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今笙撐不住疲憊,雖然強撐着不睡,可靠在美人榻上的時候還是睡着了,醒來之後天色已黑,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的炮竹聲。
從美人榻上起身,就見襲人輕了腳步進來,乍見她醒來了,便忙過來說:“小姐,您醒了,一會要吃年夜飯了。”
“去母親那
裡吃吧,通知那邊多準備些飯,把燕京哥哥也一塊叫上。”
襲人微有驚訝,小姐的年夜飯向來是與云溪小姐一塊吃的,她已經許多年不陪夫人過年了,夫人病重,說不幾句話便咳了起來,又常年躺在牀上,她哪裡守得住。
驚訝過後,但見小姐臉色毫無反常,便忙應了下來,轉身去吩咐侍候在外面的奴婢去辦這事。
今笙站了一會,有片刻的失神。
她竟然還在這兒,並沒有因爲睡着了魂魄就離開了這個身體。
是不是說,以後她都會藉着自己這個身體活下去?
有些事情她也想不通,但若是能這樣活着也好,她便可以在母親面前盡孝,彌補對她的虧欠。
站了一會,她喚了紫衣進來,和她說:“來給我梳個精神點的發,一會去母親那邊吃年夜飯。”
紫衣心靈手巧,尤其梳髮這種事情上,她可以一百天不變樣的爲她綰出好看的髮型。
紫衣年紀長她一些,算起來現在應該有十八歲了,她和襲人原是親姐妹,襲人又小她一歲,姐妹相貌都好,性格相反。紫衣好靜一些,襲人好動一些,姐妹倆家道中落,賣身爲奴,幾年前被母親買了下來,陪伴她讀書,玩耍。
這麼多年來,她們姐們倆的確是盡心盡力的照顧着她,就像姐姐一樣。
當年云溪爲後之後,便派了人來帶她入宮,她自然是不會去的,襲人紫衣爲護她,硬是被某些個奴婢一刀子捅死,臨死前,這姐妹倆還死死的抱着那人的胳膊,大聲喊着讓她快跑,結果她被連捅了數刀,儘管如此,她卻是死也不肯放開那個奴婢的胳膊。
最後,她們的胳膊被砍了下來,放才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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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用一根銀簪挽住她烏黑的秀髮,沉沉的墨發從上而下傾瀉在背上,再別上一朵玉蘭花,顯得清新美麗,她卻把那朵玉蘭花拿了下來說:“這樣便好。”腦袋上簡單又不覺得繁鎖沉重。
紫衣有點疑惑,說:“小姐平日裡不是最喜歡這朵玉蘭花嗎?這是周姨娘送您的呢。”走到哪都要戴上,好像她們感情有多好似的。
原來是周姨娘送的啊!她都忘記了,便說:“把她賞給明目吧。”明目也是在她屋裡侍候的,只是侍候給她端茶倒水洗漱的活。
紫衣應下,便又去給她拿了件紅色的大氅繫上,瞧着喜慶些。
這會雪還沒有停下來,外面風又大,小姐身子嬌貴,自是要包裹得嚴實些。
收拾妥當,今笙便往外走去。
“小姐讓賞給你的。”紫衣在來到外面看見侍立的明目時忙把那隻玉蘭花拿來賽給了她。
明目見狀忙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聲謝字,紫衣便跑了出去,跟着小姐一塊去了。
明目看着手中的玉蘭花,她心裡是有點不太開心的,看小姐她們人都走了,輕輕撇了下脣,她知道這是小姐用過的東西,她自然不會嫌棄,她不高興的是,既然是小姐賞給她的,爲什麼不是小姐親自給她,還要經紫衣的手……
都是一個屋裡服侍小姐的,這麼一弄,好像顯得紫衣與小姐更親近似的,好像她自己矮了紫衣一等。
“真好看,小姐最喜歡的一個頭飾,竟然捨得送你了,小姐可真疼你。”和她在一塊的霞光圍了上來拿過她的玉蘭花翻來覆去瞧了瞧,羨慕得不得了,爲什麼小姐不賞賜她一個呢。
霞光平時也就在屋裡收拾收拾,擦下桌椅,幫小姐換下被褥,她們這等在屋裡侍候小姐的活,相對來說是最輕鬆的了,外頭侍候的丫頭不知道有多眼紅。
瞧霞光羨慕的樣子,明目心裡好受了點,一把奪過自己的玉蘭花笑說:“這是小姐賞我的,你要是想要,可以找小姐討一個去呀,反正她首飾多得是,用也用不完。”
霞光撇了脣,當她傻不成,便說:“就算用不完,那也是主子東西,做奴婢的有什麼資格和主子討賞。”
明目知道她心裡泛酸水,得意的哼笑,便往自己腦袋上一別,還故意晃了晃腦袋。
霞光便不與她說話了,再和她鬥嘴,就該翻臉了,要是讓小姐知道,準得捱罵。
與此同時,顧云溪在屋裡也是氣得跺了幾次腳了。
剛剛她打發奴婢去問一問今笙晚上要如何過,意思是想和她一塊吃晚飯,她打發過去的奴婢很快過來回話說,小姐去了夫人那邊了,要在那邊吃飯,守年夜。
這是以往從未有的事情,自從夫人四年前生病後,今笙便一直跟她一塊吃年夜飯,守年夜。她不敢相信和她周姨娘說:“您看看,這笙姐姐怎麼摔了一次反倒變傻了,居然跑到她娘那兒去吃年飯守年夜了。”
周姨娘此時正坐在圓木方面前,見女兒氣得不行她只覺得好笑,她不在意這事,去就去唄!便和她講:“這大過年的,你就彆氣了,由着她吧,一會你父親就到了。”側身喊自己的兒子:“來哥兒,一會你父親就來了,之前教你的都記住了嗎?”
她爲國安候生了一雙兒女,小的也僅有十歲,起名東來。
“姨娘,記住了,我要懇求父親陪我守年夜。”這樣也便把父親拴在了他們這兒,雖然父親向來寵周姨娘,但這畢竟是年三十,免得他臨時起了什麼意,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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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晚上了,風雪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主僕四人踩在雪地裡,每走一步都個深深的腳步,極大的風颳在人的臉上,有些生疼。
“小姐,您慢着點。”奶孃緊跟着她,恐怕她摔着了。
她走得極快,倒不是急着去看母親,而是急着去找她的父親。
她怕自己去晚了,父親便被周姨娘請了過去。
每個年,父親都是陪周姨娘一塊過的,倒是母親那裡,常年冷清,父親已經很多年不往她那裡去了,母親瞧起來年老色衰,男人又都是喜新厭舊的,若不是爲了他的名聲,還有外祖母家的勢力,恐怕他早就擡周姨娘爲平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