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梅花烙註定不安。
小雨兒從霓裳坊回來,將帶回來的布料和姐妹們一起分享,更是取出了自己全部的銀兩交給老鴇。“媽媽,當日嫣然無奈來此,你答應過若我想要離開,您不會留我。所以嫣然請媽媽允許我離開。”
老鴇以爲自己聽錯了,這丫頭一直以來都是最聽話的,而且這些時日裡,給她這梅花烙爭取了不少的回頭客,現在怎麼忽然就說要離開呢?
“雨兒啊,有什麼事情就跟媽媽說,媽媽幫你處理就好,你不用有什麼負擔的。”她下意識地認爲可能是這段時間一直都有客人想要她所以纔會讓她覺得反感。“你放心,那些人媽媽會幫你處理掉,你還是你。”
小雨兒搖搖頭,“媽媽,女兒心意已決。”先是嫣然,而此刻自稱爲女,常年與人打交道的老鴇,也知道此刻自己再多說些什麼怕是已經無用了。
“你當真要走?”她反問。
“當真。”
那一抹堅定的神色,說明了一切。老鴇也放棄了繼續遊說,或許換個法子,她可以讓她留下來。
“如果你堅持,那媽媽也沒有辦法,誰讓我當初答應了讓你來去自如呢。”頗有些無奈的言語,小雨兒聽着卻是一陣感激,因爲這意味着她自由了。
“謝媽媽。”她隨即拜倒感謝。
“不過……”老鴇忽然話鋒一轉,“你在我這梅花烙也待了不少的時日,你這一走,怕是會損失不少呢。”
小雨兒聞言,卻是不得不感嘆寧鳶兒料事如神,那天在霓裳坊和她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就是這麼說的,她保證媽媽是不會輕易地放她離開的。
當初的她還不願意相信,但是現在,事實就擺在自己的跟前,容不得她不相信,她或許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她的宿命。
示意丫頭將她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小雨兒端着那一匣子的錢幣和珠寶走上前,“女兒知道媽媽不捨得我離開,但是女兒想要過新的生活,這些銀兩都是藉着媽媽的力得來的。女兒來時身無分文,去時了無牽掛,只求媽媽可以放行。”說着,她跪倒在地上,淚眼朦朧地望着身前的人。
老鴇瞥了眼她匣子裡的東西,銀票是厚厚的一沓,其他的珠寶自是不必說。小雨兒一直以來都是她這梅花烙的搖錢樹,哪一次不出她一出來就來錢?
那些算是她全部的收入了,這點她是知道的。“雨兒,不是媽媽狠心,你若是將這些全部都留下,那你出去該如何生活呢?”言語之中卻是有幾分憐惜的味道。
“媽媽放心,離了這梅花烙,女兒生死由命。”這也是當初寧鳶兒吩咐的,暫時不要提及他們之間的合作。
“這讓媽媽於心何忍呢?”老鴇有些擔憂地說道。
“媽媽不必擔心,小雨兒跟了本公子,自會好好待她。”魏非白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衆人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老鴇自然認得魏非白,“原來是公子你啊,我還在想到底雨兒這般求去是爲了什麼,若是爲了和公子,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想着那日魏非白手裡白花花的銀子,她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手。
“如此,媽媽就該放手不是。”
魏非白似笑非笑地說道。
原本魏非白很不想來此,有了先前一次無奈的經歷,他想着要暫時疏遠小雨兒,但是寧鳶兒卻是差了錦繡來說今天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來這一趟梅花烙。不然若是自己以後後悔了,她可是什麼都不管。
誰曾想,他居然看到了這樣一幕。小雨兒在求去。雖然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但是他還是出來相助了,以他想要的方式。
魏非白不由得望了一眼小雨兒,她低下眼瞼,似是不願和自己多說,魏非白一時間有些無奈,但卻朗聲道,“媽媽還要多少,但說無妨。”
來之前,錦繡叮囑,說是寧鳶兒的吩咐多帶些錢,他帶了,卻是不想真的有用。
“紋銀一千兩。”媽媽也不客氣地道。
“若是收了這一千兩,此後她的生死與梅花烙無關,可對?”魏非白重複道。
“這是自然。”媽媽笑道。
魏非白沒有說話,只是兀自走到一旁,扶起依舊半跪在地上的小雨兒,道,“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跟我走。”
兩人並肩而行,只在路過老鴇的時候,留下了厚厚的一沓。
纔剛走出梅花烙,寧府的轎子便已然停下,
寧鳶兒從轎中下來,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兩人,“說實話,你們兩個看起來還真的是挺配的。”
一語罷了,蘇嫣然卻是已經低下了頭,而魏非白卻是有些怒意地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唱的是哪一齣。
“嫣然,從這一刻起,你可是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寧鳶兒本就不理會他,此刻更是走到了蘇嫣然的面前,淡笑着看他。
蘇嫣然笑笑,算是應答。
“什麼意思?不要告訴我,今天這一切,是你們商量好的。”魏非白狐疑地望着自己跟前的兩個人,悠悠地問道。
“你自己慢慢想吧。”寧鳶兒揮揮手,將蘇嫣然帶進了軟轎。魏非白一臉的茫然,卻還是跟在了她們身後,保護她們的安全。
行至霓裳坊,寧鳶兒讓轎伕們停下,蘇嫣然也幾步走出。
“嫣然暫時只能跟着你,我不方便把她帶回府裡。”有些歉意地望着魏非白,寧鳶兒卻是一臉壞笑地說道。
魏非白有時候都覺得眼前的人是個兩面派,她怎麼可以做到如此。而蘇嫣然卻是垂眸不語,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真真是我見猶憐。
但是一想到那天她的牴觸,魏非白就有些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好半天之後,他才悠悠地說道,“這樣,不好吧。”
“難道你要我把她帶回去家去?”寧鳶兒白了他一眼。
“你……你願意暫時住在我家嗎?”魏非白像是豁出命去似的,說道。
看着如此糾結的魏非白,寧鳶兒幾乎笑出聲來,卻終究還是壓制住了。
“嫣然,你暫時跟他走,到時候,我再給你安排。”看出了蘇嫣然的緊張,寧鳶兒在一旁說道,“魏非白還算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話音未落,蘇嫣然的臉上卻已是緋紅一片,魏非白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寧鳶兒用審視的眼光在他們二人之間逡巡着,
終究在魏非白徹底發怒之前選擇了離開。
魏非白帶着蘇嫣然回家,一路上兩個人幾乎都不說什麼話,只是漠然相對。魏非白幾次想要開口,終究還是作罷。
遠遠地,看見自家門前站着一個人,魏非白有些疑惑,這麼晚了,誰還會來找自己呢?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來找他看急診的。
於是快走幾步上前,蘇嫣然也隨即緊跟在身後,待看清楚了,魏非白卻是後悔了。
“寧小姐?!”
寧初蓮望着晚歸的魏非白,正想要說些什麼,視線卻剛剛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後的蘇嫣然身上。
“魏大哥,這個人是誰?”
“這個……”魏非白一時間覺得有些頭疼,他怎麼可能告訴她蘇嫣然的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她根本就還沒承認自己就是那天被自己親了一下的那個人。而且,若他這麼說了,這寧家小姐會放過她嗎?
“怎麼?不能說嗎?”寧初蓮追問道。
“不是。”魏非白有些頭疼。“寧小姐這麼晚來我這兒有什麼事情嗎?”他趕緊岔開話題。
“沒什麼事,只是我姐姐大晚上的出門,我還以爲是來找你的,原來不是。”寧初蓮悠悠地說道,眼神卻是時刻都不曾離開過蘇嫣然。自然,魏非白緊張的模樣她也完全看在眼裡。“魏大哥,這位看上去並不像是你的病人啊。”
“哦,對,她是我的客人,蘇小姐。”
“客人,這都什麼時候了,家裡還來客人嗎?”寧初蓮狐疑地問道。
“蘇小姐因爲一些事故暫時沒有地方落腳,所以就暫住在我這兒。”魏非白硬着頭皮介紹道。
寧初蓮聞言,卻是沒有做聲,魏非白這纔剛要長出一口氣,卻不想寧初蓮已走到了蘇嫣然的跟前,一字一頓地說道,”這麼晚了,要魏大哥去接你,看來,你面子夠大的啊。”
蘇嫣然瞭然,隨即淡淡地道,“寧小姐說笑了,我不過寄人籬下,何來的本事。”
“原來以爲我的情敵是寧鳶兒,現在想想,看來,我的對手是你!”
魏非白此時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幾天來,他一直都躲着寧初蓮,卻是不想如今她還在執迷不悟。
“寧小姐,事情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又爲什麼非要執着呢。”他有些無奈,但卻也是無可奈何。
“魏大哥,這個人就是你的心上人嗎?”寧初蓮回過頭,帶着些悽慘地說道。
蘇嫣然和魏非白幾乎是同時一怔,臉上掛着些不可思議的神色。
寧初蓮心中瞭然,想來自己是猜中了,再一次轉頭,望着蘇嫣然,藉着晚上昏暗的光線,仔細地端詳着眼前的人,“到底,你有什麼值得魏大哥這麼珍惜的?爲什麼他一點都看不上我,卻是這麼喜歡你呢?”
寧初蓮一字一句地說道,而身後的魏非白已是一臉的參拜,蘇嫣然也被方纔的一句話而震的沒有了自己,故而一時寂靜,誰也沒有說話。
而這靜默,在寧初蓮看來,無疑就是默認。是魏非白默認了自己和眼前這個蘇小姐的關係。
“你好像不是捲髮嗎?”寧初蓮好像想起了什麼,疑惑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