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路那言猶未盡的舉動,立時在人羣中掀起了狂潮。柳成興奮得合不攏嘴,吳富貴父子卻是冷汗直冒如泄氣的皮球。陳公子精通陶瓷,是整個大齊最大的陶瓷商,簡直就是陶瓷界的風向標。他此言一出,富貴瓷窯場此次花高價請人制作出來的大批大件的仿陳氏鬥彩瓷,立馬便變成了一堆廢品了。
“那我出五十兩銀子買下它!”他的話音一落,人羣中立馬有人迫不及等地站起身高聲叫喊。
“我出八十兩!”慕容雨夜一聽有人喊,立時面露急色,高舉扇子大聲喊道。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很有穿透力,即使後邊議論聲陣陣,仍是落在每個人的耳中。
“八十五兩!”
“一百兩!”
“……”
一路飆升的價格喊得柳成如踏上雲端,整個人說不出的舒坦。陳靖蓮看了一眼氣得混身發抖的吳富貴和長相相似俱都滿臉氣憤的吳家三位少爺,脣角噙起一抹冷笑,神情平靜地在吳善志氣憤、垂涎而帶着威脅的目光注視下,跟着所有的品鑑師緩步走向紅木門後的內室。
一直到那抹豆青色的身影完全消失,顧雲揚方纔收回目光,神情淡淡地看着身旁的慕容雨夜激動地舉扇高喊價碼。齊承睿則是微蹙着眉頭凝望着早已重新合上的木門,墨黑眸中流淌着遲疑不決之色,右手輕敲着大腿,似正在做着什麼爲難的決定。
“什麼?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名青衣小廝一臉急色地來到陳子路身前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聽得他眉頭一皺,對着其吩咐了兩句,轉身對着仍自沉思的齊承睿道,“承睿,雨墨方纔出去時不慎滑倒摔斷了右腿,我們怕是不得不再在這兒到處瞧瞧了。”
******
“姐姐,你方纔表現得真是太好了,可以說是氣場強大,魅力四射。最重要的是那幾個沒有善念善志的傢伙,我偷偷聽到他們說,這回怕是要損失萬兩銀子呢。”馬車上,陳靖萱說得眉飛色舞,心裡大呼痛快。
陳
靖蓮特意沒有取下帷帽,此時正隔着黑紗認真地覷着陳靖萱的神情,確定其臉上除了興奮、欽佩與快意外,實在尋不出一絲的意外與懷疑,她雖然暗鬆了一口氣,心中卻疑竇叢生。
先前覺得她心懷不軌,這一兩天看下來,倒越發覺得她xing情單純活潑。然,自己幾次以話試探,故意拐彎抹角地提起家人和身世之事,她卻總是眸中迅速閃過不安之色,每每都是慌亂地扯開話題,似不願提及,又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叫她靖萱,她連半句緣由也不曾問過。此時自己爲了脫身不得已表現出對陶瓷的熟識,她亦半分意外都沒有,彷彿這應是情理之中的事。難道,本尊自身本是懂瓷之人?亦或者她……
想到心中的猜測,陳靖蓮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卻又快速地自我否定着。這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她已是傳奇中的傳奇,怎麼還會碰上另一個?
看着陳靖萱掀起車簾一角津津有味地看着街道兩旁風景,陳靖蓮壓下心中自認爲亂七八糟的猜測,徐徐吐出一口氣,開始轉移注意力,思慮着回縣衙拿到柳成給的銀子和換下的衣物便離開青平縣城。
雖然讓吳家損失銀子並日後的生意受到影響,算是解了一部分心中被算計被傷害的氣,卻也進一步將他們得罪狠了。若不趁早悄然離開,指不定便會再次遭到他們的報復。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儘快去辦。
“咦,後面那輛馬車好像一直跟着我們。”正看得興起的陳靖萱忽然突兀地道了一句,聽得陳靖蓮眉頭一蹙,心中生出警惕。
“你確定它是跟着我們?”陳靖蓮擰着眉頭看向趴在車窗上的陳靖萱,低聲問道。便是吳家無所畏懼,也不至於如此快便發現了她們的行蹤啊?
“是呢,都跟了兩條街了,我們左轉它就左轉,我們右轉它就右轉,這也太巧了吧?”陳靖萱確定地點了點頭,陳靖蓮聞言起身欲要掀起車簾看個究竟,纔剛擡起手,陳靖萱忽然一縮身子,驚呼道,“啊,它撞上來了!”
“希律律……呯!”急促的馬蹄聲瞬間靠近,伴着馬的嘶鳴聲,本就在雪地裡小心行駛的馬車突然受到重重的撞擊,車軲轆軋散一堆積雪,車身搖晃着向着左側歪去,靠在車壁右側的陳靖蓮二人來不及固定身子,腳步趔趄了下,齊齊跟着向左側倒去。
陳靖蓮暗叫一聲不妙,情急之下迅速側了下身子,以後背抵向車壁,才使得受傷的左臂倖免於難,包紮好的傷口不至於再次開裂出血。可不及她轉身,馬車左車輪在雪地裡滑動時,懸起的右車輪在空中空轉了兩下後落回了地面,車身重重地往下一沉,壓得積雪“咯吱咯吱”作響。車身劇烈的震動直將被甩向左側車壁的她和陳靖萱又重新甩到了右邊車壁上,發出兩道極響的“呯呯”聲。巨大的衝力,直撞得她們頭暈眼花。
“嗚!”陳靖萱摸着腦袋左右兩側先後隆起的腫塊,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陳靖蓮亦痛得悶哼出聲,雖然避開了受傷的左臂,那劇烈的撞擊,卻直讓她的後背和右肩頭一陣悶痛,幾乎連內臟都翻動了。
“快,快甩開他們,那好像是吳家的馬車。”馬車外柳成派來護送她們的衙役急切地對着車伕喊道,仍在搖晃的車身不及穩定便奮力穿透積雪加速向前,再次將還未坐穩的陳靖蓮二人甩到了車廂最裡面。
“啊!今天難不成就是這樣撞死的?”陳靖萱呲着牙縮在車廂角落裡,難言的痛楚令得她眼眶中盈上了一層水霧,眼淚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吳家?”最後一下陳靖蓮躲閃不及,額頭撞在了車壁之上,使得她頭微微有些發暈。聽到衙役的話,她卻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和掉落的帷帽,扳着車壁爬起身,掀起一角車簾眯着眼睛看着後面被甩開了丈餘遠的馬車。
吳家果然動作又快又狠,竟是不容她到達縣衙,沒有給她任何悄然逃離的機會,在半路上就追上來了?只是,她刻意讓柳成的人將馬車停在隱蔽之處,亦沒有其他人看到她們上車,他們何以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