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睜開眼的時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再也睜不開眼了,那得多難過啊,還沒來得及傷感就看到了耶律瑾一張放大的臉,那表情很複雜,複雜的花吟都覺得他擰巴了,想親手捋順他一臉糾結的肌肉。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孤?”耶律瑾問。
花吟想了想,想了又想,想的腦子都快不夠用了,又不敢說沒有,興許真有什麼一時沒想起來,指不定又戳着他脆弱的小心臟那就不好了,遂故作深沉道:“太多了。”
耶律瑾臉色一沉。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她咧嘴一笑。
“你明明可以離開,孤也打算放了你了,你偏又回來了,爲什麼?”耶律瑾老話重提。
“那你也沒明說啊?要是你又想不開了,跑去攻打周國了,那我怎麼辦?被你捉了回來,又在這邊烙一個字?”她說完這話,又止不住的咳了起來。
耶律瑾順勢坐了下來,輕拍她的後背,那表情,簡直可以稱的上溫柔如水。
花吟受到了巨大的驚嚇,這不合常理啊,她拉住他的手,乾笑,“那個,你別嚇我啊,你要是現在心裡特不痛快,麻溜點的發泄出來吧!沒事,我受得住,只是你別火氣沒發掉就對我好啊,怪瘮人的。”她縮了縮脖子。
“孤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耶律瑾想發火的卻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花吟嚇的更很,目光在他臉上轉來轉去。
耶律瑾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背,另一隻手卻悄不聲息的撫上了她的小腹,那裡平坦的一點感覺都沒有,誰能想到這裡正孕育着一個生命,一個將來會長的像他又像她,會追着他的腳步喊“爹”的小糰子,他眸中溺滿溫柔,“你懷孕了。”
花吟張了張嘴,面上有些傻,“怎麼可能?”言畢,她一手搭上自己的脈。
“你不知道?”你這神醫是冒牌的吧?
花吟漸漸蹙了眉頭,這脈象……還真有些像,很像,很像……
自從她身子不好後,她就認定了自己再也懷不上孩子,或者說,她打心底裡並不希望懷上,因爲她清楚,即使僥倖懷上,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兩說,即使保住,那她有這命將它生下來嗎?同樣的痛苦她不想再受一次,如果註定這輩子無子女緣,那爲何又要結緣?
花吟面上凝重,靜靜出神。
耶律瑾瞧着她的反應,狂喜的心仿若被澆了一盆冰水,他不悅,“你不高興?”
“難以置信,”花吟木着一張臉,回視他。
“所以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耶律瑾問完這話,看着她的臉又覺得氣餒,“算了,不管你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孤欣喜若狂,孤的孩子交給你了,無論如何它必須平安出生,否則孤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言畢,似乎覺着話太重了,又怕嚇着了她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遂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別擔心,孤也就這麼一說,咱們的孩子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出生,對嗎?”
花吟點點頭。
耶律瑾又扶着她的肩,如此這般,來回重複的叮囑,直到花吟說了句,“王上,我好餓呀。”耶律瑾才恍然反應過來,端了米粥親自來喂。
花吟受寵若驚,說:“陛下,別這樣啊,這萬一要是沒懷上……”或者保不住流掉了……
“那就當提前演習一下,”即便你有沒有身子孤都願意待你好啊,只是怕孤一腔神情錯付,你卻是個無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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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德政殿內,耶律瑾有些心不在焉的聽幾個親信大臣討論國事,王泰鴻長篇大論一番後,見王上毫無反應,忍不住提醒道:“王上?王上?”
耶律瑾回神,正襟危坐,面上卻掛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衆愛卿,孤決意要大赦天下!”
羣臣一臉懵逼,這好好的,王上抽什麼瘋呀?
“可是,沒有名目啊?”
耶律瑾雙眸一亮,想說又不想說,不想說又想說。
憋的一干大臣都快便秘了,才見他傾身過來,面上笑意濃重,“孤好像有孩子了。”
好像?
一干大臣傻眼了。
是那位有了?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王泰鴻第一反應就去看大海,只見大海一隻手捂着一張臉。還記得那次麼?那位十多天沒來月信,陛下也曾面帶喜色的和他私底下討論過,“你說她是不是有了啊?”他當時怎麼說來着?他說八、九不離十啊,然後在王大人問起的時候還說那位有了,鬧了不小的烏龍,爲此,王大人還被王上狠罰了一頓。
不過大海也不明白了,那麼多太醫都說仿似診出來了,但又說不確定,就算巧合這也太巧了吧?大海想不通。
他當然想不通了,因爲衆位太醫心裡頭都清楚,這胎懸的很,只需一個不小心,就保不住了,所以不能給盼子心切的王上太多希望。但又不能不說啊,不說,那這一班太醫都別幹了,喜脈都診不出來,那還不捲鋪蓋回家種芋頭去。
衆位大臣瞭然,難怪這幾日上朝都見陛下眉開眼笑的,就連西北部族又有了小規模的叛亂也不動怒了。
可是大赦天下……
“行了,孤心意已決,不管這孩子有沒有,孤決定從即日起要積善行德,萬一老天開了眼,這孩子就真的有了呢?至於文書怎麼草擬,你們去想。”
衆臣心裡呵呵……得嘞,這大金國是你耶律家的,你任性,有資本!
太后自大覺寺祈福回來,耶律瑾去拜見太后,母子二人見面,太后長吁短嘆,因着花吟突然失蹤,她老人家和王親的計劃告破,子嗣的事又讓她寢食難安啦。
耶律瑾說:“母后,兒子告訴您件大喜事,但又不是十分確定……”
太后極少看到兒子如此糾結來去,忍不住急了,“那你倒是說啊。”
“滿滿應該是有身孕了。”
太后愣住了。
耶律瑾不高興了,“母后,你怎麼不高興啊?”
哪知,她突然站起身,“走走走!去看看她去!”大喜之情,非言語足以形容。
耶律瑾卻又拽住了她,“母后,兒子都說了,這事吧也還沒十成十的確定,而且太醫也說了滿滿需要靜養,你這樣大張旗鼓的去看她,萬一她壓力太大……是吧?”
太后愣愣的看着兒子,突然有些不認識他了,你不是很能沉得住氣麼?這此倒是怎麼了啊?自己都還不確定的事,你倒是憋着別說出來啊!
待花吟的肚子有倆個月的時候,樑飛若又給烏丸猛添了個大胖小子,烏丸猛樂開了花,以前耶律瑾只有眼饞的份,現在倒有興致譏笑他,“得意個什麼勁,像他爹,那麼醜!”
衆臣諾諾稱是,但耶律瑾還是大筆一揮賞賜了不少東西下去。
耶律瑾高興歸高興,卻也鬧不明白了,樑飛若懷個孩子就跟下崽子般,怎地花吟就一日比一日虛弱。自從她出現孕吐反應後,簡直就吃不下一口東西,就看着她吐了,人也消瘦的厲害,耶律瑾心急如焚,吩咐下去,這天南海北的食物,每天變着花樣做給她吃,他就不信了,天下間的吃食那麼多,還找不到對她胃口的?
夜裡,花吟正睡着,突聽一聲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響,花吟一下子就驚醒了,她現在白天黑夜的都被勒令躺在牀上,根本沒什麼睡意,胳膊一摸,沒有耶律瑾,再要起身看去,就見耶律瑾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還吃吃的笑着。
寢宮內燃着燈,守夜的宮人聽到響動急忙走了進來,正要出聲相問,耶律瑾忙朝他們揮手,又示意他們走,轉過身,見花吟正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的看着他。
耶律瑾抱歉的衝她一笑,“吵醒你了?”旋即上牀,一隻手支頭,眼含笑意的看着她,見她搖頭,又問,“肚子餓了吧?”言畢不等花吟反應,轉頭就吩咐了下去,又哄她道:“多少吃一點吧,就當是爲了小東西。”
花吟見他心情出奇的好,忍不住問道:“深更半夜的,你這是怎麼了?這麼有精神?”
耶律瑾樂了,“我夢到小東西了,小東西調皮的很,小牛犢子似的,我被他一推就跌地下去了,哈哈……”
花吟心中澀澀的,他越是這樣,她心裡頭越怕,只怕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那個小東西啊,”耶律瑾喃喃自語,仿似還陷在美夢裡尚未清醒過來,繼而又放平花吟貼在她的肚子上輕聲說:“小東西,既然這麼急不可耐的想和爹爹玩耍,你倒是快快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