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受,我都習慣啦,每日裡脫脫穿穿多費事啊!”花吟仰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一條腿拱起,另一條腿架在膝蓋上,顛來晃去。
南宮瑾也不管她,脫的只剩了裡面的單衣後,先是在牀邊上坐了會,花吟偷偷的拿眼角的餘光看他,心內有些不安,雖說倆人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了,可是之前兩回都是他在發病,而這次他卻好好的,要是被,要是被發現的話……
“過去點。”
“嗯?”
“我叫你往邊上去點,”南宮瑾沒好氣的說,花吟趕緊將自己縮成一條,側着身子擠在貼着牆的牀邊。南宮瑾躺下後,也是雙手枕在腦後,只不過斜睨了她一眼,又道:“沒讓你貼着牆,過來點。”
花吟又大大方方的往他身邊靠了靠,用她二哥的話說,若想欺騙敵人首先得欺騙自己,自己要拿自己當個爺們!旁人才不會懷疑我是個娘們!對了,就是這個理兒!
因爲捱得近,南宮瑾的鼻尖便縈繞着一股若有似無的藥香,讓人安心。他緩緩閉了眼,雖然他此刻並無睡意。
“大哥?”花吟側着身子撐起頭,半明半暗的燭火下,他閉着眼,白日裡疏離冷清的氣息完全褪去,整個人暈在柔和的燭光下,俊美若神袛。
或許是鼻息太近,南宮瑾不期然的睜了眼,倆人的目光撞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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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尚不及反應,仿似被他的眸子吸住了神智般,再也挪不開眼,直到南宮瑾擡手蓋住她的臉將她往邊上一推,花吟仰倒在牀上,“咚”的一聲,神魂歸位。
回過神後便是大囧,花吟抱着腦門將自己往牀板上砸了幾下,發出不小的動靜。
南宮瑾閉着眼,語氣波瀾不驚“別鬧,好吵。”
花吟頓住,哭喪着臉,“大哥,你千萬千萬不要誤會啊。”
“我誤會什麼了?”
花吟一噎,不過這一世的她一點都不想做那種猜來猜去的人,於是她索性坐起身,滿臉羞憤欲死的解釋道:“大哥,對不住了,我剛纔那樣不錯眼的看你,不是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實在是你長的太好了,我一時沒留神看愣住了。但這並不代表我是那種人,我很正常的,我跟大哥你一樣喜歡的是女人。”
“我知道,”南宮瑾語氣仍舊淡淡的,卻又透着股不悅,“不過我並不覺得她適合你。”
“啊?”花吟呆了呆。
“真是沒想到你會喜歡那樣性格張揚外向的女子,就你這爛草性子,就不怕娶了那樣的女子家宅不寧?”
“大哥,你在說什麼?”花吟徹底暈了。
“睡覺,”南宮瑾突然伸出手拉住她的領子一拽,輕易的將她按在牀上,只不過手掌剛好壓在她的胸口,有些綿軟。
花吟反應極大,身子一縮的同時,抓住他的手就揮了開去。
南宮瑾微眯了眼,輕哼了聲。
花吟情急,口不擇言道:“大哥,我可是男人啦,你怎麼對我摸來摸去啊?呀,你不會喜歡男人吧……”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話若是放在尋常人身上,只會是一句玩笑。但如今的南宮瑾不能人道,這話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狠狠撒了一把鹽。花吟意識到這點後,手腳並用就要爬下牀躲開。
豈料南宮瑾冷了眉眼,揪住她的後領,一把將她拽回來,花吟整個身子撞在牀板上,發出一聲大響。他轉身的瞬間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精準無誤,即使他揹着光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中,但她還是清晰的看到他的眸子似淬了毒,青亮的駭人。
花吟驚恐的睜大了眼,一時忘記了掙扎。誠然,她本意只想將南宮瑾摸到自己胸部的事矇混過去,情急之下說話就沒過腦子,可這作死的話已然說出口,她無力收回,南宮瑾甚至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要了結她的性命。一股淒涼之感油然而生,她悲哀的想,也罷,也罷,既然事已至此,剛好看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若是她今日死在他手裡,那也是她天命所歸……
不,她不能死,她死了,她的父母兄弟怎麼辦?大周的萬千百姓怎麼辦?
她不是發過重誓嗎,即使要死,她也要拖着南宮瑾一起下地獄!她怎麼可以死在南宮瑾前頭!
不可以!
她開始掙扎,可是掙扎無用,她的腦子混混漲漲,後腦勺疼的整個人都燥熱了起來,她知道南宮瑾就在她面前,但是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伸出手想摸上他的肩搖醒他,但是她不能……
花吟是半夜醒過來的,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口照進來一段月光,她嗓子疼的發顫,微微呻、吟了聲趕緊捂住嘴,生怕吵醒了睡在她身旁的南宮瑾。
然而,南宮瑾自掐暈了花吟後根本就沒合過眼,花吟稍稍發出一點聲響,他反而迅速的閉了眼。
又過了會,花吟起了身,她盯着南宮瑾的臉看了會,在確定他是睡熟了後,才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下了地。
南宮瑾夜視能力極佳,他微眯了眼,藉着月光見到花吟踮着腳先是摸到了屋內的桌子旁,一通摸索後,見她捧着一個水壺直接對着嘴就喝了起來,她很的非常慢,中間還歇了好幾回,發出微微的抽氣聲,看樣子嗓子一定痛的厲害。
花吟喝完水後,好歹好過了些,回頭看南宮瑾睡的熟,心內多少有些發涼。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在南宮瑾心中的地位,可笑的是她還當自己一直以來在他身邊賣乖討巧,又時時刻刻的關心他,多少在他心裡與旁人不一樣了,可惜,一旦自己做了觸及他底線的事,他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下狠手。況且,她這次僅僅只是說錯了話而已。
她忽然對自己感到非常的失望,她真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引善”。
她連引善的第一步——走入他的心裡,都做不到,又談何阻礙他的計劃,勸他放棄仇恨,避免傷及無辜?
她太沒用了!!
或許是夜晚尤其讓人傷感,花吟越想越難過,竟極小聲極小聲的哭了起來。
哭的非常壓抑。
南宮瑾偏過頭看她,見她將自己抱成一團,縮在一張椅子裡,小小的,甚至連大聲哭出來都不敢。
南宮瑾不覺心頭一扯,有些疼,絲絲縷縷的,本來以爲沒什麼,不知不覺間卻連身上的骨血都開始疼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是要犯病了。
花吟也沒哭太久,擦淨了淚後,心內默默的自我檢討道:“誰叫你上輩子做了那麼多壞事?該!沒掐死你算你命大,就算掐死了,你又有什麼好抱怨的?是你能力差!沒本事!正所謂惡人還有惡人磨,你這個毒婦人,可不就報應在了大魔頭手裡!呵呵……你以爲菩薩讓你重活一世是讓你享受生活的?我呸!你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罪人,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門板夾了?菩薩是叫你贖罪的呀!罪有那麼好贖的嗎?不死個幾百回能對得起曾經被你害過的人嗎?花吟,你就是該!該!該!”
花吟酣暢淋漓的將自己痛罵了一頓,罵過後心裡舒暢多了。
活着嘛,自然是虐虐更健康!
花吟想明白後,方纔的消極情緒一掃而空,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被掐一回嘛,又不是沒被掐過,指不定哪天這大魔頭死不悔改,還得她親自動手砍了他,到時候還不連本帶利討了回來。
花吟越想越痛快,走到牀邊正想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睡個混沌覺,卻在陰影中看到南宮瑾熟睡的臉後,心思一轉,不由的想起那日她無意間摸到他的臉時,那種心跳加速,渾身顫抖的感覺。就在之前她也是,突然盯住他的眼就動彈不得了,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她對着大魔頭也生出了對鳳君默一般的心思了吧?不會吧!打擊太大,花吟忍不住當場就想抱柱子一頭撞死。
絕對不可能!她花吟眼光沒這麼差!況,她將來還是要侍奉佛祖的人呢,這一世她對鳳君默尚且都打消了念頭,更不可能對其他人還生出莫名其妙的情感。
尤其這人還是——南,宮,瑾!
這簡直是在侮辱她!
可到底爲什麼她會有那種反應呢?難道是病了?
病的還不輕呢。
要不,再摸一下試試?
花吟猶豫了,她蹲下身子,咬着下脣,手伸出去又縮回來,縮回來又伸出去,思想鬥爭了許久,終是狠了狠心,伸出了手……
南宮瑾能感覺到花吟在他身前停了下來,她應該是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呼吸有些些的亂,噴在他的臉上有些癢。
南宮瑾不知道她想幹嘛,又過了一會,他感覺到她向自己伸出了手,可很快又縮了回去。
他心頭一沉,冷冷清清的想,果然……
呵……
之前他差點殺了她,如今她又想來殺自己,這沒什麼不對。
可是,他爲何會感到難過?
難過?他不是早就沒有這種感覺了嗎?
唉……
與其讓自己這般難過,不若他先動手殺了她吧。
南宮瑾的手指動了動,卻怎麼也使不上力,之前她暈倒的瞬間,那直擊心頭,一片荒蕪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理不清,他只知道,如果她死了,他便再也看不到那般純真燦爛的笑容了。
那日她從天而降,宛若天地間賜予他的一抹陽光,那太美好,以至於他到現在都不相信這抹陽光屬於自己。
不相信就對了,他本就是黑暗中的獨行者,任何光明的、溫暖的、真誠的、美好的東西都會遠離自己。
看,曾經的言之鑿鑿,不過是花言巧語,如今她也要背叛自己了。
沒什麼不好,就當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一直都沒改變就好了。
恰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他竟忘了花吟要“殺”他的事,直到他反應過來,只感覺一隻柔軟溫和的手撫上了他的臉。
花吟起初只是稍微碰了下,等了會見他沒反應,又索性大着膽子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臉,這次停留了時間長了些。
南宮瑾有些錯愕,不明白她在幹嗎。
“咦?”花吟疑惑的輕嘆了聲,沒有之前心跳加速手腳發抖的症狀哦,她心頭一喜,又見南宮瑾動也不動,暗道他或許頑疾纏身的緣故,睡眠深。就像之前她遇到的兩次,他不就跟睡死過去了一般,她不由的懷疑,方纔南宮瑾鬆了她的脖子留下她一命是因爲他犯了病。這般想着花吟的膽子越發大了起來,她伸出兩隻手同時摸上了他的臉,從眉毛到鼻子再到嘴脣。
“我就說麼……”花吟大喜過望,一不留神出了聲,意識到後趕緊捂了嘴,心內接上了後半句話:“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個大魔頭!哈哈……”
花吟放了心,鬆開手後,因爲光線太暗,所以她並沒看到南宮瑾脖子上泛起的紅暈。
花吟咧着嘴悶笑了會,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嘴裡嘀咕道:“喲,睡這麼死不會真是犯病了吧?”她是醫者,本能的反應就是搭上南宮瑾的脈,診了一會,點點頭,又自言自語道:“沒事,難道是剛纔掐我掐的太累,體力不支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先是把自己逗樂了,又捂着嘴撲哧撲哧的笑。
南宮瑾原本哀涼的感覺一掃而空,心內一暖,不自覺彎了嘴角,他突然很想將她按在懷裡狠狠摟住,只不過這種強烈的渴望剛一露頭就被他狠狠的掐滅了。
要真這樣做了,那他恐怕真要嚇到她了。
可笑,他居然有這種念頭!
花吟半夜起來折騰了這麼一回,腦子清醒的很,也沒什麼睡意了,索性不再上牀,省的驚動了熟睡的人。
她的左手手腕一直纏着佛珠,她暗道:“昨兒晚大難不死,多虧了菩薩保佑。”又想到自己自從來小李莊義診後,睡眠都不夠了,更不要說抄書唸經了,反正也無心睡眠了,不若念一回經吧。
她這般想着,便拿着佛珠走到了窗戶邊,因爲嗓子疼又恐吵到南宮瑾,閉了眼,沉了沉心,嘴裡一開一合無聲的念起了《金剛經》。
南宮瑾默默的看了她一夜,直到東方破曉,眼看着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了懶腰,半睜半閉着眼東倒西歪的越過南宮瑾爬上牀,剛躺下,南宮瑾出其不意點了她的睡穴,便見她徹底昏睡了過去。
又過了會,天漸漸大亮了起來,南宮瑾雖一夜未曾閤眼,但精神很好,他站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又轉頭將她蓋好,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嘴角一勾,這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