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庶終於見到了楊璟破案的神奇,也終於明白,爲何楊璟年紀輕輕就能夠掛滿一身的官銜!
雖然楊璟破案比自己厲害,但要說對安豐軍城的瞭解,一百個楊璟都比不過他杜庶!
既然楊璟已經推斷到了這個地步,那麼捉拿嫌犯的工作,自然要交給他這個提刑官來做!
安豐軍乃是大宋軍隊裡頭仍舊保持着強悍戰鬥力的隊伍,也算是爲數不多的一支強力邊軍。
因爲安豐軍繼承着父親杜杲留下來的嚴厲軍紀,又有李庭芝這樣的新銳將領在加強訓練,所以將士們都嚴於律己。
像喝酒賭錢玩女人養猴兒這種事情,軍隊裡是嚴格禁止的,更慢說懈怠練兵,偷偷出去做生意了。
而作爲一座軍城,雖然以駐紮軍隊爲主,但民生與商業也是必不可少的,畢竟生活質量還是要有。
所以軍鎮裡頭的暗娼窯子和賭坊等等娛樂場所也很多,但養猴兒耍戲給人看的,卻並沒有幾個。
杜庶心中既然已經有了計較,當即便召集了所有人手,今番勢必要將那幕後之人給揪出來!
耍猴兒這種事情,必須親力親爲,自己養出來的猴兒,到了別人的手裡頭,可不一定聽話,所以這個能夠如此純熟使喚猴兒幫兇的人,肯定是猴兒的主人!
杜庶心頭燃起一團興奮的火焰,帶着提刑司的官兵便往驛館外頭而去,可這纔剛剛到得門口,便見得李庭芝帶着大隊人馬,出現在了驛館門口!
“北山兄,你這是爲了哪般?”
在杜庶心裡頭,安豐軍便是父親杜杲的安豐軍,他之所以擔任這個提刑官,就是爲了繼承父親的遺願,繼續爲大宋守住這道壁壘。
這是他當仁不讓的職責所在,即便李庭芝確實是個將才,他也不願將這個權柄和職責交給李庭芝。
兩人年紀相仿,又都是有着真材實料的青年俊彥,免不了心裡各自計較對比,偶爾也有些明爭暗鬥的意思。
但爲了安豐軍的穩定,兩人都知道輕重,從來不在人前相互鬥氣,反而表現得融融恰恰,就像惺惺相惜的老友一般。
李庭芝表字祥甫,又號北山,杜庶並未直呼其名,甚至沒有用官職來稱呼對方,而是用李庭芝的別號,以表現兩人和諧相處,也算是用心良苦,在維護着安豐軍的穩定。
李庭芝自然是領情的,畢竟都希望安豐軍能夠繼續保持戰力,都不願意看到兩虎相爭而損害了安豐軍的力量。
“杜提刑有禮了,某受了巡檢觀察楊大人的命令,出去做了一樁勾當,眼下回來複命。”
雖然楊璟提醒過,最好不要跟別人提起這次任務,但李庭芝還是稍微暗示了杜庶。
杜庶聞言,臉色果然有些陰沉,畢竟他曾經問過楊璟,可楊璟卻只是含糊其辭,原來卻是暗中使喚了李庭芝!
如此一對比,這楊璟或許對李庭芝,比他杜庶還要更重視一些呢!
不過杜庶想了想,自己主管刑名斷獄和緝捕盜賊,而李庭芝掌控安豐軍的練兵等差事,而且兩個人又不在同一個衙門,一個是淮西路,一個是安豐軍,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又各有所長,楊璟交託李庭芝辦事,或許只是考慮到李庭芝的職權所在罷了。
杜庶心裡還掛念着追捕嫌犯的事情,也就不與李庭芝計較,打了個哈哈,便帶着人馬離開了。
楊璟聽得動靜,便走了出來,但見得這李庭芝也就二三十的年紀,黑臉膛,頗有軍漢的樣子,可一部鬍鬚卻是很好看,又不忍丟棄文官們的氣質,眸子有些小,卻散發着逼人的英氣,一看就是在軍伍之中磨礪出來儒將。
“下官見過忠勇楊爵爺!”李庭芝雖然沒有杜庶這樣的家世,但早先也是孟珙頗爲賞識和擡舉的人才,可在楊璟面前,他卻比杜庶表現得要更加的恭謙。
楊璟知道這是南宋的抗蒙名將,這安豐軍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往後絕對是勝負的關鍵,李庭芝和杜庶能夠鎮守此處,確實比別的人選要合適,甚至比他還要合適。
自己要做的並非喧賓奪主,而是好好輔助此二人,如此纔是楊璟該做的事情。
“祥甫兄無需多禮,事情辦得如何?”
李庭芝早知道楊璟沒有什麼官架子,可對方乃是從三品雲麾將軍,堂堂忠勇伯爵,各種官銜隨便哪一個都足以壓死他,卻以兄弟相稱,而且言語間坦率真誠,李庭芝心裡也感到非常的溫暖和惶恐。
“下官無能,那些細作和殺手未能全部擒獲...”
楊璟聞言,也不由微微驚訝,陳密走上前來,低聲道:“大人,怕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咱們行動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有所察覺,走脫了不少,就地斬殺了五個,抓了兩個,李軍爺的手下死傷十三人...眼下打草驚蛇,怕是有些麻煩...”
陳密也是臉帶愧色,沒能完成楊璟的任務,大家心裡都有些忐忑。
李庭芝輕輕吸了一口氣,朝楊璟道:“楊爵爺,事已至此,下官只能擅作主張,將軍城的要道都封鎖起來,這些人即便散入安豐城中,也沒辦法走脫,接下來下官便派人一寸寸地搜刮!”
楊璟朝諸人笑了笑道:“大家不必這般,本官也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能夠抓到兩個活的,已經不錯了,祥甫兄措置及時,便照着你的意思去做,畢竟這安豐城是你的地界,本官也不好越俎代庖,抓人這種事,你祥甫兄爲主,陳密幾個會配合你的。”
李庭芝最怕就是上頭的欽差妄自尊大,傲慢無人,一無所知卻又硬要橫插一腳,事情搞砸了還得你個地頭蛇來背黑鍋。
如今聽得楊璟表態,心中陰鬱頓時一掃而空,也不再謙遜推辭,反而光明磊落地抱拳道:“下官必不辱命!”
楊璟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至於那兩個俘虜,價值毋庸置疑,別讓他們死了,無論如何都要撬開他們的嘴,能不能抓到其他餘孽,就靠這兩個人了。”
“是,下官明白!”李庭芝等人當即領命道。
一道回來的風若塵也有些氣餒,畢竟她最精通的就是潛藏和刺殺,可楊復血和蘇月羞暗中組織的這些紅旗墰殺手,竟然都是精挑細選,個頂個的好手,便是風若塵,也沒能佔到太多便宜。
這蘇月羞到沒有耍什麼花樣,果真帶着大隊伍,挨個清掃紅旗墰的秘密據點,甚至還用她和楊復血的方式留下了暗號,關鍵的時候還主動勸降,可惜那些人來不及逃脫的本來就不多,對她更是沒什麼忠心可言。
不過她也總算是如約做到了承諾,風若塵將她推到楊璟面前來,朝楊璟問道。
“如何處置這賤婢?”
楊璟早先就已經說過,這蘇月羞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既然已經履行了約定,便將她關押起來,回去再交給刑部來覈定罪行吧。
不過當楊璟下達命令之後,蘇月羞卻拼命搖頭道:“楊大人!讓奴婢跟着你吧,若將奴家關押起來,不出幾日,奴家必定要受到報復刺殺!”
“奴家已經拋頭露面,這些人都已經知道奴家歸順了大人,一定會想方設法來殺我,奴家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往後給大人做牛做馬,忠心不二,大人可要救救奴家!”
不得不說,這蘇月羞實在是個誘人的狐媚子,即便楊璟早有心理準備,卻仍舊忍不住動搖了想法。
可碰觸到風若塵那酸溜溜的眸光之後,楊璟也鎮定了下來,這蘇月羞便像色彩斑斕的毒蛇和花蝶,最好惹都不要惹,否則後患無窮,楊璟是吃夠了女人的虧的,雖然蘇月羞楚楚可憐,楊璟卻不爲所動,還是讓人將她關押了起來。
風若塵見得楊璟如此,這才放心下來,見得陳密等人仍舊無法從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便提高了聲音,朝楊璟道。
“你剛纔說沒抱太大希望,是不是早就料到咱們會拿不到人?”
聽得風若塵如此發問,無論是陳密還是李庭芝等人,都紛紛擡起頭來,他們顯然也是非常的好奇,可惜敢如此直截了當問楊璟的,也就只有風若塵一個了。
楊璟掃視了一圈,而後往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朝衆人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通風報信的,應該就是傷了洞真的那個人。”
楊璟此言一出,風若塵等人也是吃驚不小,如果楊璟是對的,那麼只能說明,那個丁丁殺手並非孤家寡人,他訓練出這麼多的蒙古蠻子,四處傷人,又給紅旗墰和雲都赤殺手通風報信,這種種跡象都將事情往蒙古人的方向推動!
朝廷就是擔心蒙古人以安豐軍爲突破口,再度大舉南侵,才讓楊璟快馬加鞭地趕過來,而目前的形勢來看,趙昀和諸多官員們的擔憂,只怕要成真了!
見得衆人憂心忡忡,楊璟也擔心影響了士氣,便朝劉漢超等人說道:“既然你們都這麼擔心,不如帶些人去給杜庶助助威吧。”
“提刑官杜庶?他又做什麼勾當?”風若塵不由問道。
“我讓他去抓那個通風報信的人了。”楊璟有些漫不經心地答道,這個丁丁殺手確實如同杜庶所想,是個狂妄自大的人,認爲楊璟根本不可能抓到他,所以才佈下這樣的迷局,讓楊璟來解。
只是他沒想到楊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非但把洞真給救了下來,還解開了他的謎題!
而種種跡象表明,此人與紅旗墰和雲都赤都有着極其密切的聯繫,這些殺手無法出城,自然會找到此人尋找解決辦法,或者繼續策劃刺殺李庭芝和杜庶的計劃,留在城中充當內應,對他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此人雖然如同狐狸一般保持着警惕,但絕對想不到杜庶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讓紅旗墰和雲都赤的人逃走了絕大部分,或許是失利,也尤爲可惜,但如果杜庶能夠抓到這個人,那麼楊璟就贏了一大半了!
再者,羅道寧和甘露師太還沒有回來,他們還在執行着楊璟的秘密任務呢!
劉漢超和李庭芝等人聽得這樣的消息,哪裡還坐得住,趕忙出門追杜庶去了。
而楊璟則擡頭看着北方的天空,那層層烏雲壓得極低,就像浸透了墨汁的大棉被,觸手可及一般,烏雲之中的閃電,就如同蒙古人的馬刀和長矛,隨時會將安豐軍城碾壓成碎片一般!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楊璟低聲自語着,這黑雲壓城城欲摧,或許就是戰爭的前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