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桌子上有幾顆或者十幾顆珍珠,或許你很快就能數清,可如果是一堆珍珠,你就需要花很多時間了。
同樣的道理,廣場上有十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你或許一下子無法得到確切的人數,但你可要目測一下大概的人數範圍。
可如果大草原上有好幾萬人,你一眼望不到邊,心裡頭對數字也就沒什麼概念了。
所謂目測,就是通過自己的觀察,得出一個大概的推測結果,可終究是有個極限的。
楊璟沒想到阿里不哥的軍隊竟然就駐紮在淮食鎮外圍,更無法估算這支軍隊大概有多少人。
他不是職業斥候,只是個客串的細作,即便這支大軍就在他的眼前,他也沒辦法得出一個數字來。
不過他卻聽過阿里不哥的名字,此人還有很多兄弟,蒙哥和忽必烈,就是他的兄弟!
他們是拖雷的兒子,也就是鐵木真的孫子,他們是同一個母親所生,而這個母親被稱爲“四帝之母”,因爲她所生的兒子裡頭,有四個都當過蒙古人的皇帝!
楊璟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大軍,突然朝公羊徙野道:“貴由當上蒙古人的大汗了?”
公羊徙野大吃一驚,不由失聲道:“你又如何得知!”
窩闊臺汗死後,馬乃真皇后稱制,貴由等皇子紛紛返回北方皇庭爭奪汗位,這裡頭多少血雨腥風,也是不爲外人道的。
貴由遠不如拔都等人那般勇武,更沒有他們的功勳,甚至爲窩闊臺所不喜,他從數千裡之外的大理趕回去,很多人都覺着黃花菜都該涼了。
但馬乃真皇后替他保住了汗位,只是這個消息還沒有告諸天下,國書也沒有向大宋等國傳遞出來。
因爲西征的拔都等人抗拒牴觸,甚至於連登基大典都還未舉行,可遠在千里之外的楊璟,竟然一語道破了皇庭的秘密,公羊徙野又如何能不驚詫!
其實楊璟也並不敢肯定,只是見得公羊徙野這等神色,楊璟終於有些安心了。
貴由乃是窩闊臺的兒子,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以及蒙哥,都是拖雷的兒子,而窩闊臺是拖雷的大哥,反正都是一家人。
可皇家無親情,尤其是並不太注重倫理的蒙古帝國,皇權的鬥爭最終更是使得天下無敵的蒙古帝國分崩離析。
楊璟雖然對歷史瞭解不多,但他也知道貴由當不了幾年大汗,三五年之後,便是蒙哥上位,而蒙哥鬥不過忽必烈,最終會被忽必烈奪取了汗位,蒙古帝國也正式分裂成幾個汗國。
貴由對蒙哥等人是非常警惕的,而阿里不哥本該在皇都擔任禁衛長,如今卻灰溜溜躲在淮南,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貴由當上了大汗,阿里不哥受到了猜忌,被趕出皇庭來了!
楊璟並沒有向公羊徙野解釋,因爲他知道,像公羊徙野這麼聰明的人,不消一會兒便能夠想通裡頭的關係。
面對楊璟的沉默,公羊徙野只是輕嘆了一聲,朝楊璟道:“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該看的你也看到了,杜杲死了,安豐軍不再是以前的安豐軍,蒙古帝國西征不僅僅是踐踏和毀滅,還帶回來了不少新鮮玩意兒,你自己考慮吧,明日的這個時候,如果你還是拒絕,那麼,你會見識到阿里不哥到底有多愛雅勒泰倫這個妹妹…”
公羊徙野如此說着,便將楊璟帶了回去,就關押在怯薛軍的營地裡頭,帳篷外全是怯薛軍和雲都赤,楊璟是真真插翅也難飛。
許是雅勒泰倫已經意識到,除了楊璟之外,整個天下再無第二個人能夠幫她,又許是公羊徙野表達一下自己對楊璟的尊重,總之,楊璟的待遇還算不錯。
他們也非常忌憚楊璟,連割肉刀都不準楊璟碰,大盤的羊肉都是切好的,很是可口,只是楊璟並沒有心思吃喝。
阿里不哥的軍隊乃是怯薛禁衛軍,戰鬥力自然毋庸置疑的,而且一路上又糾集了色目人,漢軍以及新附軍,無論如何都是巨大的威脅。
與其說公羊徙野將楊璟抓來,倒不如說楊璟主動放水,混進了淮北,可楊璟還是面臨着一個難題,眼下想要將情報傳遞出去,可行性已經非常的低。
他可以用木炭,將白日裡得到的情報記錄下來,但只能被動地等待風若塵來找他。
這也是楊璟的無奈之處,爲了保密,除了風若塵,便只有羅道寧和甘露師太知曉他的計劃。
不過這也是好事,因爲楊璟被抓之後,李庭芝和杜庶肯定不會無動於衷,安豐軍會調動起來,會時刻戒備,甚至會過河來偵查,如此一來,遲早他們也一樣會發現對岸的異動,即便沒有發現阿里不哥的軍隊,爲了尋找和解救楊璟,他們也會時刻保持着警戒,阿里不哥即便發動突襲,安豐軍也不會猝不及防。
楊璟自然不會相信雅勒泰倫的話,阿里不哥想要回到皇庭,必須拿出戰功,安豐軍便是他的戰功,又豈會因爲楊璟的幫助而真的遵守約定?
雅勒泰倫這種神經質的表現,早先還說給安豐軍五年安穩,而後又變成一年,只能說明,反而說明阿里不哥很快就會渡河強攻!
楊璟坐了一會兒,便走出帳篷來,那些怯薛歹瞬間拔刀,團團圍住了楊璟!
“我要見你們的別吉。”
楊璟見得怯薛歹無動於衷,才醒悟過來,這些蠻子聽不懂漢話,當即搖了搖頭,朝他們重複道:“別吉,我,要,見,別吉。”
楊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眼睛,重複着別吉二字。
怯薛歹們雖然聽不懂漢話,但別吉這個詞還是聽得懂的,爲首一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快步離開了。
楊璟在帳篷裡頭等了一會兒,外頭果然有了動靜,卻是公羊徙野帶着雲都赤過來了。
“你同意接受條件了?”公羊徙野也有些期待,畢竟他很清楚楊璟這種人,是無法用生死來威脅的。
“我要先看看雅勒泰倫的具體情況,才能夠制定手術計劃。”
公羊徙野聞言,心頭也是大喜,這就意味着,楊璟同意爲雅勒泰倫做手術了!
如果楊璟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下來,如果楊璟沒有了解雅勒泰倫的情況就隨便開刀,反倒要輪到公羊徙野不敢用楊璟了,如今楊璟提出這樣的要求,足見楊璟是真的想要解決這個難題了!
“楊大人且跟我來!”公羊徙野對楊璟的稱呼都變了,也表明了他的態度,帶着楊璟便來到了他的住處。
公羊徙野並不住帳篷,而是一處獨家院落,足見他在雅勒泰倫眼中的地位。
這院落並不大,院子裡有好幾個曬草藥用的木架子,院子後頭還有個藥園子,打開門之後便嗅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氣味。
雲都赤的人便守在外頭,公羊徙野卻打開了櫃子,取出一個大盒子,裡頭竟然是一件泥塑。
楊璟見得這泥塑,也是眼前一亮。
這泥塑是個局部器官的模型,極其生動形象地展示了雅勒泰倫的難言之隱。
公羊徙野雖然是醫者,又是雅勒泰倫的親信心腹,但畢竟是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親眼見到雅勒泰倫的隱私。
這是讓蒙古的宮廷女畫師,先將雅勒泰倫的隱私畫下來,而後讓專精泥塑的手藝人,照着畫像塑造出來的模型。
蒙古人在草原上生活,燒不出瓷器,很多時候都用陶土等來製造器皿和罐子,想要找一些擅長泥塑的女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楊璟從這栩栩如生的泥塑之中,也看出了雅勒泰倫的具體情況,果然不出楊璟所料,雅勒泰倫竟然真的是極其罕見的雙性人!
只是從泥塑來看,她男性部分的器官已經萎縮,失去了正常功能,想要變成男人,在後世或許還能做到,若只憑着楊璟以及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是徹底斷了希望的。
不過想要讓她變成真正的女人,技術上應該是不難的,因爲那一部分器官雖然不完美,但起碼完整。
雖然有些像石女的狀況,但通過手術,是可以矯正的,楊璟雖然實踐經驗,但在理論上,是可行的,楊璟也有信心去嘗試。
不過楊璟真正的目的並不在此,他仔細研究了泥塑之後,便朝公羊徙野道。
“想變成爺兒們的機會不大,但不是不能試,想變女人的話就簡單很多,你去問問你們的紅夷公主,敢不敢讓我試試吧。”
楊璟其實心裡很清楚,這種級別的手術,機會只有一次,雅勒泰倫又金枝玉葉,怎麼可能讓他隨便試!
果不其然,公羊徙野當即搖頭苦笑道:“雖然蒙古人對男女大防並不似漢人這般看重,但這等私密之時,我跟你都不能親自動手,只能制定出計劃來,教給女醫官,由女醫官來動手…”
“如果你要試,可以跟那些女醫官一道,在別人的身上試一試,反正這大營裡頭最不缺的就是奴隸。”
公羊徙野這麼一說,楊璟已經沒有驚訝,因爲他早就推測到,公羊徙野四處切人丁丁,並不是爲了訓練那些蠻子,爲蒙古宮廷提供淨身師。
而是爲了尋找助手,爲了找到能夠幫助雅勒泰倫的切實可行的法子!
古代醫學雖然起源很早,但外科手術還是很落後的,更何況對象是雅勒泰倫,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這樣也好,不過人必須由我親自去挑,女醫官也好,試刀的奴隸也罷,都必須由我親自去挑。”
公羊徙野雖然有所擔心,但也無法反駁,因爲他自己都知道,這對雅勒泰倫的手術計劃很重要,既然採用楊璟的法子,自然要照着楊璟的方式來辦。
“好,明日我便帶你去挑人。”
楊璟心頭大喜,但面上卻沒太多表情,反而微微皺着眉頭,朝公羊徙野道:“這東西留下來給我吧,我要繼續研究一番。”
公羊徙野有些爲難,畢竟這關係到別吉的私密,不過也沒辦法,點了點頭,便用盒子收了東西,交給了楊璟,將楊璟送回帳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