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整個案件的發展大部分都是楊璟推理出來的,但卻合情合理,而且與他取證和檢驗的結果相吻合,趙陳氏的反應更是直接印證了這些推理,見得趙陳氏敗下陣來,楊璟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將手帕遞到了趙陳氏的面前,後者擡頭看了楊璟好久,終於還是接過了手帕,默默地擦拭着臉上的血跡。
“說吧,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很重要嗎?”
“也不是很重要,反正你遲早要變成死人,墓碑上刻不刻名字都無所謂,就怕暴屍荒野,讓土狗刨出來吃了。”
趙陳氏惡狠狠地瞪了楊璟一眼,最終還是哼了一聲,回答道:“我叫韓洛音。”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韓姑娘早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了。”楊璟滿意的點了點頭,蹲了下來,從韓洛音手裡抓過手帕,極其溫柔地替她擦着臉上的血,一邊柔聲說道。
“韓姑娘,哦不對,你已經不是姑娘了,應該叫你趙夫人?還是韓大姐?”
韓洛音滿臉冰霜地盯着楊璟,楊璟卻只是笑了笑:“這麼跟你說吧,眼下你有兩個選擇,要麼服從於我,要麼坐牢等着白牛教的人來殺你,你自己選吧。”
韓洛音扭過頭去,躲開楊璟的手帕,一口血沫就吐在了楊璟的臉上!
“卑鄙的狗官!我白牛教的兄弟姐妹爲了拯救蒼生,寧死也不會向你這樣的狗官低頭!趙高義雖然不是因我而死,但也是我保護不力,死在教友手裡也比受你這狗官侮辱要強!”
楊璟也不惱怒,只是用手袖輕輕擦去臉上的血沫,仍舊笑着道:“韓姐姐你可真是名符其實的血口噴人了,侮辱你的是趙高義和鄭小虎,我連你手指頭都沒碰過,又何來侮辱一說。”
楊璟說着,故意用眼神掃了韓洛音的胸脯一眼,那哺育了兩個孩子,又幹渴了多年的飽滿,在韓洛音的氣憤之下,不斷起伏着,勾勒着驚心動魄的迷人曲線。
韓洛音羞憤難當,擡起完好的右手就打向楊璟,楊璟卻沒有躲避,而是沉聲喝道:“你就沒想過你那兩個孩子麼!”
韓洛音身子一震,手掌被凝固在半空之中,就定格在楊璟的臉旁邊,貼着楊璟的臉,兀自顫抖着。
“你們總會有自詡正義的一套,我也不去說誰對誰錯,但孩子總是無辜的,你慷慨就義倒是感天動地,眼下趙高義死了,趙府亂了,往後日子更加艱難,那些妾室一個個巴不得搶你的位置,你的孩子就是她們最大的阻礙,如果你死了,你覺得那對孩子還能活多久?”
“你捨得讓這對無辜的孩子跟着你去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還談什麼天下蒼生,簡直就是可笑之極!”
楊璟說完便站了起來,見得韓洛音仍舊沉默着不說話,楊璟作勢便要走。
“既然你這麼憂國憂民,願意爲天下蒼生委身事賊,願意爲天下蒼生自尋死路,願意爲天下蒼生虎毒食子,我這狗官就幫你一把,讓你和你的孩子死得痛快一些好了!”
韓洛音渾身顫抖着,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她早已將楊璟碎屍萬段了!
可形勢比人強,即便她再不願意承認,她終究是捨不得這雙兒女的,爲了聖教的大業,她不惜犧牲了個人,這幾年的潛伏生涯,這對兒女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快樂,她再如何狠辣,也無法不管自己的孩子啊!
“等等!”
楊璟聽得這兩個字,嘴角便浮現出笑容來,停住腳步,轉身朝韓洛音點頭道:“很好,你總算沒有蠢到無可救藥,以後就服從我的安排吧,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孩子,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的。”
韓洛音知道自己終究是低估了楊璟,一旦自己恢復實力,便是十個楊璟也不夠她殺,可楊璟控制了她的孩子,就捏住了她的心臟,即便她再不樂意,也只能服從楊璟了。
“你要我做些什麼?”韓洛音終於意識到,與楊璟對抗是佔不到任何好處的,眼下她只希望楊璟能夠儘快榨乾她的價值,她才能帶着自己的孩子,遠離這個惡魔一般的狗官。
“韓姐姐的藥效還沒過嗎?怎麼這般猴急?”楊璟調笑了一句,發現韓洛音的目光足以殺人,這才訕訕作罷,朝她說道:“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以後有的是時間,我是狗官沒錯,但我是一個不太一樣的狗官,白牛教要招撫還是要剿滅,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觀察,韓姐姐就先安心養傷吧。”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韓洛音聽了楊璟如此說話,肯定要笑掉大牙,一個小小的推吏,還大言不慚地苦惱着到底是該招降還是該剿滅佔據大半個南方的白牛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可韓洛音如今想起來,便是嶽州軍副指揮使羅晉,都要受楊璟的羞辱,若非到了生死關頭,羅晉也不敢反抗,可見楊璟的身份並不簡單,便如楊璟所言,他確實是個不太一樣的狗官!
兩人心思各異之時,院子外頭卻傳來了沉重而混亂的腳步聲,羅晉終於帶着人馬回來了!
這些人擡着幾具屍體,又押着三個俘虜,很快就再度將院子站滿了。
韓洛音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雖然白牛教來的都是高手,但對方畢竟人多勢衆,而楊璟又以有心算無心,設好了埋伏等着聖教的弟兄們往裡鑽,被俘被殺都不足爲奇。
可讓她感到吃驚的是,押着俘虜的並非羅晉的嶽州軍親兵,也不是趙府的武士,而是白日裡跟着楊璟的那個生意人模樣的隨從,他的身邊還有着七八個好手,眸子冰冷陰寒,一看就是殺伐果斷,刀頭舔血的狠角色!
楊璟撐着手杖往前走了兩步,朝羅晉說道:“羅指揮辛苦了,諸位弟兄們辛苦了。”
羅晉聽得楊璟稱呼他爲羅指揮,而並非羅副指揮,心裡也甜滋滋的,當即抱拳道:“爲楊大人辦差,哪裡敢說甚麼辛苦...”
楊璟見得羅晉如此服帖,也就不再多說,卻見得羅教平帶着幾個提刑司捕快,縮在羅晉的身後,楊璟想了想,便朝他們說道。
“二位大人,本官已經查明真相,大夫人也已經親口供述,由於趙指揮忙於軍務,又癡迷武學,自覺冷落了夫人,那日便與夫人在練功房重溫舊夢,在此過程中又服用了虎狼之藥,送走了大夫人之後,趙指揮便反鎖房門來歇息,沒想到趙指揮體質特意,虎狼之藥引發體內隱疾,以致於走火入魔,暴斃於練功房之中,大夫人趙陳氏與奴僕槐花兒鄭小虎等人,皆已驗明供詞,這個案子就這樣了結了吧,二位以爲如何?”
羅晉和羅教平相視一眼,心裡也是將楊璟罵了十八遍,就在剛纔,還將人家大夫人打成死狗一般,還在靈堂抓到了三個狠辣高手,卻睜眼說瞎話,硬是將這個案子給結了,難道以爲他們這些人都是傻子麼!
這案子背後分明還有大陰謀,皇城司想要接過這個案子也就直說吧,偏要弄些虛頭巴腦的事情來掩蓋,皇城司仗勢欺人果然是一種薪火相傳的傳統!
不過這些也都只是他們的牢騷,哪裡敢跟楊璟提意見,只是心裡尋思着,一定要找準機會將楊璟好生報復一番罷了。
楊璟見得他們沒有異議,也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讓這些人都退下,這才走到陸長安這邊來。
“屬下見過辦事大人!”
見得閒雜人等都已經離開,陸長安帶來的那些暗察子精銳才紛紛向楊璟抱拳行禮。
楊璟擺了擺手,朝他們回禮道:“大家都是兄弟,往後出生入死,有福同享有禍同當,這些個虛禮也就免了。”
這些暗察子似乎沒想到這個新上任的辦事大人如此好說話,許是被蘇秀績壓迫慣了,一時半會兒驚了片刻,紛紛朝陸長安投去詢問的目光。
陸長安也是一臉尷尬,聳了聳肩,表示他也跟兄弟們一樣,對這個新長官實在看不透。
楊璟也不在這些小細節上計較,那些潛入者死了也就死了,意義並不大,反正他手裡掌控了韓洛音,關於白牛教的一切,應該很容易探查清楚。
而那三個活着的卻不一樣,因爲他知道白牛教今次潛入趙府,是爲了給趙高義的屍體動手術,取出童兒蠱,這也就意味着,這些人當中,最起碼有一個是技術型人才!
套用他在電影裡聽來的一句話,這時代什麼最貴?人才啊!
所以對於技術型的人才,楊璟必須儘量讓他們歸化投誠,納爲己用,只要鉗制的手段足夠給力,這些人可以爲他提供極大的助力,甚至可以漸漸感化,成爲他楊璟的班底!
楊璟細細打量了那三個俘虜,但見得這些俘虜跟那七八個死去的潛入者一樣,牙齒髮黑,脖頸很粗,就跟趙高義以及趙高義身邊那些親兵一樣,顯然是有着嚼食檳榔的習慣。
可左手邊那個卻一口白牙,膚色白淨,穿着夜行衣,胸部微微隆起,喉結也不清不楚,一眼看過去,實在分不清是男是女。
楊璟早先就叮囑過陸長安,在圍捕這些人的時候,下手一定要注意些,千萬別傷了關鍵人物。
陸長安當時還反問了楊璟一句,如果來的人太多,怎麼分辨哪一個纔是關鍵人物?
楊璟想了想,便答道:“拼殺之時最不要命,但其他人都願意爲了保護他而送死的那個人,便是關鍵人物。”
陸長安這個老探子自然明白楊璟的意思,只有拼殺之時衝在前頭的人,才能贏得下屬的誓死效忠,而換回來的則是這些下屬的視死如歸。
從一句話裡,陸長安看清楚了這個新長官的爲人,於是他也認定,楊璟是個值得誓死相隨的人,所以他沒有讓楊璟失望,成功將這個關鍵人物俘虜了回來。
不過楊璟的目光並沒有在那人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轉到右手邊那兩個的身上,眼神有些冰冷,冰冷得讓陸長安這個老探子都有些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