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默看向懷裡的人一眼,只覺得鼻尖縈繞着一股若有似無的花香。
花吟卻一臉見鬼的模樣,掙扎的很厲害,腳剛一站穩,就彈出去幾步遠,萬般警惕的看着他。
鳳君默負手立在白皚皚的積雪之上,松竹一般,垂眸瞅着她,嘴角噙着笑,他正想去找她,難得與她撞見,甚巧!甚巧!
花吟生怕他提及那幅字的事,忙忙的又擠到寧半山夫妻二人中間,這個拉一把,那個扯一把,好話說盡,卻白捱了好幾下。
鳳君默看的哭笑不得,突地擰眉沉聲呵斥道:“寧半山!”
寧半山一怔,雖然他看上去醉的厲害,可是他心裡明白着呢,鳳君默這一喊,他和雲裳對打的動作不由的慢了下來,雲裳藉機拽着他的頭髮扯了幾把,痛的他嗷嗷直叫。
原本跟在鳳君默身後的幾名侍衛也一併上前隔開了他夫妻二人。
雲裳雖然蠻橫,但在鳳君默面前也不敢造次,只擡着袖子捂着臉嗚嗚的哭。
花吟站在雲裳邊上,輕聲細語的安慰,雲裳就衝着她罵,花吟也不惱,由着她罵,待她喘口氣的功夫,忙陪笑臉說好話。
鳳君默看得好笑,暗道這小子真個心腸比姑娘家都細膩。若是將來哪個姑娘嫁了他也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
恰在這時,一隊官兵小跑着過來,見到鳳君默領頭的頓了下,而後上前磕頭朝鳳君默行了禮。
鳳君默看他們的穿戴認出是大理寺的人,不免奇怪,於是問道:“你這大早上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裡辦案?”
那獄長面容嚴肅,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鎮國公府的表少爺昨兒晚被人殺了,李大人命我等捉拿嫌犯。”
鳳君默一愣,蹙了眉頭,“什麼人這麼大膽?”
那獄長也沒急着回話,而是退到一邊,朝身後的衙役喊道:“來人啦!還不將嫌犯花謙給拿下!”
衆衙役呼喝應聲,手中抖着繩索鐵鏈就要拿人。
卻說花吟早有防備,一聽獄長這話,身子一閃就敏捷的躲到了雲裳身後,口口聲聲喊冤。衙役顧忌雲裳身份,不好貼身硬來,直氣的乾瞪眼。
鳳君默也在這時喝住了衆人,擰眉看向獄長,那獄長忙推說是李大人讓他們拿的人,與他不相干。
鳳君默最是公道講理之人,聞言也不爲難獄長,只說:“我隨你們一同過去。”
獄長張了張嘴,面有難色,卻不敢再多言,只能請了世子爺。
路上,鳳君默先是問了獄長几句話,但獄長只是辦事的,至於緣由則一問三不知。鳳君默又轉過頭問了花吟許多話,花吟也只是一個勁的搖頭裝傻,殊不知她此刻心裡跟明鏡似的,暗驚那晚的夢竟然是真的,只是不解南宮瑾爲何對那鎮國公的表少爺與都尉公子痛下殺手。雖然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心裡還是控制不住的難受,回想南宮瑾那晚殺人的乾淨利落,花吟不由的自心底深處升起一股無力感,一點用都沒有,一點用都沒有,他還是他,自己所有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費功夫。
到了大理寺,鳳君默直接被引到了公堂之上,早有幾人迎了上來,衆人互相見禮,鳳君默一一看去,除了大理寺的人,還有鎮國公府的二老爺,尚躺在躺椅上腿腳不利落的孫濤,都尉大人的公子齊瑞達,另有許大人家的少爺許添,再有兩名打扮豔麗的女子跪在地上,花吟也一併被衙役推倒在地上。
鳳君默詢問案情,起先齊瑞達和許添見鎮國公府的人在都還支支吾吾的,後來鳳君默動了怒,大理寺卿見此忙附和着說了些義正詞嚴秉公辦理的官話。這二人才嚇的亂抖,遂一五一十的將案子牽扯到花謙的緣由給說了。
原是初六那天先是傅新遇到了花謙,強拉硬拽的非要他給自己的新戲扮旦角,三郎那天的脾氣尤其的古怪,又冷又硬,全程拉長了臉不說話,傅新自覺沒意思只得放了他。殊不知傅新這頭剛走人,鎮國公府的表少爺顧青書說要替表兄弟孫濤報仇尋那花謙的麻煩。
起先許添因着在侯府刁難過花謙,後來還有幸得了鳳君默的墨寶,心知他二人關係匪淺,不願得罪,又因花謙一表人才,心中早就服氣,本不願攙和此事。但架不住顧青書夾槍帶棒,語帶藐視,許添年輕氣盛只得隨了他們去了。
這齊瑞達是個浪蕩公子,前幾日花家姐弟在侯府大出風頭之事早有耳聞,一直無緣得見,此刻更是心癢難耐,顧青書一提議,當即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於是三人迅速籌劃,先是找人暗中跟蹤花謙,而後用一盆涼水將花謙淋了個通透。
許添裝作路過,熱情過分的非拉了花謙到一處客棧梳洗。
說是客棧,其實就是萬花樓。
因是白日,萬花樓關着門,姑娘們都無所事事,或睡覺或繡花或撫琴,各忙各的。
顧青書早就要了一間房,而後要許添從後院的角門將花謙給硬拉了進去。而後又命人燒水,又跟花謙說了許多好話。
且說這花三郎,本性純良,雖寡言少語,看似冰冷不好接觸,實則他最是善良單純,許添那般待他親熱,他只當是姐姐認識的朋友,雖然心裡頭仍舊抗拒,但實在回不住許添熱情過度。
卻說許添將花謙騙進房後,越想越害怕,索性藉故上茅房偷偷溜走了。
而另一頭顧青書和齊瑞達則估摸着時間帶着兩個姑娘來了。
他們本計劃待花謙洗澡之時,弄倆個姑娘進去伺候他,不管他願不願意,反正在幾人糾纏在一處之時,他二人再跳進去羞辱他一番,最好是吵鬧的人盡皆知。
豈料,他二人趴在門縫上往裡一看,當即就嚇怔住了,原是裡頭有位絕代佳人披着溼透的長髮,正在理衣裳。
顧青書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就將門給推開了。
那花三郎此刻穿的就是青樓姑娘們的衣裳,他性子木,不通人情世故,亦不明白這世間的是是非非。許添要他洗完澡再走,他急着去月華庵就沒洗澡,見繡牀上擺着一套女子的衣服以爲是給自己的,就直接穿上了。在他看來並無不妥,因此當顧青書直愣愣的闖進來時,他只是擡了擡眼皮子,並無任何其他反應。
顧青書無法相信眼前的絕色美女竟然是個男人,上前就對花三郎動手動腳。
三郎雖然木,卻極恨人碰他,自然掙扎起來。但那顧青書已然十二歲,力氣比三郎大了去,兩下功夫便摸上了三郎的胸,扁扁的,仍不死心,又朝他身下摸了去。
三郎那處被捏,旋即漲紫了臉。
顧青書大感失望,可心已經被迷惑住了。
而齊瑞達本身就是個男女通吃的,見此情景,也心癢難耐,衝進房來對花謙圍追堵截。
這倆公子哥,一時起了色心,百般調戲花謙,而花謙畢竟不是柔弱女子,雖起初被吃了豆腐,但後來拼勁全力好歹沒被那倆混蛋給壓制住。
且說那許添走了後,越想越怕出個什麼事自己擔上責任,剛巧經過傅新的戲院,於是在門口猶豫再三遲遲沒有進去,恰被傅新看到,就喊了他進去,許添還在猶豫,傅新賊精,腦子一轉,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三郎身上,遂逼問了起來。那許添嚇的雙膝一軟就跪下了,只簡單的說自己恍惚看到三郎和倆個人去了萬花樓,其他一概不說。
傅新一聽這話,頓覺有意思,急吼吼的就去了。
到了那,幾下功夫就找到了地方,老遠就聽到裡頭傳來東西打砸的亂響,而門口聚了好幾個青樓女子拍着門朝裡喊話急的團團轉的樣子。
傅新心下存疑,腳步飛快,那青樓女子一見傅新就跟見到了救星一般,老遠就喊上了,“傅大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
這話喊的聲兒大,明顯是喊給屋裡人聽的。
因萬花樓和怡紅院斜對面,怡紅院的姑娘經常得花吟看病,後來也有萬花樓的姑娘慕名而來,姑娘們得了花吟得救治,自然銘感於心,這頭剛一鬧起來,就有眼尖的姑娘彷彿認出是花吟,只是還糾結不確定,待細聽了顧青書和齊瑞達的□□才確定就是三郎男扮女裝了。
有姑娘壯着膽子進了去,本想打圓場囫圇過去,可顧青書他們根本不吃她們這一套,一起都將她們給攆了出去,後又鎖緊了房門,甚至用個圓桌子給抵住了。
傅新大感不妙,當下一腳飛踹上去,差點折了腿,門還是好好的。幸好跟隨他的家丁粗壯,幾下功夫就將門給踹開了。
裡頭顧青書和齊瑞達嚇的不輕,花三郎衣衫凌亂,面上赤紅,一雙眼睛幾欲噴血。
幾個□□上前就將三郎團團圍住,護在中間。而此刻的三郎已然怒急,揮開了衆人就大步邁了出去。
傅新急忙跟上,不好再激怒三郎,可見他那身打扮,恐怕這一出去定然會招致流言蜚語,因此急命其中一個家丁脫了身上的衣裳叫三郎換上。
三郎也不迴避,閃身到了一處圍牆後就換了衣裳,也不道謝,一言不發的就走了。
傅新不好阻攔,再回頭時,那倆人早就趁人不備跑了。
傅新氣得有氣發不得,只得喝令在場的人不許聲張出去,否則重罰。而後又自言自語說了許多要拿那倆人性命得狠話。
且說鳳君默聽了這番敘述,已然氣的變了臉色,又見跪坐在堂下的花吟面上怔怔,一副怒恨交加又萬般委屈的樣子,心中不忍,當即冷笑道:“聽你們這般說來,明明花謙纔是受害者,怎麼他又變成嫌犯了?若要拿人,豈不是傅新更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