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人羣之中,便有幾位類似發現千里馬的伯樂世家家主,投向陳靖蓮的眸光中充滿了探詢和若有所思之色,心中更是閃過是否要將之拉攏爲己所用的猶豫。
只是,陳靖蓮沒有留給他們過多猶豫的時間。陳子路的話音方落,俞朗博便從獨居的桌案處站了起來,徑直走向人羣。卻並沒有停頓,而是穿過人羣,旁若無人地走出了亭子,向着來路返回。
陳靖蓮見狀,對着陳子路和齊承睿悄然點了點頭,便也跟了上去,留給衆人一個灑脫的背影。墨絲飛揚,衣袍輕拂。
臨上岸前,陳靖蓮回頭向着曉夢所處的另一處亭子看去,那裡卻已經空空如也。行在前面的俞朗博似是後腦勺上長了眼睛,在她回頭之際,輕輕地道了一句:“她在你一語驚人之時已經離開了。”
說完之後,他側頭斜瞅了陳靖蓮一眼,淡漠無波的眸子裡,含了幾許淺淺的疑惑。
陳靖蓮淺淺一笑,輕聲道:“不過被人逼得急了,便順水推舟爲以後做個鋪墊。”
許是他的眸光始終淡漠無波,變化的時候極少。所以,即便他不言語,只是眼神的稍稍變化,她便能讀懂他的心思。心裡如是認爲,她便從未深究這份默契有何異樣之處。
回程的馬車上,俞朗博手捧書卷斜靠在車壁上,陳靖蓮依然坐在條凳上,畫面看似與兩人同往吳國時一樣,卻又有某些東西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比如,兩人之間,早已沒有了原來的隔閡、猜忌與利用,相處間也多了幾分隨意與興趣相投。再比如,俞朗博看向書頁的眸光,總是會不受控制地往陳靖蓮身上落一落,素來平靜的心,亦時不時地泛起波瀾。
陳靖蓮微微轉目看了一眼看似專心看書的俞朗博,目光落在茶几上空了的茶碗處,起身執起茶壺,動作嫺熟地爲他倒了一碗茶。
“駕……籲!”急促的馬蹄聲忽嘯而過,車伕慌亂的喊聲傳來的同時,馬車車廂猛然晃盪了起來。一手執壺一手扶着茶碗彎腰而立的陳靖蓮身體陡然失去重心,仰面向着後面倒去,茶
碗被她帶落到車廂地板上,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茶壺卻像個燙手危險的物事一般,被她緊抓在手中。
茶壺中盛着的是滿壺的沸水,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一旦丟擲開來,便很可能會將滾燙的茶水潑到俞朗博身上。可是,如此抓着,沸水順着壺嘴和壺口流瀉,也會將陳靖蓮自己燙傷。
情急之下,卻又遭遇如此抉擇,陳靖蓮心驚無措之際,忽見眼前人影一閃。下一瞬,她手中的茶壺被安全拿離,腰間多出來的一隻大手,更是將她整個跌倒的身子都拉回到了一個結實寬厚的懷抱之中。
淡淡的熟悉的皁角清香飄入陳靖蓮的鼻端,突然出現的依靠,將她怦然亂跳的心跳撫平了不少,令她心安似地輕舒了一口氣。而縈繞在俞朗博鼻間的淺淡馨香,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魔力一般,令他禁不住地微微低頭,迷戀般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腰間柔軟的觸感,更讓他突然間生出就這樣抱下去、一輩子也不要放手的古怪念頭。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陳靖蓮的脖頸處,才讓她察覺到此時兩人的姿勢有多麼地曖昧,而晃盪的車廂也恢復了平穩。臉頰一紅之際,她慌忙雙手抵在身前,迅速撤離了緊靠在俞朗博胸膛處的身子,低聲道了一句謝後,已然窘得手足無措,只得坐到條凳,假裝撩着車窗簾子看向外面。
溫香滿懷突然消失撤離,俞朗博微微一愣,方纔掩下心頭莫名升起的失落,轉身將茶壺放回几上,坐到矮榻之上。重新拿起書卷,他卻是再看不進一個字,已往最能引他沉醉其中的書頁上,竟也浮現出她方纔羞窘泛紅的容顏。
“主子,方纔宣武將軍突然騎馬急馳而過,似有什麼急事。咱們的馬車避讓不及纔會差點側翻。您,沒事吧?”馬車外及時傳來嚴力關切卻並不擔憂的話語。車簾輕輕一掀,他伸手將滾落車外被他及時接住的茶碗遞了進來。
“無事。”俞朗博目光在側着臉趨身接過茶碗的陳靖蓮身上落了落,淡淡地應了一句,眸中卻從未有過地掠過一抹促狹之色。
還記得上一回她整個身子撲在自
己小腿處時,她亦是羞窘得兩臉通紅,像煮熟的蝦子。平靜淡然如她,卻原來也是如此容易害羞的小姑娘心xing。
直到下了俞朗博的馬車,又在霓彩軒旁的小巷中略站了站,她臉上的羞窘之色,方纔完全褪去。拂了袍袖走入霓彩軒中,她那一身淡然清雅的男子裝扮,竟讓兩個做事的夥計一愣,差點認錯。
“姐姐,你回來了,怎麼樣,好玩嗎?”陳靖萱一個餓狼撲食的姿勢,毫無顧忌地直接撲向陳靖蓮的懷中。陳靖蓮掃到鋪內暫時沒有顧客,方纔輕舒一口氣,無奈地苦笑搖頭,“你也不小了,不可總像個小姑娘一般頑劣,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瞧見你如此,少不得引人詬病。”
再過兩個月,她便該及笄成年了。而她,也將在年底滿十六週歲。這個年歲,倒跟她當初猜測的相差不大。只是,萱兒的xing子太過隨意頑劣了些,她現下已經不小,若是再如此下去,將來說親,卻也是要受影響的。雖然她與齊秉謙亦算得兩情相悅,但嫁娶之事,又豈是兒戲?即便齊秉謙不在意,又豈知他的父母雙親便這般好說話?
“知道了!”陳靖萱從她懷裡鑽出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又拉着她的手走向後院,“虎子哥方纔帶着人將新燒好的一窯瓷品都卸在了後院,你快去看看吧。”
姐妹二人在後院搗鼓了一陣新制好的瓷品,將平時編好的各種形狀的絲絡與首飾搭配一番。半個時辰後,陳靖萱便有些懶懶的,找了個藉口想回到前面的鋪子裡。陳靖蓮知她是沒了耐心,便也不點破她,只笑着點點頭。
她擡頭看着堆放瓷品的廊檐上方,有一塊瓦片略有鬆動,若是下雨天,指不定便會漏雨。瞅瞅屋檐也不高,拿個高點的凳子踮腳,便也能夠得着。她便想要自己動手,去屋子裡取了個高凳子來。
陳靖萱自以爲自己騙術了得,得意地哼着曲兒奔向前面,遠遠看到齊承睿步態閒適地走了過來。她轉頭看了一眼正踩到高凳上的姐姐,忽然眼珠子一轉,脣邊綻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大喊道:“啊!姐姐,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