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唐氏聽聞他此言,到底也能分辨的出他是真情還是假意,難過的拭淚,態度強悍的道:“你且安心吧,還說什麼見不到面?難不成你還盼着我們出什麼事兒?誰有事這一家子都不會有事的!”
“你說的是。”蔣學文也瞭解唐氏,知道她分明是難過還逞強,就只微笑着道:“也沒準兒是我死了呢,世事難料,誰能預測的了誰死誰活。”
“你……”唐氏聽的心裡發堵,縱然恨他,她也不希望他丟了性命,蔣學文此言分明是叫她心疼,“你這個人,這一輩子就改不了這個脾氣,我最是討厭你這樣!”拂袖走向馬車,唐氏只顧忍着情緒,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卻沒看到在她身後蔣學文悲傷與欣慰交雜複雜的情緒。
蔣嫵這廂扶着唐氏上車,自己也扶着冰鬆的手踩着墊腳的黑漆凳子上了馬車,霍十九一直伸開手臂在一旁護着,直到她到了車內,才撩起窗紗道:“嫵兒,路上小心着些,回程路上我安排了人護送你,你儘可能慢着些,千萬不要騎馬。”
霍十九這樣說,等於已經不在勸說她跟着去江南了。
蔣嫵笑着拍了拍他擱在車窗上的手,“知道了,你安心就是。”
目光越過霍十九,看向他身旁的曹玉:“墨染,拜託你了。”
曹玉笑道:“夫人放心。若有人想害侯爺。除非我死。”
曹玉的忠心和能耐蔣嫵都是知道的,縱是如此,看着他認真的神色和炙熱的眼神。蔣嫵還是覺得心裡火熱,重重的對她點頭。
這一行人一共預備了五輛馬車,霍大栓與霍廿一的馬車也是預備了的,只不過二人都喜歡騎馬,下人們也都預備了馬匹,這時也都翻身上馬預備出發。
就有衛士喬裝的隨從來回霍十九:“侯爺,已經預備得了。隨時可以啓程。”
“那便啓程吧。”
“是。”衛士回身一揚手,高聲道:“啓程!”
馬車便緩緩的向前行進。
趙氏與霍初六同乘一輛馬車。都撩起車簾對霍十九擺手,蔣嫣也與抱着六斤的乳孃從車窗探出頭來。
唐氏將窗紗只撩起一個小小的縫隙,看了侯府門前丹墀之上的蔣學文一眼,就放下了窗紗別開眼。纔剛在外頭忍了這班上的眼淚,這會兒終於再也憋不住,撲簌簌落了下來。
“娘,您別難過。”蔣嫵與蔣嬌瞧的心焦,低聲安慰着。
唐氏衣袖拭淚,吸吸鼻子道:“沒事,你們不必擔心。”一手拉着蔣嫵,一手拉着蔣嬌,“娘沒事。一些事總歸要過去。”
蔣嫵撩起窗紗,看向侯府門前。馬車很快就要轉出街角,依舊可以看到霍十九與蔣學文都還保持着方纔的姿勢。雖然她只是將人送到易縣就回來。最多不過兩三日就再見了,他那樣依依不捨的,也着實叫人心裡不舒坦。
就在蔣嫵打算放下窗簾時,眼角餘光突然瞥見街角處挺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周圍幾名身着勁裝的精壯漢子,一瞧就不是尋常侍衛。而那輛馬車中的人,只將車簾撩起了一般。他能瞧得見外頭,外頭的人卻只能看到他下巴以下的部位。
什麼人,會關注霍家人離開,且還在侍衛陪同之下,不敢露面送行?
蔣嫵脣角挑起個嘲諷的弧度,只做沒有發現那邊的人,將車簾放下了。
小皇帝目送五輛馬車離開,一甩車簾,道:“看到錦寧侯夫人了麼?”
是馬車外就有人低聲道:“皇上,纔剛錦寧侯夫人跟着上了車。”
小皇帝不滿到了極點。事還沒做完,她這是要做什麼去。他的分析,霍十九在這個當口讓家人出遊,實質上或許是讓親人都離開是非圈子,可以放手去搏命罷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麼點兒事他還是看的懂,也不會去計較,霍十九不與他主動來回話,也可以理解成霍十九覺得這件事太小,根本就不值得回。
可是蔣嫵是他們執行計劃的關鍵人物。第三步擇日就可以進行了,她卻有心思離開京都,而霍十九居然允許了?!
雖然小皇帝的臉上並未表現出異樣,可是因爲憤怒而粗重的呼吸以及欺負的胸脯,都泄露了他的情緒。忍了片刻,他纔是剋制的道:“回宮!”
“是!”
衛士們本以爲小皇帝會去見錦寧侯,這會兒都有些意外,紛紛領命護送皇帝回宮去了。
而在正門之前的霍十九,根本不知道街角處小皇帝曾經出現過。
因算準了出門的時間,車隊一行原本到傍晚宵禁之前就能夠到達易縣指定的客棧。誰料想天公不作美到午後時間竟然下起了大雨,霍大栓與霍廿一都回了馬車中隨性的侍從則披上蓑衣戴上兜裡,依舊策馬跟在車隊周圍。
原想着大雨只下片刻也就罷了,也並不受影響,可那擾人的雨竟持續了一下午,道路泥濘,馬車行進起來頗受阻礙,等到了晚上來到城門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侍從見狀,便自發到了蔣嫵與唐氏所在的馬車前回話。
“夫人,城門已經關了,請夫人示下。”
今次出門,他們只做遊玩,並未打着錦寧侯家眷的旗號,是以決不能亮出身份讓人開門。蔣嫵撩起窗紗,小雨一瞬就打溼了臉頰和衣袖,遠處只見有做類似於廟宇的建築,路旁的茶寮草棚根本就沒有能夠棲身的地方。
蔣嫵道:“先派人去去那廟宇查探是否能夠暫且休息一夜。若不成,在想法子進城吧。”
“是。”
侍衛立即命人去查探,片刻即歸道:“夫人,破廟雖然四面漏風,但遮雨足夠,前殿也足夠寬敞了,裡頭只有五六個乞兒在烤火。我等已經檢查過,並無任何異常。”
霍大栓與霍廿一這會兒已經都穿戴了雨具到了蔣嫵的馬車前,聞言道:“那就暫且去破廟將就一夜,明日在入城不遲。”
“也只能如此了,就是委屈了爹孃。”
“怕什麼的,車上被褥涼蓆什麼都帶了,吃喝也不缺,不過是雨天誤人將就一夜,怎麼說得上委屈呢。”
霍大栓說着,就回頭吩咐了人,車隊一路往約莫二里遠處的破廟而去。
到了廟門之前,霍大栓就道:“先都進去歇歇,馬車暫且尋個能夠避風雨的地方停放着吧。”
侍衛裝扮成的侍從齊齊應聲,翻身下了嗎,撐傘的撐傘,搬腳凳的搬腳凳,廟門前立即熱鬧起來。
蔣嫵在繡鞋外套了木屐,輕盈下了馬車,卻是高聲道:“且慢,先去清場,再仔細檢查一遍。”
“是。”
立即有兩名隨從進了裡頭,不多時就看見六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佝僂身子被攆了出來。
霍大栓看不過去,忙阻攔道:“這是做什麼,原是咱們來了,打擾了他們,咱們哪能住着這個地兒,就把人攆走了,這下着大雨的,叫他們去哪兒住啊!”
乞丐一聽,立即央求道:“求求各位大爺,咱們這些人雖然皮糙肉厚的,但也不敢病啊!這麼大的雨,一時半刻停不下來,萬一真感冒了風寒,很有可能就要了命了。求大爺開恩。”
霍家人原本都是厚道人,霍大栓與趙氏也都是最能惜老憐貧的善心人,本來生逢這個不開眼的世道,沒飯吃沒家回就已夠可憐,再經這樣央求,二人都動了惻隱之心,“那就這樣兒吧,咱們在這邊,叫他們在另一邊,反正大殿裡頭這麼大的地方呢。”
說着就要往廟裡去。
蔣嫵卻笑着一擡手。
隨行而來的十餘名侍從立即到到了近前,將霍大栓等人阻隔在人牆之後。
蔣嫵笑着對那六個乞丐道:“你們先進去,將東西收拾收拾,騰出個空地來。”
乞丐面面相覷,感激不已的連連鞠躬哈腰:“多謝這位夫人。”
幾人就一溜煙兒的往殿內去。
蔣嫵看向身邊的侍衛,揚了揚下巴,就撐傘舉步踏上了丹墀,木屐與地面碰出的清脆聲音,被雨落的沙沙聲沖淡了許多。身旁侍衛立即會意,有四人隨在蔣嫵身旁,其餘人都等在原地。
霍大栓笑着道:“出門在外,嫵丫頭也太仔細了。”
霍廿一道:“仔細些也好。咱們……”
話沒等說完,卻愕然瞪大了眼。
因爲剛一踏如殿內的蔣嫵,突然丟下紙傘,銀白的寒光自她手中閃過,隨即就有響亮的一聲金屬碰撞的尖銳刺響。
“保護老太爺!”
“有刺客!”
侍從紛紛抽出藏在馬車中的佩刀,將霍大栓等人圍在保護圈內。而在廟門前,蔣嫵與其餘四名侍衛已與方纔那六名乞丐交了手,在破廟後的小樹林中,又竄出了十餘名做乞丐打扮卻手持明晃晃鋼刀的漢子。
“啊!”
一聲慘叫劃破寂靜,一名“乞丐”被蔣嫵割斷了喉嚨。
侍衛高聲道:“夫人快退後!帶着老太爺離開!”
四名侍衛從前都與蔣嫵一同練過功,此時都擋在蔣嫵跟前,抵去了面前剩餘五人的攻擊。
而其餘十餘名乞丐,這會子也即將到近前。
蔣嫵忙掠下丹墀,衝到馬車旁:“快上車離開!”
侍衛們迎上刺客時,蔣嫵就催着唐氏,趙氏等人上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