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多雨的春季,再次用它那多情而連綿的細雨將桐城籠罩其中。陰雨的天氣,阻住了人們出門的腳步,霓彩軒的生意便也跟着清淡了不少。
陳靖萱卻依然如往常一般,與羅雲宣嘻笑打鬧着,也會獨自撐着傘出去一會兒,竟連陳靖蓮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於是,除了當事人,竟是沒有其他人發現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這一日,淅瀝了幾日的春雨終於止住,陰沉的天氣開始放晴,街上的行人便也明顯多了起來。只是,自早上便出門而去的陳靖萱卻久久未歸,陳靖蓮的心中不免劃過幾縷擔憂。
往日陳靖萱出去,要麼是隔一會兒便會回來,要麼是有齊秉謙陪着她不至擔心。像今日這般她獨自出門卻這麼久還未歸來的情形,還是頭一回。
莫不是街上見着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捨不得回來了?雖然陳靖萱這樣的時候極少,但以她的個xing,要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陳靖蓮眉頭輕皺,心中閃過如此念頭,卻見眼前人影一閃,正以爲是陳靖萱回來了,卻聽得耳旁傳來極其氣憤暴烈的聲音:“你們霓彩軒做的是什麼生意?難道一直以來都是以這樣的劣質假貨來欺騙顧客的嗎?”
來人話音一落,手中抱着的一個錦盒“啪”地一下放在了陳靖蓮身前的櫃檯之上,發出清脆的瓷器輕撞聲。
陳靖蓮的目光在錦盒上落了落,眉頭微不可見地一擰,擡眸向着來人看去,卻見是一位身着桃紅色衣裙的高個丫環,面容清秀,一雙大大的杏眼,不可一世而又充滿氣憤與挑釁地斜瞅着陳靖蓮。
她便是那個偏要以三百二十兩銀子將整套梅花鏨首飾買回去的丫環?看着她眸中除氣憤之處,掩也掩不住的挑釁與不屑,陳靖蓮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些什麼。
“我們霓彩軒迎的是八面來客,做的更是童叟無欺的正經生意。姑娘此言,讓我有些不解。”陳靖蓮含着一絲淡漠疏離的笑意看着來人,
聲音平靜地道,“不知姑娘此來,何意?”
“何意?”丫環挑了挑描摹得細長的眉毛,瞪大了一雙杏眼,兩手迅速地將錦盒打開,露出裡面已經除了綢緞的一整套首飾來,“你們賣的好東西,我花了三百二十兩銀子來替我們家小姐將這些首飾買回去,誰知今日我們家小姐取出來一看,竟都是些一面光滑瑩潤一面粗糙不堪的次品。三兩銀子都不值!你們就算是想銀子想瘋了,也不能如此寐着良心。”
一面光滑一面粗糙?陳靖蓮看着錦盒中幾乎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幾件首飾,眸中掠過一抹異光,擡手將最近的一隻繪着“梅花出牆來”圖案的手鐲取了出來,緩緩轉動間,果見得鐲子的另一面,不知幾時起,竟是多了幾個微微凸起的瓷釉氣泡。而原來細膩如玉的瓷面,也多了幾許暗褐色的斑點,雖不明顯,卻也不容人忽視。
這是她親自制作的梅花鏨首飾?怎麼可能!陳靖蓮心中不由冷笑,以指腹輕輕摩挲着手鐲有瑕疵的一面,淡淡地瞟了那丫環一眼。
霓彩軒中的每一件瓷品,縱然算不上精品,卻也絕不可能是如此劣質之物。它們從窯場運來後,必然要經過她的親自檢查,便是賣出之前,也要再被詳細的查看一番。莫說如此明顯的瑕疵,便是有一處細微的磕碰,霓彩軒中的瓷品,也絕不會賣到顧客手中去。
那麼,這套只看一面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首飾,這丫環是從何處得來的?今日此舉,又意欲何爲?尋釁滋事訛詐銀兩,還是敗壞霓彩軒的名聲,令她在桐城無立足之地?
“姑娘確定這套首飾是在我們霓彩軒買回去的?”陳靖蓮彷彿沒有看見鋪子門口漸漸圍攏過來的人羣,動作緩慢而輕柔地將錦盒內的瓷品一件件地託在手中端詳了一番後,似笑非笑地看向丫環。
她的眸子澄澈若水,眸光帶着些淡漠疏離,卻又有如實質一般射在丫環的身上,令她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雪天一般的冷意。
丫環神情一怔,心頭閃過幾許心虛,卻是氣憤地大吼:“什麼,難不成你以爲我是來訛你們的?”她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指着霓彩軒簡單的裝飾,不屑地道,“你們這破鋪子,所有的貨物加起來,也及不上我們小姐的一件值錢首飾,便是你想讓我來訛你們的錢,老孃還不樂意呢。”
不是來訛銀子的?那便是來尋釁滋事的了。那麼,她又會是誰派來的呢?
陳靖蓮心中冷笑漣漣,眼睛卻一瞬不瞬地落在丫環的身上,對着她的指責與羞辱,卻充耳不聞,臉上甚至還含上了幾分閒適淡然的笑意。
那丫環顯然也沒有料到陳靖蓮會是如此反應,再次一愕後,輕咳一聲,定了定神,再次恢復趾高氣昂的姿態,冷笑道:“這首飾就是你的妹妹、霓彩軒的二掌櫃親手賣於我的,現下你難不成還想要耍賴?既是如此,便請這些鄉鄰朋友們看看,這套首飾可是你們前些日子擺在鋪子裡的。”
說着,她又一把將櫃檯上的錦盒整個捧起,轉身面朝探了頭往裡看熱鬧的周圍鄰居和過路的行人們,大聲道:“你們幫我作個見證,這套五彩瓷的首飾,可是霓彩軒半月前擺在鋪子裡的?這種瓷品乃是霓彩軒首創,這樣新穎別緻的首飾,怕也只有霓彩軒才製得出來,便是我們想從其他瓷器鋪子裡買,也根本買不到。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着鄉鄰們伸長了脖子瞅着錦盒裡靜靜躺着的諸件首飾,爾後有數人齊齊點了點頭,丫環的臉上綻出滿意的笑容,轉身面向陳靖蓮,挑眉得意地道:“怎麼樣?現下你無從抵賴了吧?要說你若是早點承認了,我也不過是讓你退了我的銀子,對我道個歉認個錯而已。現下你竟拒不承認,實在讓人氣憤。便是我想善罷甘休,也對不起今日替我作證的這些鄉親們。”
“哦,是嗎?姑娘便如此自信,我一定會向你道歉認錯?”陳靖蓮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錦盒之上,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在暗暗地思量着對應之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