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不敢。”寧鳶兒轉瞬間又再次跪倒,“寧鳶兒無意冒犯皇上您的天威,不過想必皇上也聽過一句話吧,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寧鳶兒和衆多的百姓恰好就是皇上這神州之下的水。”寧鳶兒說的平靜,半點都沒有緊張或者是害怕,這讓坐在上位的人,又是一陣驚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的好,只是你又怎麼肯定,你就是那一份缺不了的水呢?單憑你這樣一句話,你以爲說服的了朕嗎?”
寧鳶兒心中抱怨,“我不管說什麼,只要你認定了我必須死,我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不是嗎?我是怎麼想的,到底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雖然心中不滿,但寧鳶兒卻還是一直低着頭,一來是爲了遮住自己的神色,二來也是方便自己繼續思考應對的策略。
“皇上,寧鳶兒索然不能力挽狂瀾,但還有一個詞叫做三人成虎。”寧鳶兒說着頓了一下。
“三人成虎?呵呵,你且說說看,你寧鳶兒到底有什麼本事。”
“所謂三人成虎的意思,想來不用我多說,皇上可以想下,如果寧鳶兒今日因此受罰,那麼此後皇上若是微服出巡,還看得到最真實的生活狀況嗎?”寧鳶兒道。掌權者等到地位穩固之後,最在乎就是自己的聲譽問題,所以寧鳶兒敢打賭,自己的這個點是最正確的。
“若天下臣民必須如皇子娘娘們一般對皇上畢恭畢敬的話,那麼想來皇上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卻是已經低到了極限,否則,他們又何必對您畏首畏尾呢?”寧鳶兒繼續道。
待她說完,卻是沒有如意料之中般馬上聽到怒斥的聲響或是其他,相反,當寧鳶兒嘗試着擡頭去看的時候,卻見到了他有一瞬間的愣神。
在位這麼些時日,早就已經習慣了聽到來自於其他人的讚美和奉承,他有多少時間沒有聽到這麼正確的訴說了?
獨孤皇帝不由得覺得有些落寞,自登基的那天開始,到如今,他的確已經開始慢慢地忽略了那羣他曾經以爲根本的百姓,而今天,這些話在一個丫頭的口中說出來,於他,卻相當於醍醐灌頂。
掌事的太監,也有些詫異,這樣子的皇帝顯然是他也不曾見到過的,一時間,宣和殿裡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的聲響。
寧鳶兒在這詭異的氣氛之中,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死忙的氣息。
還是說過頭了嗎?她在心裡嘀咕,“唉,早知道就不說這些了。”
寧鳶兒懊惱不及,這些話,本就不該是由着她來說的,而現在,她無疑親自把自己送上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纔剛剛將獨孤一方的事情解決,又一次把自己推入了火坑,這其中怎一個悔字了得。
“哈哈哈,好一個三人成虎,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果然不同凡響,也難怪老三會看上你。”就在寧鳶兒愣神的當口,皇帝卻是忽然朗聲一笑,寧鳶兒幾乎被這聲響嚇着倒退了好幾步。
“皇……皇上?”寧鳶兒擡頭,卻見到剛纔還是一臉陰霾的皇帝,這個時候卻是笑的如孩子般燦爛,“這麼多年了,也只有你敢這麼跟朕說話。”
寧鳶兒有些愕然,這算是誇獎嗎?“皇上贖罪,民女不敢逾越的。”寧鳶兒想了想,終究還是半跪着準備
贖罪,她原本就不是有心要說這些話,只不過是被他話趕話趕到那兒去的。所以,如果是因爲這些,她不得不負責的話,那這對她來說就真的是太虧了,簡直是虧大發了。
“剛纔不是還振振有詞的嗎?怎麼現在就變成這般模樣了?”皇帝顯然是心情很好,這個時候竟然已經開始拿她打趣了。
寧鳶兒心中不由得一沉,老話說伴君伴虎,現在看來,還真的是這樣。這皇帝可是嫣然一個變臉達人啊,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一句話不對,就會忽然翻臉,連點症候都沒有。
“這爲官,果然還是需要強大的心臟承受力啊。”寧鳶兒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到那些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過的官,她忽然見覺得有些爲他們覺得可惜,這麼好的青春和時間就全部都浪費在這兒了,不知道有多難過。
“你怎麼一副惋惜的表情?”皇帝忽然地發問,讓寧鳶兒不覺得間又再次收斂了心神。
“民女惶恐。”寧鳶兒口是心非地道。
“你會害怕嗎?”皇帝一直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看,寧鳶兒甚至覺得他想要徹底把自己看穿一樣。
硬着頭皮,她擡頭道,“沒有,寧鳶兒只是覺得自己的存在會褻瀆了這皇宮。”
“沒有誰生來就配的這大明正宮。”皇帝望着前方偌大的宮殿,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威嚴,但寧鳶兒卻是從這其中聽到了疲倦和難=艱難。
誠然,要將這國家握在手裡,每天每天,面臨的是來自於四面八方的壓力,本身人的精力就是有限的,怎麼得了呢,況且,這宮中本來就不乏什麼宮鬥之說,因此,可能會更加覺得辛苦。
“皇上要將這萬國萬民攬在手裡,自然是要付出許多辛勞,但看着萬國的百姓們安居樂業的時候,心中必然也是安慰的吧。”寧鳶兒只能在一旁勸着,這是她唯一可以說的出口的話了。
獨孤皇帝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忽然他轉過身,望着身前的女子,道,“朕還真的聽說你挺厲害的,好像還自己有一家鋪子呢,身爲女子能夠做到這些必然是有過人之處。”皇帝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倒是的確有些讚許的成分。
寧鳶兒挑挑眉。
她想,必然是獨孤一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皇帝,所以現在,他纔會追問自己這些事情。
“皇上,自古以來,女子都是被輕看的,所謂的三從四德,其實已經將女子自己的智慧給徹底的扼殺了。而寧鳶兒不過是幸運了幾分,家裡爹爹並沒有限制,而我自己剛好也有些興趣,所以纔有了今天的局面。況且,這一切又不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靠着我們所有人的努力纔有今天。故此,皇上的誇獎,寧鳶兒不敢當。”說笑間,已經沒有了方纔那般窒息的氣氛。
寧鳶兒也終於放鬆下來,依舊如第一次那般直視着眼前這個身爲九五之尊的皇帝,而獨孤皇帝也很享受這樣的對視,從來沒有人挑戰過的事情,她寧鳶兒居然做到了。
皇帝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一眼,寧鳶兒如果不是身在平常人家,或許也會成爲一個奇女子吧。皇帝忽然間萌生了一個想法,“你看上去倒是和朕的女兒一般大小,不如,就留在宮裡陪着朕吧。”
寧鳶兒一時間腦子再次
當機,她分不清楚他話中是幾個意思,和他的女兒一般大小,又要讓她留在宮裡陪着他。所謂的陪……
寧鳶兒幾乎是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似的徹底的想歪了。
“怎麼?你不肯?”看着寧鳶兒有些犯難的神色,纔剛剛緩和下來的皇帝再次緊繃了自己的臉,一副隨時可能發飆的樣子,讓寧鳶兒更加不敢擡頭看他。
心中默唸了好幾遍,寧鳶兒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擡起頭,直面這個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男人,緩緩地道,“皇上喜歡寧鳶兒,乃是寧鳶兒的服氣,也是寧鳶兒身後寧家的福分。只是寧鳶兒終究不過是一介草民,生活在宮中本就有着太多的約束,這對於寧鳶兒來說已是不易。況且,對於這宮中的規矩,我本就不懂,如果是在言語之中不小心衝撞了誰,縱然是皇上有心護着我,怕是也保不住我的性命。”
寧鳶兒有些緊張地說道,“寧鳶兒好容易才遇上了自己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我們約定要仗劍天涯,揚鞭策馬瀟灑快活一輩子,所以我還想留着這條命去到處走走看看。皇上若是真的憐惜寧鳶兒就請收回成命吧。”
“如此,也罷。”
兩個時辰後,寧鳶兒終於被放出了皇宮,而赫連幽已經等在宮門外,見她出來,不由得快步上前,略微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這麼晚?”還不安地望了眼身後厚重的宮門。
寧鳶兒只將自己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安心地享受着這樣的安穩。她輕聲說,“放心吧,我沒事,只是陪皇上說了會兒話而已。”
而下一秒,寧鳶兒卻是赫然覺得自己身邊的人忽然一緊,將她接下來的話生生的打住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個皇帝太孤獨。他好像老了。”
寧鳶兒說的很輕,輕地只有赫連幽可以聽到。
所以赫連幽這一個動作,卻是把寧鳶兒嚇了一跳,忙擡起頭道,“你怎麼了?”
赫連幽半天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她,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對非常幸福的佳人,而寧鳶兒卻是隱隱有些擔心,她覺得赫連幽有事情瞞着她,而且這事情似乎還和這身後的皇宮有關。
坐上馬車,回到寧府。
赫連幽幾乎是一言不發,而寧鳶兒也早被剛纔的那一番折騰而耗盡了心力。
他們誰也不知道,在他們之前,宮裡早就已經有道旨意頒了過去,寧府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成爲衆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原因不爲其他,單說這商賈之家卻是多次蒙收聖恩,光這一點,便是已經足夠。
寧鳶兒到寧府的時候,隱隱覺得這府裡的氣氛有些怪。
寧長海率領着寧府上上下下的衆人等在一旁,連寧老夫人也來了,這一刻,寧鳶兒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在自己身旁的赫連幽。
只是他終究也是和自己一起出現的,所以只能無奈的微微搖頭,他根本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參見郡主。”衆人忽然集體拜倒在她的跟前,且口稱郡主。
寧鳶兒有一瞬間的愣神,但是隨即她便反應了過來,方纔皇帝就說要給她郡主的身份,讓她可以隨時隨地自由出入皇宮,只是被她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搪塞了過去,只是沒有想到,這賜封的旨意竟然會先一步到了寧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