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喝斥,既將車伕嚇了個屁滾尿流,更指明瞭他們要對付的便是馬車內的人。但是,此時馬車內卻有兩個人,這樣一句話,仍是難以讓車內兩人判斷出他們要謀害的,到底是誰。
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們做出決定,陳靖鬆握緊斧子起身之際,陳靖蓮卻是先他一步撩簾鑽出了馬車。
哥哥是陳家唯一的根,唯一的希望,是她必須竭盡全力守護之人。若是可以,她願意以己之身,替哥哥擋去所有的危險與磨難。
“你們是什麼人?意欲何爲?”藉着寬袖的遮掩,她捏緊了手中的斷箭,聲音儘量放大,目光落向身前時,卻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氣。對方竟像是防着他們會趁亂駕車離開一般,不知幾時,已將馬兒身上的車套給卸了。
上一回她們姐妹在山坳裡遇劫,雖一路驚險,終是藉着馬車突圍躲過了擄劫。卻不想,這一回,他們連如此破釜沉舟的機會都不給她。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讓我們來取一人的性命。”回答她的,依然是那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因爲對方蒙着面,她只能看到黑巾之上他的三角眼和黝黑的額頭。
只是,他在看到陳靖蓮出來的那一刻,神情微微一愣,旋即忙將目光投向了晃動的車簾。那如獵豹盯着食物一般犀利的眸光,緊緊地鎖定在車簾之上。
看來,來人並非尋蹤追來的杜家人。這個想法滑過心頭,陳靖蓮的眸光卻越發沉凝,看着蒙面人的神色越發冰冷。他們如此直言不諱,卻是什麼人要暗害大哥?是那欲要趕盡殺絕的仇人尋來了嗎?
“你們要殺的人是我,與她沒有關係,放她離開吧。”陳靖鬆嚯然掀開簾子,氣宇軒昂的身姿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含上了幾許朦朧,但那看向四位蒙面人的凜然氣勢卻絲毫不弱,清越的聲音更是染上了幾分冷意,“我知道他慣會使這種假作同意卻背後捅人刀子的陰險招數,想必他早就讓你們尋機對我下手了吧?”
說話間,他冷厲的俊臉上,扯起一個嘲諷不屑的笑容。他實在想像不出,如茜兒那般爽直正氣的女子,
怎麼會有鄧錦那樣一個令人作嘔的小人父親。
竟是姓鄧的那個老狐狸?陳靖蓮的眉頭緩緩擰起,墨黑的眸中閃爍着明暗不定的光芒。
“呵,你倒是聰明,還不致做個糊塗鬼。”三角眼男人冷笑連連,對於陳靖鬆一猜即中,絲毫沒有表現出異樣神情,“只是這女子既湊巧遇上,我們便成全了你們,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他們只聽僱主的,至於是誰買兇殺人,他們從來不問,對於被殺者如何猜測,他們自然也不會去糾正了。
他話音方落,立即感覺到隔着雪幕,一刀比冰錐還凌厲幾分的目光狠狠地剜在心頭,連他這個做慣了刀口上tian血買賣的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都說眼刀眼刀,方纔那道目光,竟比刀還鋒利可怕。三角眼暗暗心驚,卻是右手一擺,四人同時握着手中的短刀短劍,撲向馬車。
陳靖蓮和陳靖鬆兩人同時眸光一冷,心頭暗驚,先後從兩邊跳下了馬車。縱身落下的那一剎那,陳靖蓮反手將車座上車伕落下的馬鞭抓在了手中,向着空中“啪”地一揚,雖沒擊中撲上前來的蒙面男子,卻也逼得他前衝的身子往旁側了側。
“倒是個烈貨。”被bi退之人眉頭往上挑了挑,冷冷拋出幾個字後,身形一轉,便又對着旁邊的另一人使了個眼角,同時向着她撲了上去。
兩人雖都身形健壯,但從他們一板一眼的動作來看,卻並不像習武之人。如此一來,似乎令陳靖蓮二人少了幾許威脅,但面對盈滿了力量蠻攻上來的兩人,她卻眉頭緊蹙,心頭駭意不減。
而從另一邊跳下的陳靖鬆,情急之下用手中的鈍斧子一硌,鐵器相撞激出耀眼的火花,才生生躲過三角眼致命的一擊。握着斧子的手,卻是一陣發麻。
“大哥,快跑。”陳靖蓮盡己所能,大聲叫喊,也不管能不能攻擊到圍過來的兩個蒙面人,只奮力向左右兩邊快速地揚着手中的鞭子,心中卻是深知,即便四人都不會武,硬碰硬之下,兄妹二人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好。”陳靖鬆縱使咬着牙
抓着斧子,也沒有蒙面人的反應快力量大,隔開了三角眼的刀,卻沒能迅速避開另一人立即補上來的另一刀。只聽得自己腰間的衣物“撕拉”一聲,腰間一痛,他也顧不得多看,轉身撒腿便跑。
兄妹二人同時撒開蹄子沿着小路奔跑,越過馬車後彙集到了一處。四個黑衣人卻像毒蛇一般,緊隨而來。
眼角餘光掃到陳靖鬆腰間鮮紅的一片,和他突然緩下來的步子,陳靖蓮心頭大駭,忙一把拽住他的手。然而,陳靖鬆腰間的那一刀傷得很深,經過方纔激烈的奔跑後,傷口撐得更開了,急涌而出的鮮血染透了他的衣袍。他的嘴脣和臉頰都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如紙,腳下更是一個踉蹌,在陳靖蓮抓住他時,身子一歪,向着路旁的山坡下面倒去。
陳靖蓮眸光一緊,忙用力一拽。卻哪裡抵得過陳靖鬆高大身形倒下時的衝力,身子一斜,竟也跟着一起撲了下去。就在她們倒下的那一刻,四個蒙面男子迅速趕到,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滾下山坡,相視一眼。
漫天雪花,如扯碎的棉絮隨風狂舞,或翻卷着飄向枝頭,或無聲地垂落坡下,追隨那兩道滾落的身影而去。
“嗯……”兩人如圓木一般先後順着山坡急速滾落,尖銳的石塊與帶刺的雜草樹枝硌得陳靖蓮混身生疼、多處劃傷。鮮血從陳靖鬆的傷口處流出,順着他翻滾的地主留下一道道血紅的痕跡,落於後面的陳靖蓮能清晰地聞到那股血腥味。
而他越來越弱的shenyin聲,卻令陳靖蓮心頭驚恐加劇,眸光四轉間,根本尋不到令兩人停下來的法子,只得啞着嗓子大喊:“大哥!你怎麼樣了?”
“突突!”回答她的,仍是兩人滾落撞擊枯枝爛草的聲音。便連方纔那道低弱的shenyin聲,也突然消失。頓時,她的心頭咯噔一沉:“大哥!”聲音一出,卻是沙啞而低沉,透着難以名狀的顫慄與驚恐。
她不敢想像,那深深的一刀,是否令她就此失去了失得復得的兄長。雪花飄落,滲入頸間,那冰涼的觸感,激得她身子幾個激靈,卻無法驅散心中的驚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