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妃說話時,語氣中想要掩藏住的羨慕與妒忌就難以抑制的流露出來一些。蔣嫵又是最善於察言觀色,見她那個表情神態,再加上她特意提及“皇上待她的情分”,心裡就已經完全明白了。
看來錦妃是將她當做妲己褒姒之類的妖姬,迷的皇上暈眩眩不做正經事的狐媚子!
若是擱着從前,她或許還能告訴自己莫要動氣。就算外頭流言蜚語再盛時也沒見她將脾氣發出來。可許是懷着身孕的人特別容易情緒化。聽了這種皇上會爲了她這個“姘頭”而放過霍十九的論調,她就恨不能帶着七斤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越發的恨小皇帝了!
若不是小皇帝當初不能人道就想着來奪她和霍十九的孩子,特意製造了這樣的假象任由留言發展,她的名聲哪裡會一毀再毀?她不在乎,不代表別人可以隨意誣陷吧?
若是敵人做的也就罷了,做這樣齷齪事的人偏偏是霍十九最在乎的人。小皇帝這樣的貨色,也就能在身邊的人身上做做文章,越是與他親近的他就越能敞開來捅刀子。對外人時反而就軟了。
這樣的人也算個男人!
“錦妃娘娘說的是。”蔣嫵紅脣輕揚,柔媚的笑意盈滿雙目。
雖不多說,可錦妃瞧着她那個幸福的微笑,就覺得更堵得慌了。
心中罵了好幾聲無恥!但是。就算是無恥,人家也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是忠勇公的眼珠子。她還偏偏受寵。被兩個人都捧在手心裡。
錦妃氣的臉色鐵青,笑容險些掛不住了。
蔣嫵轉身之際冷笑了一聲,坐回來方纔的位置,道:“不知道宴會是什麼時辰?”
錦妃不想回答,否則會顯得她的身份低了一層似的。
好在她身邊的宮女機靈,見錦妃不開口,便笑着回道:“回忠勇公夫人。應當是快了。皇上待會兒會吩咐人來的。”
蔣嫵便笑着頷首,將七斤叫到身邊來。哄着孩子玩,不在理會錦妃。
錦妃明顯能看得出蔣嫵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恭敬變作現在這般的輕蔑於她,她哪裡咽得下這口氣?偏偏她現在的位置還真不能將蔣嫵如何。
瞧着蔣嫵一身湖藍色的衣裙,披着白狐裘。頭上雪白的臥兔兒當中鑲着一顆淺粉的珍珠,身上就再無其他的飾物,偏偏這身素淡的打扮,越發顯得孕中的她嫵媚楚楚。
生的這樣容貌,又有子嗣傍身,還得寵愛,偏她的兒子正牌的親爹和便宜爹都疼的很。
錦妃很想幹脆尋個錯處就弄死她算了。又怕皇上怪罪。
就在錦妃內心掙扎之時,外頭就來了個小內侍傳話:“回娘娘的話,皇上吩咐預備開宴了。說是待會兒與忠勇公就到了。”
“知道。本宮這就與忠勇公夫人過去。”錦妃就要起身。
小內侍卻是面色爲難,支支吾吾的道:“回娘娘,皇上說。請您吩咐妥帖的人,將忠勇公夫人送去偏殿即可。”
意思就是,她不用過去。
宴請外臣和外臣的家眷,不用她一同。
皇上這是在他“姘頭”的面前抽她的嘴巴,而且還抽的十分響亮!
錦妃雙手握拳,身子因動怒而略微發抖。頭上的鳳口銜珠挑心中間垂落下的流蘇,就在她額見打着顫。
蔣嫵這會子氣消了一些。也覺得錦妃也是個可憐人。她氣的是小皇帝的齷齪,而出於錦妃的角度去考慮,就算是誤會了,妒恨了,也是可以理解。
不過,她可以理解,不代表可以包容。錦妃若是安分還好,若是做出絲毫對他們不利的事,她也會不客氣的還擊。
站起身來,蔣嫵道:“既如此,臣婦就帶着七斤告辭了。多謝娘娘款待。”
“不必了。”
隨意揮手吩咐人,錦妃自持身份,在當中首位坐下。直目送着蔣嫵帶着小世子和乳孃,在美貌婢女的服侍下,在宮人的簇擁中離開了殿內。
她那披着雪白狐裘的背影,幾乎刺的她眼睛要流出淚來。
錦非安排了小內侍預備的肩轝。蔣嫵就將七斤的小紅帽子戴上,交給了乳孃抱着,自己撫着肚子坐了上去。
七斤見蔣嫵坐肩轝,就在乳孃懷中伸出小手來:“娘,我也要坐,娘抱抱。”
蔣嫵憐惜七斤的身世,又是一直養在身邊,感情是十分深的,也捨不得小孩在外頭凍着,就吩咐乳孃將七斤放在了她的身前,她用白狐裘將小孩罩住,伸手摟着他。
七斤也十分聽話,靠着蔣嫵的腿不亂動,當肩轝升高時,他只顧開心的笑着,狹長的眼中充滿好奇。
擡肩轝的內侍是經過專門的訓練的,走起路來又穩又快,一路向着偏殿而去。
悠長的宮道之中,兩側紅牆上的瓦片上都落了雪,積雪也被掃起堆放在牆根。青石磚地面上有淡淡的雪跡,還有些冰。
爲了宮中的貴人們走的方便,方纔就有小內侍在掃雪除冰。
不過因有肩轝從鍾粹宮來,宮人都行禮退讓到一邊。
不成想,擡着肩轝前頭的小內侍卻是腳上一滑,險些就要摔倒。
蔣嫵摟着七斤,抿脣正想着今日的事,突然就覺整個人被往前掀去,而站在她腿邊的七斤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七斤!”蔣嫵驚呼,伸手去拉七斤,因有孕身子笨重,身法又不能盡數施展,加上事發突然,半空之中無處着力,好容易才抓住了七斤帶入懷裡,自己也一躍跳了下去。
孩子先是被嚇呆。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聽雨眼瞧着那小太監身子一歪,肩轝也跟着右前方傾倒,小世子就從上頭甩了出來。隨即是蔣嫵雪白的身影。
回過神時,蔣嫵已經站在地上,雪白的狐裘大氅向後展開,懷中抱着一身小紅襖的孩子。
“夫人,您沒事吧!”聽雨下的臉色慘白,忙去扶住蔣嫵,焦急的詢問。
孩子響亮的哭聲中。已經帶愣住的內侍們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方纔來傳話的那小內侍也着了急,狠狠地訓斥道:“你們怎麼擡轎的!都不想要命了不成!忠勇公夫人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你們擔待的起嗎!好端端的,轎子也不會擡了嗎?要你們是幹什麼使的?!”
“公公息怒,忠勇公夫人饒命啊!”
“饒命?只得將你們交給皇上發落了!”
“不是咱們不留神,實在是地上太滑了!”
……
小太監訓斥衆人之時。蔣嫵已經將大哭的七斤交給乳孃抱着,一手扶着聽雨的手臂深呼吸。
聽雨眼淚在眼圈裡頭打轉,“夫人,您怎麼樣?”
“還好,沒什麼事。”仔細感受一下,似乎並無大礙,只是略微覺得有些異樣而已。蔣嫵便道:“先去偏殿吧,這事兒回頭追究,也別讓皇上久等。”
“是。”
小內侍們再次將肩轝壓下。聽雨小心翼翼服侍蔣嫵坐上,這一次走的更慢了些。七斤在乳孃懷裡不過抽噎了幾聲就不哭了,似乎有些困了。靠在乳孃肩頭昏昏欲睡。
一路來到偏殿門前,景同早已經等候在這。
“忠勇公夫人。”先是恭敬請安,隨即上前來扶人。
蔣嫵握着聽雨的手下了轎,負責傳話的內侍就回道:“景公公,纔剛這些猴兒崽子不留神……“
這件事若是等着忠勇公夫人去與皇上當面說,還不如他們現在自己就招了。或許處罰還能夠輕一些。
景同聽的臉色一變,冷笑道:“都跟咱家進來!有你們好瞧得!”
“求公公饒命啊!”
……
蔣嫵這會兒已經由聽雨扶着進了門。一路上了丹墀。到了殿前,就有兩名宮娥一左一右挑起了暖簾。
屋內大紅的波斯地氈上燃着個三組寶塔的黃銅暖爐,後頭擺設着八仙桌,小皇帝端坐首位,霍十九則是偏着身子側坐於末位。
見蔣嫵來了,小皇帝笑道:“姐姐來了?來坐吧。小綠,先給忠勇公夫人上茶來。”
“多謝皇上賜茶,不過妾身不宜飲茶。”蔣嫵將白狐裘交給聽雨收起來,先行禮。
小皇帝就笑着道:“倒是朕的疏忽了。快些坐下吧,翀哥兒也抱來了吧?”越過蔣嫵,看向抱着七斤的乳孃:“快將忠勇公世子抱來給朕瞧瞧!”
乳孃忙抱着孩子到了近前。
小皇帝看着七斤,輕手輕腳的接過來抱在懷裡,逗着他說話:“快叫朕啊,以前不是叫朕爹爹嗎?翀哥兒,叫一聲兒啊……”
七斤被逗了兩下,竟然憋着嘴委屈的又哭了。
纔剛的驚嚇還沒過去,這會兒“驚嚇”又來了,他就只顧着張開手衝着蔣嫵喊“娘。”哭的小臉通紅。
小皇帝尷尬不已。
他本以爲在宮裡養了一陣子了,七斤好歹也認得出他來,不成想卻將孩子給嚇着了,忙將七斤交還給乳孃。
景同就趁機上前來,在小皇帝身邊附耳低聲言語了幾句。
他們說話的功夫,蔣嫵則是拉過霍十九的手,打量他的臉色,又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口,最後眼神落在他的手上。
霍十九的手生的白皙袖長,因常年握筆留下寫繭子之外,其餘地方倒是不沾陽春水的細緻。
可細緻的皮膚上,如今多處紅點兒。尤其是十指指尖之處。
“這些是怎麼留下的?”蔣嫵擡眸看着霍十九:“他們給你用針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