這般的無情,可唯獨對她,傾其所有,卻換來一場騙局。
雅兒,你的心,當真是石頭做的麼?
同樣的問題,他問過不止一遍,可這會,他懂了,不管自己問多少遍,答案也都是一樣的。
她可知道,他想她,瘋了一樣的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