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季氏雖然心中有火,可是對這個一向乖巧的孫女兒卻是發不起來的。見她額頭微微冒汗,又吩咐丫鬟去拿帕子來。
謝如琢謝過季氏,這才詫異的問道,“怎麼大家的臉色都這麼難看,可是出什麼事情了麼?”
陸氏正愁沒人能將這個話題跳起來呢,此時聽到謝如琢主動說起,當下就開口道,“琢兒,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照理說,這事兒你是不能聽的。可是你看看你大姐姐都做了什麼事情,竟然搶人搶到自己妹妹頭上了!”說着,陸氏又裝模作樣的抹了一把眼淚,帶着哭腔道,“這麼多年,咱們三房裡面,我自認沒有虧待過任何一個人,只是爲何只有我們這房被人這般的欺負!”
眼見着陸氏有哭嚎的跡象,季氏頓時阻止道,“夠了!老三媳婦,你在一個晚輩面前說這些,簡直是不成體統!再說了,如韻都已經解釋過了,那只是個誤會,你身爲嬸孃,這麼逼一個小姑娘,像話麼?”
“老太太,您也覺得我是在逼她?”陸氏伸出略微臃腫的手指向謝如韻,幾乎是嘶吼道,“若是我當真冤枉了她,那我那位未來的親家母,爲何會跟她兒子說,要推掉跟如瀾的親事,轉而向謝如韻提親!”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向投下了一記滾滾驚雷,衆人都有些被這個變故驚的呆住了。還是謝如韻當先反應過來,呢喃道,“不可能!”
她這幾日明明跟徐夫人說話都很恭謹守禮,沒有絲毫越矩的地方,徐夫人又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呢?可是她卻不知道,正是她本性乖順善良,這才讓徐夫人越發的滿意,想要不顧禮數,將她娶回家做媳婦了。
聞言,陸氏冷笑道,“不可能?是不是可能,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說着,她又朝着外面喊道,“柳綠,你給我進來!”
她話音一落,便有一位眉眼中上的丫鬟走了進來,跪到地上,行禮道,“奴婢給老太太和三位夫人請安,給小姐請安。”
“柳綠,你是伺候在徐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現在你來告訴大家,昨夜裡,徐夫人跟徐文淵都說了什麼?!”
陸氏一臉憤懣的看着屋內的衆人,只是眼眸深處,卻有着隱藏不住的自得。她的確想借此事大撈一筆,但是沒想到徐家人竟然真的生出這般想法,倒是將那把柄自己送上門了!
“回夫人,昨夜裡,奴婢去給徐夫人送茶,卻不想見房門緊閉。奴婢剛要敲門,就聽見裡面有人聲傳來,一句話就讓奴婢嚇住了,這才忙忙的去了三夫人院子去回稟了。”柳綠滿臉的驚慌失措,臉上卻又透露着一股子的忠心爲主的模樣。
季氏身子都挺直了,緊緊地攥着手中的柺杖,喝問道,“徐家人說了什麼?”
“回老太太。”柳綠緊張的連話都有些磕絆,好容易纔將話說全,“徐夫人說,三小姐太過嬌氣,還是大小姐好,看着順眼,像個做媳婦的樣子。還說,要,要退了三小姐的親事,轉而求娶咱家大小姐!”
“胡鬧!”
柳綠的話剛說完,季氏就站起身,怒道,“我謝家的女兒,也是由着她們這般作踐的麼?說求娶便求娶,說退親便退親!”
“奶奶息怒,您這兩日本就不舒服,當心身子啊。”謝如琢心中惱怒這柳綠的碎嘴,又忙忙的安撫着季氏。她眉眼一轉,繼續道,“哎,雖說三姐姐在未來夫家面前確實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可是徐家人也不至於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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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是何人,在後宅浸淫了一輩子的女人,聽完謝如琢的話,她立刻就抓住了重點,捏住謝如琢的手,問道,“什麼不該說的話,琢兒,你知道什麼?”
“啊?我,我不知道什麼。”謝如琢忙忙的擺手,又幹乾的笑了一笑,道,“奶奶,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只是,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向陸氏,一副心虛的模樣。
她越是這樣,季氏就越覺得有鬼,當下就道,“琢兒,你若是知道什麼,就說吧,免得咱們冤枉了遠來的貴客!”
聽到這話,謝如琢這才眼睛閃爍了下,似是在做心裡掙扎。季氏也不逼她,只拿一雙眼睛默不作聲的掃視了全場,中氣十足道,“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定然會查明白。謝家的女兒不會隨便叫人作踐,可是也絕對不許謝家的女兒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謝如琢似是被季氏這話鼓動了情緒,突然便跪了下來,道,“奶奶,有件事其實我不得不說了!”
說着,她又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那日徐夫人摔倒的時候,我剛從母親房中出來,恰巧經過小花園。當時,我離得不算遠,卻叫那藤蔓擋住了,所以三姐姐並沒有看到我。我並沒有打算偷聽,可是卻也聽到了幾句,大意是說徐夫人生不出兒子,是因爲她不吃肉。而且,而且三姐姐還逼迫徐夫人吃肉。徐夫人不吃,三姐姐就發了火,說的話甚是咄咄逼人。我當時不敢在聽,就連忙跑回了聽風院,這幾日都沒敢再出來。”
她話音一落,便聽得一旁的淺碧恍然大悟道,“我說那日小姐回來怎麼一臉驚慌呢,原來是這樣啊。”
這主僕二人一問一答,其實本沒有這樣的事情,可是這樣一說,倒像是二人真經歷過一樣。謝如琢心中偷笑,淺碧這丫頭就是機靈的很。事實上,那日從小花園經過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淺碧。回來後,淺碧將此事說給自己聽,她就知道徐氏必定會退親了。她本想使些手段,叫謝如瀾嫁出去的。卻不想,後來謝如韻前來說的那些話,叫她改了想法。
“什麼?!”季氏聽完,登時便大怒,問道,“如瀾,我問你,你可做過此事?”
“我,我沒有!謝如琢,你少污衊我!”謝如瀾一臉戾氣的瞪着謝如琢,而後又委屈道,“奶奶,我絕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謝如琢在說謊話騙您呢!”
“是麼?”季氏將謝如瀾的慌亂盡收眼底,心內也有了答案,她閉了閉眼,道,“既然你說你四妹妹說謊,那我就去請徐家夫人過來,當場對峙一下了!”
“奶奶,不要啊!”謝如瀾原本的戾氣頓時消失不見,當下就變了臉色,啜泣道,“奶奶,您這樣做,豈不是叫我的顏面掃地了麼?便是我沒做這事兒,那徐家夫人本就想退親,現在更加有藉口退了。”
季氏知道她一向心高,卻沒有想到謝如瀾竟然能做出這事兒,坐在位置上思索了良久,道,“也罷,這終究是個丟人的事情!”
見季氏不打算讓徐家人過來,謝如瀾才微微鬆了口氣,繼而給陸氏使了個眼色。
陸氏接收到,頓時便開始大哭,“娘,您就這麼偏心麼,幫着一個庶女欺負嫡女!只可憐我家如瀾沒有一個做官的爹啊,就這麼生生的被人欺辱了啊!”
眼見着陸氏又開始撒潑打滾,季氏的火氣越發被挑了起來,她哼了一聲,道,“你還好意思哭?好好的一門親事,卻到了如今的地步。老三媳婦,你自己捫心自問,難道你們一點責任都沒有麼!”
“是!我有責任,我當然有責任!”陸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我最大的責任,就是沒看好我女兒的未來夫家,讓她們在眼皮子底下看上了二房的庶女,寧可娶一個庶女,都不願意娶我家如瀾!說到底,不過是因爲她謝如韻有一個當官的爹;比起我們這個商人小戶來說,更加的門當戶對!”
“陸氏,你這是胡攪蠻纏!”季氏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胸口跳的飛快,她忙忙的扶住了桌子,喘了一口氣,這才繼續道,“你總說老三沒有做官,你的心思,當真以爲我不知道麼!可是你也不看看,老三他哪裡是做官的料!況且,這些年,但凡有好東西,我哪次不是緊着三房?你捫心自問,謝家何曾虧待過你們,虧待過如瀾?!”
“沒有麼?”陸氏見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索性站起身子來,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一副算總賬的表情,道,“老太太,那你也自己想想,這些年吃穿用度,這三個兒子裡面,誰家拿的錢最多!大伯早些年要上下打點,是我們三房出的錢;琢兒她親孃去的時候,是我們三房去買的金絲楠木棺材;一應事務,我三房每次都是出錢出力,可是呢?可是好處全讓其他兩房分了,壞事都讓我們三房攬了!這是爲什麼?!”
說完,她又冷冷一笑,道,“我來說吧,是因爲我們三房是從商,大房二房是官!我之前以爲,總歸這三個兒子都是您所生,總不能有偏幫吧?可是我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凡是人,都會偏心,您也一樣!”
“你——”季氏被她話中的怨氣激到,當下就有些呼吸不暢,一雙手指着陸氏,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謝如琢見狀,忙得上前替她順着氣,一面回頭道,“三嬸孃,您這話說的就過分了吧?您既然說到我親孃,那我就來替你算一算。金絲楠木棺材是姜家運送來的,三叔不過是出了力,運回來罷了。且姜家那次還給了不少的報酬,走的是三房的私賬,我若是沒記錯的話,是三千兩。後我年幼,傅氏不會管家,你藉着與我關係親近,這些年單隻我孃家鋪子上面的賬,你每年取走的是三千七百六十餘兩。這還不算那些鋪子裡,你平日裡用的拿的小零碎。三嬸,我說的對不對?”
陸氏完全沒想到她竟然對這些事情都瞭如指掌,當下就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