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夜話
天亮以後,我們走出了叢林,王局長帶着人尋到了我們。
這羣精壯的漢子每人手裡都拿了一把獵槍,這東西能對付得了野獸,可是能對付殭屍嗎?我搖了搖頭,就這東西打在老棒子身上,就如同蚊蟲叮咬一般,不疼不癢。
“何大仙,我爹呢?”王局長臉上露出一副焦急的表情,不知道是擔心他爹還活着,還是擔心他爹又死了。
何大先生捋了捋山羊鬍,又做回了神棍的角色,告訴王局長,老爺子不得了,昨晚的傾盆大雨便是上天的昭示,你爹如今已經羽化成仙,化成一條青龍,迎着閃電去了天庭!
老神棍只會滿嘴胡謅,說胡話都不會眨一下眼睛,讓我和何陰陽佩服的五體投地,一陣無語。
我倆倒也不能揭穿他,否則怎麼說?難道告訴他你爹變成了殭屍,已經被我們消滅了?
做陰陽先生這一行,能忽悠就忽悠,有些人就愛聽好聽的,他高興了,錢自然就來了,你要淨說些實話他反倒不樂意,說你在妖言惑衆,人吶,就是自欺欺人。
果然,王局長聽說他爹羽化成仙之後,笑得嘴巴都合不上,連說了幾個好字,還要給老神棍舉辦慶功宴。我想,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
上午,老神棍給老棒子遷墳,老棒子現在連身體都沒剩下,棺材裡只放了衣冠冢。
老神棍拿着陰陽鏡在新墳旁瞎轉悠,衆人只當他是在施法,老神棍用陰陽鏡給新墳開了光,只有我和何陰陽知道他連咒語都不會,八成是在裝模作樣,這寶貝落到他手上可真是明珠暗投!
下葬的時候用不着我和何陰陽了,王家的親戚爭先恐後的要給“老爺子”擡棺材,我在心裡一陣腹誹,昨個老棒子還活着的時候,可不見這羣人這麼主動,果真是趨炎附勢。
在王家的好酒好肉的招待下,我們吃了一頓飽飯,吃完飯已經快到中午了,我心裡裝着寢室的事,就打算跟何陰陽回市裡了,老神棍喝的爛醉如泥,所以我倆也沒叫他,偷了他的陰陽鏡,與王家人知會一聲便離去而來。
臨走的時候,王局長的兒子給我倆一人發了一個紅包,他真把我們當成童子了,對我們千恩萬謝,我倆也沒推遲就揣進了兜裡,笑話,紅包誰不稀罕啊!不拿是傻子!再說了,爲了‘送他家老爺子上天’我倆小命都差點折損在林子裡,要點報酬咱也不覺得愧疚。
你看我倆現在這樣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不認識的還以爲俺倆是北大荒過來討飯的!
我倆不能就這副模樣回市裡啊,這要是讓人認出來是大學城的大學生,這以後還怎麼混?我倆在章五縣城的澡堂子裡搓了個澡,然後又從服裝店買了兩套衣服換上,這才登上了回市裡的客車。
一路上逛逛悠悠,上午吃的那點東西差點又吐了出來,直到下午兩點多才到了市區。
我和何陰陽先是去了他家,這是他爺爺在城裡的房子,是一個小四合院,十分氣派,在市中心能夠擁有這麼一塊地方,足以看出老神棍財大氣粗!小生活過的挺舒坦的,可見他還是有幾分本事,數十年如一日,神棍路線鐵打不動,僅憑一張嘴就能有今天的生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何陰陽令我來到了老神棍的書房,呵!這傢伙還挺講究的,會客的地方整的有模有樣,真皮沙發大茶几,桌上竟然還有一臺電腦,算命也能用到這玩意?還真是跟世界接軌!
牆上掛滿了一些客戶送的錦旗,什麼“救死扶傷”,什麼“鐵口直斷”,什麼“神仙轉世”,恭維的話五花八門,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家是開診所的。
何陰陽翻出了寫符咒專用的黃紙,這種黃紙普通市場裡是買不到的,是經過特殊秘方炮製過的,一般只有得到過真傳的陰陽先生纔有這種秘方。
這種造紙法不知是誰傳下來的,但依此法制作出來的黃紙其中存着點靈氣,只有這樣,畫出的符咒纔有效果,在我們村只有我爺爺和何大先生有這種黃紙,我和何陰陽平時用的黃紙基本上也都是從何大先生那偷來的。
“冬哥,拿多少?”
“總共有多少?”
“差不多一箱子呢?”
“多拿點,省着下次還得來拿!”
我將“偷”很自然的說成了“拿”,習慣成自然,就比如拿黃紙這件事。
“冬哥,你看這是什麼?”何陰陽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張紙條給我看,竟是一張發貨地址,上面寫着:“香港特別行政區,周扒皮風水工作室。”
老神棍的這些黃紙竟然還是洋貨!是從香港發過來的!
周扒皮是誰?這名字聽着這麼耳熟,哦,我想起來了,前些年我們省城來過一位香港的風水大師,據說這位大師在東南亞都是名聲赫赫,省城的體育中心便是由這位周大師擔任的建築顧問,與總工程師享有同樣的別待遇!
“你爺爺不簡單啊!居然能跟這位周大師搭上關係!據說這位周大師跟特別行政區的長官都稱兄道弟!”我異常驚奇。
“哦,我記得我爺爺以前說過,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拜過以爲師父,姓周,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周大師。”
聽何陰陽這麼說,我不禁眼睛一亮,還真有這種可能,如果周扒皮要真是何大先生的師父的話,那這一切就不難解釋了,何大先生身爲周大師的徒弟,在這一行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省城行走,哪個能不給些面子。
怪不得他能混到今天這種地步,原來這老神棍也是有背景的人吶!
我和何陰陽又從何大先生屋裡偷了兩勺硃砂,這玩意好啊,至陽之物,是寫符咒的必備之物,在城裡很難搞到。
我偷偷的打開了老神棍的抽屜,這一抽屜裡放着好多碟片,大都是香港片,其實那時候的影碟大都是香港片,大陸還拍不出什麼像樣的電影來。而在這些碟片之中我還看到了不少成人三級片,這一看,我樂了,這老神棍一把歲數了還看這個!也難怪,何陰陽他奶奶走的早,老頭也有寂寞的時候。
一番掃蕩之後,我倆將東西都恢復成原樣,就在要出門的時候,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將我倆嚇了一跳。
何陰陽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接了電話。
“喂!你好,請問你素哪位?”
我就不明白這小子爲啥一接電話就一股子港臺腔。
而電話那頭居然也傳來了港臺腔:“何忠誠!我素誰你都聽不出瀨呀!我已經給你打移動電話也打不通!我跟你港,在計個樣子我會終止和你的一切合作….”
我在一旁偷笑,何大先生的‘大哥大’昨天在林子裡已經被‘老棒子’踩個稀巴爛,你能打通才怪!
而令我驚訝的是這個電話居然是從香港打來的,看來何大先生與香港方面還有聯繫!
何陰陽無奈地掛了電話朝我笑了笑。
我說:“你小子的港臺腔是不是都跟你爺爺學的,那老神棍接電話也是這個德行,我還以爲你家祖籍是香港的呢。”
“冬哥,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你們學校了,剛纔香港來電話找我爺爺,我爺爺和香港方面有合作項目,好像是關於承包省城的殯儀館的事情,我得去將這事告訴他,不然耽誤了大事就糟了!”
何陰陽說的事在我看來還真是大事,看這小子的樣子似乎也是知道一些他爺爺的事情,人家有事,我也不好阻攔,點了點頭。
那時候正趕上精神文明建設,殯葬改制一直是關於民生的大問題,中國的殯葬制度也開始借鑑一些國外的經驗,甚至是引進一些技術。我非常理解,如果何大先生將這事辦成了,那他也算是辦了一件正事。
何陰陽幫我畫了很多開眼符,用陰陽鏡開了光。
我接過何陰陽手中的東西跟他道了別,獨自一人回到了學校。
走進了校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前天導員讓我寫檢討來着,結果昨個一折騰就給忘了,我無奈地笑了笑,將東西放在門衛那裡,就先去辦公室報了到。其實導員有時候並不是真的想讓我們寫檢討,最主要的是想讓我們認識到錯誤。
我真的知道錯了,曠課,聚衆賭博,夜不歸宿…..我在心裡恬不知恥地暗自總結着自己的罪行,到時候主動交代出來也算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師不喜歡犯錯誤的孩子,但老師更加不喜歡的是犯了錯誤還嘴硬的孩子,這一點我從上小學的時候就知道了。
咚咚!
我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裡面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進來!”
是導員沈悅的聲音,我吸了口氣,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辦公室裡只有我導員一個人,她疲倦地坐在那裡寫着什麼,面容似乎很憔悴。
“唔!是你啊!”導員瞥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我心想,這是老師慣用的手段,特地讓你多站一會,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
“導員,你昨晚沒睡好?”我是故意在找話題,想讓氣氛輕鬆一些,不過我關心她卻是真的,這一學期她可沒少爲我們這幫小子操心。
導員聽我這麼說不禁怪異地看了我一眼,說道:“睡的好?昨晚誰能睡的好?”
我頓時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夜不歸宿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我們學校有規定的,外地學生週末想要離校必須要導員開出的假條,像我這麼特立獨行的人,當然直接省略了這個步驟。
導員打量了一眼,見我一臉的迷茫,不像是在作假,不禁疑惑道:“難道昨晚的事你不知道?”
…….
“韓冬!你居然敢夜不歸宿!”
導員憤怒的咆哮聲從辦公室裡傳來,震得我瑟瑟發抖,也只有她這體型能夠發出這麼一嗓子‘青藏高原’的調調。
我鬱悶,我就這麼陰差陽錯的不打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