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冷意晴便睜開了眼睛,屋內一片漆黑,可她卻是毫無睡意了,百里修再一次離開,她心裡沉甸甸的,頗爲擔憂,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坐了起來。
百里修的手立刻抓住了她,聲音低啞地猶如囈語,“再陪我睡會。”
分離在即,越是離得近,越是捨不得。
冷意晴握住百里修的手,輕聲說道,“我去給你做點早飯,吃飽一點再出去。”
百里修這才放開雙手,但是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眸子敏銳地看到了她的臉龐,笑道,“我陪你一起。”
冷意晴拗不過去,就隨了他。
兩人在廚房了倒騰了好一會兒,只做了一盤梅花糕出來,本來要做早飯的侍女沒一人敢進去,全部站在院子裡候着呢。
天大亮之後,百里修戴着兩個人做的梅花糕出發了,冷意晴沒有送他,只是在他的行裝裡放了一雙自己做的襪套。
“小姐,您真的不去送公子?”阿薩替兩人着急了,雖說北疆被平定了,可是初定之時難免有人惡意掀起動亂,所以百里修這次出門也是有危險的。
“他過幾日就回來了。”
“可是……可是……”阿薩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把北疆的事情明說,但是不說她肯定會憋壞的,“小姐,其實……其實……”
“我這花繡得怎麼樣?你說百里修他會喜歡嗎?”冷意晴將手中的繡繃遞到了阿薩的面前,藉以轉移話鋒。
阿薩看了兩眼,才望向了冷意晴,只見她雙眸溼潤,滿含淚水,可依然展露出明媚的笑容,阿薩覺得自己的胸口被撞擊了一下,輕聲喊道,“小姐……您……”
“我沒事,”冷意晴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繡着青翠欲滴的竹子,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這帕子是我特地給百里修繡的,等他回來就能用上了,夏天熱,難免汗多,你說是不是?而且那襪套上也繡着一樣的花色。”
阿薩嘆了一口氣,嘴裡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百里修肯定會沒事的,你我都不需要擔心,”冷意晴實在是憋不住眼淚就把繡繃往桌上一放,下炕跑到了淨房。
阿薩急忙跟進去,看到冷意晴朝自己的臉上猛潑水,等她舒暢了之後,遞了乾淨的帕子,“小姐,您別難過了,公子不會這麼輕易出事的,他讓您等着他回來。”
“好,”冷意晴哭過之後心情好多了,強笑道,“走吧,我們去藏珍閣瞧瞧,整日待在屋裡纔要發瘋呢。”這屋裡好像還飄散着百里修的氣味,無不引起冷意晴的思念。
阿薩見她要出府,格外警惕,把吉祥和如意一起叫出了。
四人一路隨行,多了兩雙眼睛,讓阿薩輕鬆不少。
經過昨日一鬧,凌書桓那成衣店是沒辦法準備開張了。
冷意晴駐足,看到那歪歪扭扭的燈籠隨風搖晃,爆碎的炮仗還留在地上,風一吹過便會揚起一場沙土,蕭瑟異常。
“走吧,小姐,”阿薩生怕出事,催促着冷意晴抓緊去藏珍閣,可是就在這時,一樣東西掉在了冷意晴的跟前,崩泄出來的東西瞬間染紅了她的裙襬。
“小姐!”如意和吉祥護着冷意晴防備着四周,但是除了看熱鬧的寥寥幾人之外,並無可疑之人。
阿薩伸手點了點地上如血一般的嫣紅,放在鼻尖一嗅,這才鬆了口氣,“是豬血!”
冷意晴裙襬被污,只好回百里府身乾淨的,阿薩左思右想後,開始勸冷意晴,“小姐,不如今日我們不出去吧,奴婢當心那豬血是有人用來嚇您的。”
“要是有人用來嚇我怎麼不直接扔到我的頭上?這樣才能真得嚇到我,是不是?”冷意晴倒是不在意這個,只是頗爲可惜了這條裙子,豬血染上去就算是洗乾淨了,穿上身上也覺得有些噁心,便笑道,“這裙子幫我扔了吧,看着是不敢再穿了,感覺全身都是豬血的味道。”
“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阿薩接過裙子,繼續勸道,“這豬血許是有人先來嚇您,然後接下去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東西,奴婢連想都不敢想呢,就當奴婢求您了,要是您有個好歹,這次不僅是奴婢,就是吉祥和如意也免不了被降罪,您就忍心奴婢剛成親就和相公陰陽相隔嗎?”
阿薩說着,不由自主地捏袖抹起了眼淚。
“哎,”冷意晴見阿薩說得有幾分道理,便妥協了,“好了,別哭了,我依都你總行了吧,不過在府中呆着太悶了,你得想法子給我解悶才行。”
“行,奴婢一定使出渾身解數讓您高興,”阿薩擡起臉,露出得逞的笑臉,臉上乾乾淨淨地哪有是哭過的樣子。
“好啊,竟然騙我,”冷意晴赤着腳就下地追阿薩,兩人在屋裡嬉鬧了好一會兒才靜下來,“阿薩,你說這會兒百里修到了哪裡了?”
“奴婢覺得差不多過了北洲城了,再經過一條河就到了北疆的界地了。”
“但願這一切能順順利利的,這次他若能平安回來,我就和他成親,管他什麼吉日不吉日的,”冷意晴和阿薩平行躺在炕上,忽然有了這麼一個任性的想法。
“小姐,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公子等您可真是等慘了,這下子好了,公子終於等到雨過天晴的一日了,”阿薩替百里修高興,立刻跳下炕,急忙說道,“奴婢給公子去封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冷意晴沒攔着,腦中浮現出百里修看到信後驚喜的樣子,頓時覺得心裡如灌了蜜一樣甜了。
接着在府中待了兩天,冷意晴終於熬不住了,“阿薩姐姐,今天可以出去了吧?這要是再窩在屋裡,我準得發黴了。”
阿薩也頗爲心疼冷意晴,遲疑好久後才答應下來,“那您得聽奴婢的吩咐,該回府就得回府了,可好?”
“嗯,嗯,”冷意晴喜笑顏開,拾掇了一番就出門了。
這一次三個丫頭比前日更爲謹慎了,就是有人經過她們的身邊,都警覺地護住了冷意晴。冷意晴沒有在街上多做停留,直徑藏珍閣而去。
離藏珍閣還有十來步的距離,一個碗不知道從哪裡飛了過來,吉祥眼尖,本能地直接用手去擋,可是她沒料到的是這個碗有一個尖銳的豁口,擋過之後,吉祥的手臂已經插進了一塊薄而尖的瓷片。
冷意晴顧不上那麼多,拿着手帕給吉祥包住了傷口,這邊主動要回府了。
如意留下來叫大夫,阿薩揹着吉祥一路跑回去,許是傷口很深,血珠掉了一路,看得冷意晴膽戰心驚。
吉祥面如死灰地躺在牀上,殷紅的雙脣也失去了血色,要是在不止血,她肯定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阿薩姐姐,你扶着她的手,我把這瓷片拔出來,我怕耽擱下去,吉祥肯定出事,”冷意晴的心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因爲百里修不在身邊,她好像沒了主心骨一樣,緊張得心神難安。
“小姐,還是等大夫來了再說,公子說過,無論是箭還是刀片割進身體裡,一定不能輕易拔出來,那樣才容易大出血,到時候怕是止都止不住了。”
既然是百里修的話,冷意晴便作罷了,只是看着吉祥暈迷不行,心裡忍不住自責,“怪我,都怪我,要是能安心待在府裡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嘛。”
“小姐,您彆着急,還好只是傷到了手,休養一頓時間就好,奴婢覺得應該慶幸的是這破碗沒有砸到您的頭,不然那後果才叫不堪設想。”阿薩慶幸冷意晴能躲過這一劫。
兩次出事,冷意晴便不覺得是意外了,“到底是誰和我過不去,非要置我於死地?”
“奴婢以爲是您那個妹妹冷意珍,因此除了她,您沒得罪任何人。”
阿薩的話不無道理,冷意晴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信了七分了,整個人怔怔地有些發悶,“看來她上次的挑釁不是開玩笑,而是真得要置我於死地。”
“要不要奴婢去查一下?”
“也好,我倒是想看看她後面還有那些手段,”冷意晴看到吉祥昏迷不醒,雙手忍不住緊握成拳,冷意珍啊冷意珍,要真是你的話,就莫怪我蛇蠍之心將你了結。
大夫來了之後,先是給傷口上了止血草藥,然後才拔出了瓷片,慶幸地說道,“還好你們沒有擅自拔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夫,那麼現在……”冷意晴焦灼不安地問道。
“沒事兒,就差一點點就傷到骨頭了,今後按時敷藥,好好休養一個月,傷口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老大夫診治完畢之後,還開了湯藥的方子,冷意晴見他實誠,多給了一點銀子。
晚上劉茂回來之後,冷意晴把抓藥的方子給他過目,待他確定無害之後再行抓藥。
“方子倒是個好方子,只是一日服兩次太少了,要三次纔好,”劉茂說完,又在方子的後面加了味補氣補血的藥,這才讓人照着方子抓藥。
入夜,除了吱吱大叫的蟲子之外,就沒別的聲音了。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百里修總是趴在她冷府竹苑的牆頭,那會兒多少厭惡他,而現在卻是相思成災,腦子裡就只有一個風流不羈的身影。
“吱呀,”房門的聲音打斷了冷意晴的思緒,她猛然回頭,看到阿薩穿着夜行衣閃了進來。
“怎麼樣?”冷意晴倒好水之後,推到了她的跟前,問道,“可是找到冷意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