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吃的飽足,這會子正眨着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四周,脣角翹翹的,見了霍十九,小手揮舞着,像是在討好,十分討喜的模樣。
霍十九的心都覺得軟綿綿的,想要抱起七斤,又怕自己粗手粗腳碰壞了他,就蹲在牀邊以一根手指頭小心翼翼逗着他玩。
蔣嫵斜歪在軟枕上,望着這極爲養眼的畫面——霍十九的笑容很是孩子氣,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玩具。
“你今兒個心情好?”蔣嫵笑問。
“回家來,心情從來都沒有不好。”霍十九擡眸對蔣嫵微笑,蹲累了就在牀沿坐下,轉而拉着蔣嫵的手。
的確,霍十九極少將朝廷中和外頭那些瑣碎事引起的負面情緒帶回家中。不過今日的他的確是比往日要快樂一些。
蔣嫵便好奇的傾身:“發生什麼好事兒?”
霍十九聞言索性枕着她的腿躺下:“果然你最瞭解我,不過是收受賄賂得了一大筆鉅額的銀子。”
“啊?多少銀子,讓你心情這般好?”霍十九幾時變成見錢眼開的人了。
霍十九伸出左手,五指張開。
蔣嫵詫異:“五萬兩?”
“不。”霍十九也不賣關子,道:“五百萬兩。”
“什麼?”蔣嫵險些咬掉了舌頭,什麼人瘋了,送五百晚兩銀子的賄賂!霍十九居然也敢收?那人能那處這麼多銀子來行賄,一定不是等閒人物,難道霍十九不擔心其中有詐?
霍十九見她如此驚訝。笑道:“那人也是個奇女子。與你差不多的年紀。在商場混跡,明面上不超過兩年,就一躍成了錦州首富。如今又有如此魄力,敢拿出如此一筆鉅額行賄,且還是直接來我,只求我幫一個小忙。我就是不看在那筆鉅額賄賂份上,也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蔣嫵一聽對方是個年輕女子,還是錦州首富。便對其有了好奇之心。她素來敬佩那些女中豪傑,這樣的人物,若是不摻假,還真是個值得結交的對象。
蔣嫵好奇的問:“她求你幫什麼忙?”
霍十九笑道:“她的要求很簡單,要我想法子將京都國家糧倉中的陳糧拿出,以原價的九成拋售。她會將新糧原原本本的補滿倉,且全部費用由她支付,事後據說還有一筆酬謝。”
蔣嫵眨眨眼,美目中多了一絲忖度。
將國家糧倉中的糧食全部拋售,有能力吞下那樣大庫存的必然是京都富賈。如此一來,京都乃至於京都周邊的糧食市場將會掀起一場駭浪。
那麼這位女首富要做什麼?
“在想什麼呢?”霍十九這會兒已經吩咐乳孃將七斤抱走。他則躺在七斤方纔的位置。
蔣嫵回過神,低頭看着霍十九道:“我在想,那位首富姑娘要做什麼。若是我,我能做什麼。”
霍十九笑道:“不論她做什麼,我要做的事也不難。左右糧倉中的陳糧也是該清一清了。至於她,咱們不必理會,銀貨兩訖的買賣罷了,他要在糧食上做什麼手腳,就不是我該在意的。”
“我是擔心她的動作影響到你,若是真掀起什麼浪,到時要你來善後。還有,受賄五百萬兩,足夠砍頭幾百次了。”
蔣嫵越說越覺得擔憂,霍十九原本就已經滿身的小辮子給人抓,如今又添了這一樁大的,那些有心之人沒事還要找事,若真知道他受賄這麼多,不論是出於正義還是出於妒忌,霍十九怕都沒有善果。
正想着,蔣嫵已被霍十九長臂一伸摟在胸前。
她此刻長髮披散,如瀑一般鋪在兩人身上,滑過霍十九的手臂,像是涼滑的緞子,直搔到她心裡。
霍十九忘了原本要問的話,低聲問:“你現在身上好了嗎?”
蔣嫵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霍十九在問什麼,使勁兒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又胡想什麼呢,現在當然不成。”
霍十九孩子氣的嘟着嘴,“可是已經很久了。以後等你好了,我去畫一張表,照着日子來。生男生女什麼的說不定都能算得出。”
“你這人,真該讓你兒子都聽聽你這做爹的一整天都在想什麼。”
“他要是聽得懂,也得雙手雙腳贊同啊,要是沒有我這麼努力,哪裡來的他。”
“你壞死了!”蔣嫵用力捶了霍十九胸口一下,反而他翻身壓下以吻封緘。
而由於得知了楊曦“行賄”霍十九一事,又知霍十九已經答應清空糧倉陳糧的要求,蔣嫵坐月子期間就在緊密關注外頭的動向。
不過幾日,京都商賈之中果然涌起了驚濤駭浪,一池水都被此舉攪的渾到不能再渾。
清水難養魚,蔣嫵開始拭目以待首富姑娘的下一步動作了。
果然,不過十幾日,先得到內部消息的各地商賈就已經一擁而上,有走霍十九門路的,也有走其他大人門路的,讓霍十九又賺了一大筆。
國庫放空之後不出十日,便有業內之人內部消息傳來,說是有一大糧商又一次大批量的運送糧食而來,將以低於先前國庫清倉兩成的價格拋售,但是有唯一的一個要求,便是這批價值九千八百七十萬兩的貨物,必須要一次性出售,不能分批售給多人。
這消息一出,京都城中但凡原本有些躍躍欲試的人就都悉數熄了念頭,九千八百七十萬兩的貨物,誰吃得下?恐怕將幾十輩子的身價銀子都放出來都難以成事。
蔣嫵在家中聽到曹玉這一席話的時候,就緩緩放下了茶碗,說了一句:“看來萬隆票號的東家要易主了。”
曹玉聞言怔愣,清俊的面龐上瞬息閃過一些不可置信。
蔣嫵好奇的道:“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夫人與侯爺心有靈犀。纔剛我告知侯爺這番話時候,他也這麼說。只是我不懂糧食一事與萬隆票號有什麼關係。”
蔣嫵雖知道曹玉與霍十九是過命的交情,但也不能將那五百萬兩的事情隨便拿出來說,更無法扯出楊曦一事,就只得笑而不語。
曹玉也是極有深淺的,便不預再問,拱手行禮,打算告辭。
聽雨這會兒抱着個琉璃花樽進了屋來,笑道:“夫人,這花尊侯爺說孤零零的擺在前廳不好看。而且明兒個辦滿月酒,來的賓客衆多,只放這麼一個花尊也丟咱們侯府的面兒,讓夫人開庫房在尋一些好的來。”
聽雨說的含蓄。蔣嫵卻猜得到,霍十九的原話八成是:“只拿這麼一個小小花尊,都辜負了我多年來‘搜刮民脂民膏’的大名。既然已經背了罵名,爲何不大大方方的做個貪官。”
蔣嫵思及此處,不免好笑,霍十九好似特別在意自己是個“斂財有道”的權臣一事。所以動輒就拿此事來自嘲。蔣嫵瞭解他的想法,如是不在意,他不會時常提起。可見他不喜“貪官”這個名頭,只不過情勢所迫。
蔣嫵曾經側面的問過霍十九那大筆銀兩的去向,霍十九隻說是“爲皇上所用,而且皇上也知道”。蔣嫵就越加確定了霍十九與小皇帝或許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開始合作。
只是蔣嫵也擔心。在皇帝的允許之下受賄,難道就不是受賄?
“夫人?”聽雨見蔣嫵發呆,問道:“您怎麼了?”
“沒事,你去我妝奩拿鑰匙,取了冊子給侯爺瞧,他喜歡擺什麼就是什麼了。”
仔細看了看蔣嫵的神色,見她只是若有所思,不是動氣,這才放心的去取了鑰匙,拿了登錄庫房的冊子去給霍十九。
離開瀟藝院,穿過狹長的小巷往前頭去,越是接近二門就越是熱鬧,小世子滿月是震驚朝野的大事,莫說是朝中同僚,就是宮裡這會子都傳了話來,明兒個只允准在府裡辦午宴,晚宴宮裡另外有安排。如今皇上後宮充盈,皇后位置空懸,各路妃嬪既知道皇帝與霍十九的關係,自然卯足全力百般討好。
此消息一經散佈,在坊間傳出了若干版本,等傳到清流耳中時,已經變“霍十九蠱惑小皇帝要在宮裡辦滿月酒。”
蔣學文寒着臉端坐前廳,手中緊握着鯉魚戲蓮的蓋碗,指尖漸漸泛白,一旁伺候的銀姐垂眸侍立,噤若寒蟬。依着她近來的經驗,便知接下來的動作不是砸桌子就是摔茶碗了。
果不其然,碎瓷聲傳來,纔剛購置的鯉魚戲蓮茶碗應聲落地。
“混賬!”
“老爺,您息怒。”銀姐墩身以帕子裹手去撿碎瓷。一代清流名臣,落得個身殘告老,妻離子散的下場,着實令人唏噓。
蔣學文正在計算應當如何告假,銀姐便道:“老爺,衣裳已經預備得了,您要不要試穿?”
“如今連你也敢來嘲笑於我!“
“老爺您多心了。”
蔣學文怒瞪銀姐,知道她並非刻薄性子,這才強壓着怒氣,道:“不必,你退下!”
銀姐也不在多言,拿了碎瓷片退了下去。
蔣學文靠着椅背,半晌才順過氣來,罷了,皇命不可違,既無法推辭就只得前往。
蔣學文的心內其實也是複雜的,他的第一個外孫,爲何偏偏要是霍十九的孩子。他的女兒,爲何背叛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