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一天的路,言昭確實有些吃不消,除了路上休息的片刻之外,整個人一直都坐在馬鞍上,這會不但兩條腿痠澀不已,就連整個臀部,都是一陣麻麻的感覺,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雙手擱在自己的頸項,揉了揉脛骨,疲累的轉動了幾下,隨即褪下厚重的披風,目光環顧四周,進門的中間擺了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還有幾把椅子,桌子上一套乾淨的茶具,裡邊則擺了一張木質大牀,牀榻的內側緊貼着牆壁。
牀幔竟是垂落的,牀邊的窗戶半開半閉,不時有一絲寒風吹入,凜凜的微風拂過,吹起垂落之地的紗幔,虛晃間,隱隱顯現一道模糊的身影。
言昭心頭一凜,眸底的疲憊也隨即散去,眼眸機警的盯着飛舞的紗幔,層層顛顛的背後,當真有隱現一道身影。
她臉上滿是戒備,回頭滿屋子的尋找,卻連把普通的剪刀也沒有,滴溜溜轉動的目光,最後不得停留在桌上擺着的茶具,除了茶杯外,還有一壺冒着熱氣的茶水,她不做多想,輕手輕腳的提起桌上的茶壺,一步步,緩緩朝着牀榻靠近。
她每靠近一分,臉上的神情就多一分的凝重,滿是戒備的眼眸不免泄露了內心的緊張,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獨自面對如此突然的狀況,若是牀榻上躺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那她簡直就是死的命。
這麼想着,她提着茶壺的手不由更收緊了幾分,紅脣緊抿,貝齒緊張的咬着下脣,傴僂着腰,躡手躡腳的靠近,牀榻上的身影依舊巋然不動,依然的側身斜躺着,頎長的身段,言昭初步判斷是名男子。
她整個神經高度緊繃,心跳也隨即加快了,倏地,她一手迅捷的挑開紗幔,一手忙將茶壺舉至頭頂,重重的對着那道身影砸下去,茶壺內滾燙的水漬瞬間四濺,薄薄的輕紗瞬間**一片。
正當言昭以爲滾燙的水漬有潑到他的臉龐,那迅捷的身影竟出奇的坐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起身,高大的身影隨即從隱沒的紗幔之後現身。
入眼的黑影,依舊一襲黑衣,濃眉微蹙,薄脣似笑非笑的勾起,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總是如此的薄情,卓絕的身姿,負手立於她的面前,看着她,彷彿是在看一場有趣的鬧劇。
言昭不免呆愣在原地,佇立的身子依舊僵硬的保持着原先的動作,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丟出去的茶壺,將壺內的茶水灑了一牀,茶壺在牀榻上連着滾了幾圈,隨後斜斜的順勢咕嚕嚕的滾落牀榻,重重的磕在地面,破碎成了幾片。
直到此刻,她才驀然回神,難以置信的瞪了眼,提着的心,雖鬆了口氣,可他來,還不如不來,根本起不到半點安撫的作用。
“你來做什麼?”她眉頭緊蹙,臉上閃現不耐,戒備的遞了他一眼,隨即冷漠以對。
“這麼久未見,你就是這麼歡迎朕的?”單笙佑眸光邪肆,揶揄的回望了眼一片狼藉的牀榻,好好一條被褥,卻染了一灘大大的茶漬,不但如此,壺內的茶葉也悉數不落的散了一牀,看來,今晚是不用睡了。
“你不在你的北澱好好處理政務,跑這來做什麼!”她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嘴角蠕動,一副那是你咎由自取的結果,眼底絲毫沒有愧疚,反倒是看着他依舊一襲清爽的錦緞而生惱意,“怎麼就沒潑到你,當真是可惜了。”
“那要不朕再重新躺回去,讓你重新潑一起,解解氣?”他促狹的笑聲隱隱溢出喉結,眼角不自覺的揚起,心底微妙的變化,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
言昭不由一愣,被他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雖吸引,似乎她從見他起,便是一張永遠一層不變的臉龐,面無表情便是他的表情,可瞧瞧,這是天要下紅雨麼?
她眉眼輕挑,似笑非笑的揚起脣角,好整以暇的睨着他:“你要是敢躺,我就敢潑,怎麼樣,躺回去吧,偉大的北皇?”
“你還真狠,難怪宇文皓會另眼相待。”他輕笑的搖搖頭,俊朗的容顏宛若一幅絕美的山水畫,完美無瑕的竟是挑不出半絲錯處。
他腳步輕邁,腳下的衣襬隨着他的走動而緩緩浮動,單笙佑修長的指尖一撩衣襬,徑自在桌前坐下,手中拿起一個茶杯,放在掌心把玩,似乎刻意提醒她,她的偷襲有多失敗。
“你到底想幹什麼?”宇文皓彷彿成了言昭的禁詞,提不得,也碰不得,一旦碰觸,心底便會破裂處一條細長的縫隙,提醒她,夏雅離去前的那苦苦哀求,而她,則成了食言而肥的那個。
她難得一見的疾言厲色,失了一貫的冷靜,印入他的瞳孔,不由猛然一縮,隨即揚起眉角,染了幾分興致盎然。
“女人就別那麼容易動怒,瞧瞧這風塵僕僕的,這店小二怎麼回事,怎麼連送個沐浴的熱水,都這麼磨蹭。”他薄脣勾起,閒涼的語調,當真有能把人氣急的本事。
言昭深吸了口氣,一掌拍在他面前,冷着小臉,滿是怒意:“我不管你到底什麼目的,現在,我要休息,請你出去!”
“你確定?”他神色悠然,淡淡的餘光回視着凌亂的牀榻,顯然是
刻意爲了激怒她。
“你……”言昭提起的一口氣有隨即落下,咬牙切齒的瞪視着他,“你怎麼進來的?”
“這會纔想起要問,會不會太遲了?”單笙佑依舊的不溫不火,答非所問的語調,顯然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他遞了眼,看着她雖生氣,可還不至於全然失了理智的神情,眸底流過一絲讚賞,稍縱即逝。
隔壁正欲梳洗的梅香,聽着言昭屋內隱隱傳來說話聲,不由蹙了蹙眉,趕緊披上外衣出來查看,廂房的門依舊是關着的。
她遲疑了片刻,伸手拍打着門板:“公子,睡了嗎,是你在說話嗎?”
言昭眸光一閃,下意識的往門口望去,回眸看着單笙佑整一臉邪肆的笑意,那洋洋灑灑的姿態,竟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梅香在門外久久聽不到屋裡的動靜,不由狐疑的歪了歪腦袋,有些不確信的再次喚道:“公子,你在嗎,我進來了哦?”
他一挑眉,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就連眼角都含着笑意。
言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趕忙在她推門而入之前,對着門外的人喊道:“哦,我在,我這沒什麼事,累了一天了,你趕緊回屋去睡吧。”
“嗯,那好,奴,婢……奴才一向淺眠,有什麼事,公子叫一聲就行。”
“嗯!”
她望着門外,隱約看見梅香披着外衣往自己屋裡走去,提着的心才緩緩落下。
“單笙佑,我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現在,立馬從我眼前消失,不然,信不信我現在喊非禮了!”
“那你就給朕扯開了嗓門的喊,用力的喊,看看會不會有人進來。”他神色輕鬆,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一張比女人還完美的臉頰,所張揚的笑容,竟是如此欠扁。
言昭心思一轉,剛到嗓門口的非禮,生生給壓了下去,他之所以有恃無恐,不是真的不害怕,而是這裡壓根不會有人理會。
或者,換句話說,這裡除了店小二和掌事的,便是他們幾人,再無其他人。
她不禁豁然開朗,難怪從一開始進店的時候,言昭就覺着怪怪的,雖說這裡地勢偏了點,又是個小鎮,可在這個時辰,店裡的大堂也不該連個顧客都沒有,當時她也不在意,現在回味過來,是他包下了整個旅店。
“你早安排好的,就爲了等我出現?”她在他身邊緩緩坐下,恰好這時店小二竟出奇的出現,手裡託着的,竟然是茶壺,她都要開始懷疑,這當真只是一個店小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