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便被泡在蜜罐里長大,可在這後宮之中也見證了太多的爾虞我詐。母妃常說,她是公主,以後便是嫁人了也無需承受這些。不似尋常女子,嫁入夫家還得爲了男人的寵幸而終生爭鬥。
然而如今,謝如琢卻同她講出這樣一番話來,顛覆了之前她所接受的觀點。可似乎,謝如琢說的更有道理一些。
眼見着蕭歆寧沉默了下來,謝如琢也不催促她。這事兒得自己想通,不然以蕭歆寧的脾氣,若是真的用了不該用的手段,那麼縱然兩個人真在一起了,那也只能是怨偶。
而這顯然不是謝如琢希望看到的局面。
好一會兒,蕭歆寧才擡起眼睛,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眸子看向謝如琢,帶着幾分的可憐巴巴問道,“皇嫂,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才能做到跟他相攜白首呢?”
她的眼神看起來格外的可憐,直叫謝如琢心中一軟。到底是個小丫頭,同前世的她何其相像。
謝如琢摸了摸蕭歆寧的頭,柔聲道,“其實也不難,真心換真心便好。”只要對方不是無情無意之人,這世上的真心大多數都能換回來同等的待遇。
天長日久的,就是一塊石頭,也得被焐熱了不是。
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
不過好在安慰到了蕭歆寧的心裡,也叫她重新燃起了鬥志,“我蕭歆寧看上的男人,不會是狼心狗肺的。若是真的換不回他一顆心,那我也認了。”
聽得這話,謝如琢不由得啞然失笑,含笑應道,“好,我祝你馬到成功。”
她這話剛說完,就聽得外面有腳步聲走近,那簾子旋即掀開,有男人走進來問道,“寧兒要去做什麼事兒?”
蕭歆寧臉上的笑容還未擴大,便僵在了臉上,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道,“咦,皇兄你回來這麼早啊?”
見她不答反問,蕭君夕略微疑惑道,“是啊,父皇的事情交代完了,也都安置妥當了,我自然要回來的。倒是你,不去陪着母后,來這裡做什麼。”
聞言,蕭歆寧頓時擺手笑道,“我這就走。”說完,還給謝如琢遞了個眼神,腳底抹油的走了。
蕭君夕的疑惑沒有被解開,微微搖頭道,“這丫頭,怎麼說風就是雨的。”說着,又隨意問道,“琢兒,她怎麼了?”
謝如琢在心中腹誹了幾句。唔,她能說,她正在教着她家郎君的親妹妹如何勾搭漢子麼?且這個漢子還是一個相貌英俊巧舌如簧的跛子。
蕭君夕若是知道這件事兒,大抵會在一時衝動之下去將李解另外一條完好的腿給廢了吧。
一想到這個答案所帶來的後果,謝如琢心內惡寒一番,算了,她還是保持沉默吧。
“女人的事兒,你一個男人瞎打聽什麼?”
蕭君夕沒想到謝如琢默了好一會兒就給出這麼一個答案,頓時有些失笑,“爲夫如今的地位果真是越來越低了,居然還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謝如琢斜睨了他一眼,一面倒了杯茶遞給他,一面道,“夫爲天,妾身怎敢小瞧了你?”只是這話怎麼聽都帶着百分百的不可靠,叫蕭君夕越發的無奈了。
夫妻二人鬧了一會兒,蕭君夕才說起了正緊事情,“方纔我去核實各處的人,沈婧慈的確不在。”
聞言,謝如琢才收了臉上的笑意,冷聲道,“看來她真是金蟬脫殼,去了岐山了。”
“恩,應該是錯不了。”蕭君夕點了點頭,又道,“你派去岐山的暗線可有消息傳來?”
謝如琢搖頭道,“眼下還沒有消息,不過算着時間,沈婧慈應該已經到了岐山地界了。這兩日想必會有消息傳來的,再等等看吧。”
那日老鬼彙報的雖然清晰,可是沈老爺子說話模棱兩可。那岐山之中到底有多少人被化整爲零,她現在其實一點底都沒有。只有等岐山的消息傳來之後,一切纔會有定論。
只是謝如琢沒想到,那批派去的暗線,註定不會回來向她彙報了。
是夜,無星無月。夜黑風高,宜殺人。
院內除了風聲帶起的樹葉嘩啦的聲響之外,連呼吸聲似乎都被隱匿了起來。
夜玖在這院牆上已經趴了小半個時辰了,可自從沈婧慈進去後,這裡面便再無動靜。一時之間,竟然叫他懷疑起自己手下的能力來。
難不成是那幾個小子的功夫不夠,所以讓人給跑了?
可是旋即他又搖了搖頭,不可能,那是他帶出來的人,實力有多強悍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跑了,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這院中有地道!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夜玖立刻便繃緊了神經,暗叫一聲“糟了”。
他迅速從牆上一躍而下,輕聲打了個暗號,旋即便聽到五聲的迴應。不多時,便見無名青壯漢子猴兒一樣的從四面八方跳了下來,卻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帶起。若是有行家看到了,定要讚一聲,好俊的功夫。
幾個人迅速的集結到夜玖的身邊,以口語問道,“頭兒,怎麼了?”
夜玖比了個噓聲,六個人謹慎的留意着四周的環境,朝着屋內走了過去。
忽聽得一根樹枝碎裂的聲音響起,夜玖身子頓時繃直,再看身後的五個人,各個都搖了搖頭。他心中一緊,下一瞬便見一道網不知從何處扔來,直直的朝着他們幾個人蓋了過去!
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漢子,夜玖幾人霎時便就地打滾,躲過了這一劫。等到站起身後,便聽得一聲森森的笑意,“來者都是客,老夫正要好好招待你們,你們卻躲什麼?”
隨着話音落下,虛空中忽然便落下一道人影來,臉上皺紋縱橫,彎腰駝背,明明是乾巴巴的一個瘦小老頭,可是那眼中的精光卻叫人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
夜玖不傻,立刻明白自己遇到高手了。當下也不拖延,手一揮,下達命令道,“走!”
然而他這話已經說晚了。
他的手勢剛落下,還未放回原處。身後風聲已至,夜玖登時便側身朝着一旁退去,同時看向來人。
只見一張帶着銀黑色鬼臉面具的男人驀然在他方纔所站的位置上,手裡還攥着一根九節鞭。剛纔他只要稍稍的慢一瞬間,此刻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夜玖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再看其他人,也已經跟人纏鬥了起來。
原本緊閉的房門此刻敞開,裡面的燈火也次第亮了起來。門口站着一個女子,彷彿看死人一般看着他們,朱脣微張,“動作快些,將他留下,其他人一個不留。”
她指的人就是夜玖。
那些男人得了命令,對其他人下手頓時便狠了下來。而夜玖因着那女人的一句話,一時之間還有還手的餘地。
只是越打下去,夜玖便越是心驚。這院中之人個個功夫都與他旗鼓相當,雖然說一時半會不能奈何他,可是拖下去只會是他吃虧。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工夫,在天門之中可以說的上中上等了,這個女人卻擁有數十個,這是多麼恐怖的力量!
局面一時呈現一邊倒的形勢,門口的女人滿意的看着院子裡的一幕。雖然那噴濺出的鮮血還是讓她有些害怕,可更多的卻是快意。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沈婧慈。她進入岐山的時候便感覺到了身後有尾巴,只是她知道這岐山之內究竟隱藏了多少沈家的人脈,所以便一路將這些尾巴全部引了過來。
而這個院子,便是收網之地。她之所以留活口,便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誰動作這麼快,竟然也知道了沈家隱藏的勢力!
半個時辰之後,院子又恢復了原先的寂靜。不同於方纔,這院子裡到處都飄着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偶有夜梟沖天而去,尜尜兩聲彷彿受到了驚嚇。
夜玖被控制着跪在地上,一張臉上滿是不甘。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得這麼狼狽的時候。
可是情勢不由人。不過片刻,他就被帶進了屋子,而屋內坐着的赫然就是沈婧慈。
“說吧,你的主子是誰。若是讓我滿意了,也許會留你一條命。”
沈婧慈傲慢的看着他,像是施捨一般說出這番話來。
夜玖閉了閉眼,心知今日必然逃脫不得。他狠了狠心,猛然擡頭問道,“若是我說了,你會放過我麼?”
沈婧慈心裡罵了一聲“蠢貨”,臉上卻是一臉的篤定,“當然,這裡是我做主的,我說話算數。”
“好,我說——”
說到這裡,他喘了喘氣,一臉呼吸不暢的模樣。
沈婧慈知道他逃脫不了,見狀便仰頭示意道,“給他鬆一鬆。”
周圍之人顯然有些不甘願,“小姐,這人是個硬骨頭,逮着他可不容易。”這個男人功夫不弱,要是趁機逃了,可就不好抓了。
沈婧慈顯然不滿這些人敢反抗她的話,登時就沉下了臉道,“難不成你們這些人還制不住他一個?廢物!”
聞言,周圍之人再也不敢說什麼,只得上前將夜玖給解綁,而後狠狠地將他推搡在地上,惡聲惡氣道,“小姐問什麼,你就說什麼!”
夜玖臉上帶着幾分難堪,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也叫沈婧慈放下了心來,道,“這回可以說了吧。”
她從來不信這個世界上有硬骨頭。所謂的硬骨頭,不過是給的籌碼不夠多罷了!
“我說,其實我是——”
說到這裡,夜玖突然發難,猛地從脖子裡拽出來一個圓球,而後在衆人措手不及的時候,徑自摔在地上!
有人當先反應過來,忙得將沈婧慈往身後一扯,在沈婧慈的尖叫聲中將她摔在了裡面的地面上。
與沈婧慈的尖叫同時響起的,還有夜玖狂傲的笑聲,“我是你祖宗!”
只聽得“砰”的一聲,外間霎時便炸了開來,隨之而來的則是濃煙滾滾混合着人肉被燒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