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嫉妒,心裡便有些不舒服了。
想到昨日她給自己的難堪,再想着母親對她說的話,讓她凡事忍耐,她也只能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依舊笑臉相迎,來到她面前叫一聲:笙姐姐,您怎麼纔來呀,我們都在這兒等您半天了。
話裡話外嫌她來遲了是嗎?顧今笙望她一眼,沒有理會她,她喜歡她這樣的無禮,自以爲是的聰明。這樣,她才能找到她的錯處,反擊、打壓。
顧今笙越過云溪,因爲沒有搭理她,她臉上表情一僵,覺得很是沒面子,這笙姐姐越來越過分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回她一句,一點面子不給。
今笙上前了幾步,先給父親行了禮,說:“爹,笙兒給您拜年了,恭賀父親今生今世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顧才華有一瞬間的愣神,這還是她那個女兒嗎?四字的成語能說也就罷了,還能按順序從一到千都派上用場,她往年可沒這樣過,說話不出錯字就不錯了,別提出口成章了,最多就是行個禮,祝聲父親過年好,他也知道女兒唸書不好,斷是說不出這樣一番話來的。
愣神過後,候爺到底是很快反應過來,直說一個‘好’字,便連道:“笙姐兒現在厲害了。”想到女兒昨晚的表現,他覺得笙姐兒應該是真的懂事了,長大了,瞧瞧她身上這套裘衣,也知道是她外祖母送的,可穿在她的身上,果然有候門嫡女的氣派,再瞧自己的兩位庶出女兒,雖然也是好看,衣裳也都是新裁縫的,可到底是庶出的,總是有些小家子氣,不夠大氣。
顧今笙抿脣微笑,父親哪裡會知道,當年在母親去逝後,她的名譽也一落千丈,常常犯錯,她便被父親罰着閉門思過,抄寫各類書卷,將近四年的時間裡,她幾乎都是在不停的熬夜抄書,背書,她也曾歇斯底里,但後來發現,只有摒棄雜念,安安靜靜的看書,寫字,才能排除她心裡的鬱悶之氣。
早上奴婢們突然朝她異口同聲的說了祝詞,她就突然想到這一層了。
她知道每年云溪都會在父親面前賣弄一下她的文采,她寫字好看,便年年賣弄,她雖抄了四年書卷,可由於沒有老師指點,寫的字便是自成一體,她覺得不一定能有云溪寫得好,還得請老師指點。
再則,她實在也沒有時間準備什麼來把云溪壓下去,便想到了那才的那些詞,那定是云溪沒有用過的法子。
云溪果然是臉上微微沉了一點,瞧她的眼神有幾分的古怪,她很快便過來笑着說:“笙姐姐平日裡看會書都嫌頭疼,今個兒竟能爲了父親想出這許多的花樣,看來是沒少下功夫呢。”看是誇她對父親盡了心,但上一句話還不是在告訴旁人她不喜歡讀書。
今笙微微挑了眉,瞧着她。
她很喜歡她這種急不可耐的想要敗壞她的樣子,前世的時候她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她完全聽不出來,即使聽出來也無所謂,反正她說的就是真的。
今笙瞧着她,正色說:“云溪,你怎麼這樣說我?我幾時看書就嫌頭疼了?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整天不學無術呢,你這樣壞我名譽可不好,會辱了我們國安候府的名聲的。”
云溪臉上一僵,顧才華心裡有些不悅了,國安候府就一位嫡小姐,他當然也不樂意讓旁人說閒話,這云溪平時瞧着挺聰明的,怎麼今天一開口就說錯話,就算是真的,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樣說自己的嫡姐嗎?
他瞧了一眼周姨娘,昨天已經教訓過她了,她就沒好好說教一下孩子?讓她一大早上就在那兒瞎說什麼。
周姨娘瞧見顧才華掃過來的眼神,有點委屈,她能時時刻刻管住女兒那張嘴嗎?
云溪也有點委屈,心裡氣憤不已,這顧今笙真是邪了門了。
顧今笙也不與她好說歹說,她給父親拜了年,瞧哥哥也已經在這裡,便說:“哥哥,我正要去給母親請安,您要一塊過去嗎。”
顧燕京自然是要一塊過去的,他已經站了起來,朝父親行了禮:“父親,我先去給母親請安了。”往年他們的母親因爲身體不適,懼寒怕冷,過年都不外出的,這幾年來基本上是謝門閉客在梅閣裡靜養了,連顧才華自己都不往那裡去了,別的姨娘也僅在年初這天走個儀式,久而久之,在大家的眼裡正室夫人的位置真的只是個擺設,還不如周姨娘的權勢大。
嫡少爺與嫡小姐說要去候夫人請安,周姨娘也就立刻站了起來,笑盈着說:“二小姐,咱們一塊過去吧,我也正要去給夫人請安。”
周姨娘說去了,謝姨娘自然是不能怠慢,也就跟着站了起來咐和:“妾身也好久沒看到夫人了,不知道夫人近來身子可好。”
難得她們今天都聚在一處,異口同聲的要去那邊請安,候門之中看重的都是家和萬興事,顧才華自然是喜歡他們這樣的,便說:“都去請安吧。”至於那邊,他其實不是太想去的,不太想看到那張明明才三十歲,可分明就活成五十歲的容貌。
曾經,白慕也是一個充滿靈氣的大家閨秀,當年他也是一見鍾情的,怎麼轉眼之間,就變得那麼難看了呢。
昨天從白慕那裡回來後,他直到後半夜都沒睡好覺,眼前一直是她那張蒼老的臉,他想想都覺得可怕,食不下咽。
他的正室妻子,怎麼就變成那樣了呢。
打內心深處,他是拒絕的,但他又要維持這個家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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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才華沒有再跟着去瞧母親,今笙便知道他對母親的那點夫妻之情是真的沒了,他甚至連表演都懶得了。
她就知道,這人是一個心狠的,涼薄到極致的人。
若說他沒有愛過母親,倒也不對,他是愛過的,他愛的,不過都是母親少年時那那嬌好的容顏,一旦她病臥在牀多年,年老色衰了,他也便不愛了。
她沒有多大的心傷,她早就看透這一切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