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錦寒起初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來求魏汐月的。三年前他被魏汐月坑了一會,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如果不是因爲魏汐月,他不會丟了《飛星秘籍》,西門錦榮也不會拿這個作伐子,踩在他的頭上來。
而他的碧荷,也就不會這樣白白地丟了性命。
西門錦寒丟下西門城主,自己親自去探望三夫人,將星城中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請了來,大夫們都搖着頭,說是三夫人這病情着實棘手。
西門錦寒就沒有了主意。
還是三夫人清醒過來一回,拉着西門錦寒的手,口口聲聲要見魏汐月一面。
西門錦寒沒有了法子,只得袖着雙手來見魏汐月。
魏汐月倒是早就預料到了西門錦寒回來,早早就吩咐紅杏和黃桃去小廚房裡做玫瑰蒸餅來,還煩覃小妹去田大人那裡要了一盞玫瑰滷汁來。
溫陽公主嘴一向刁,很喜歡甜食,這玫瑰滷汁原就是她平素常喝的,因此這一路上田大人倒是帶了不少出來。
巧的是,西門錦寒也很是喜歡玫瑰滷汁。
魏汐月還記得,便吩咐覃小妹討了來。
覃小妹前腳剛進門,西門錦寒後腳就跟着進來了。
“喲,不知道三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三公子可不要見怪纔是啊。”
西門錦寒也不拿正眼看魏汐月,頭昂得高高的,恨不得用鼻孔去瞧魏汐月。
“王爺呢?”
魏汐月知道今日鬧不好要跟西門錦寒將臉皮撕破了,怕楚遇知道她的過往,早就將楚遇給支了出去。
楚遇也是真的有急事,夫妻兩個自那日知道大皇子和聾公公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便都關心起這聾公公的底細來。
魏汐月這裡是欠了綠調回去找紫沁,而楚遇這裡一面寫了密信祁王,詢問起這聾公公的來歷,一面又遣了心腹在京城中細細打探起來。
就是魏汐月不支開他,楚遇也不得空閒。況且他心裡明白魏汐月是要避開他說什麼事情,心裡打定主意要回來拿着《飛星秘籍》這件事情好好地羞臊一下魏汐月。
他可以寵着魏汐月,慣着魏汐月,在外人面前護着魏汐月,但不能夠由着魏汐月繼續這樣無法無天下去。
他現在還有大事要做,上頭皇上和太子虎視眈眈,身邊的大皇子又蠢蠢欲動,暗處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縱使他再怎麼有本事,也不能夠保證可以護得魏汐月周全。
能夠讓魏汐月安分一些,也是爲了魏汐月好。
“原來三公子是來找我家王爺的。這可不湊巧了,我家王爺現如今不在城主府中,一大早就出去了,聽說是和大皇子殿下一同去逛星城了。”
魏汐月打量着西門錦寒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心中暗笑,臭小子,我就讓你先得意一會兒,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既然我家王爺不在家,不如三公子改日再來?”
魏汐月故意將熱乎乎的玫瑰蒸餅往前推了推。
這做玫瑰蒸餅的麪粉是春日裡的桃花打下來揉成了齏粉,因此這表皮上還有幾瓣沒有揉的碎的花瓣。裡頭的餡兒是調得甜兮兮的玫瑰花醬,裹在桃花粉裡做成蒸餅,熱騰騰的,咬一口,這醬汁兒就全流了出來。
魏汐月記得這可是西
門錦寒的最愛,可巧了,溫陽公主也十分愛吃這個,田大人那裡這桃花粉和玫瑰花醬是必備的。
果然,西門錦寒的眼神有一瞬間亮了亮,視線又很快就挪了開去。
魏汐月暗笑,到底是少年心性,就算心中再有多少怨恨,也終究沒有失了本性。
西門錦寒不答話。
他今日來本來就是拉下臉來求着魏汐月去瞧一瞧三夫人的,怎麼好無功而返?可若是真的讓他說出那軟話來,西門錦寒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他始終對魏汐月心存一點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
那年在星城的碼頭上,他看到一身白衣的魏汐月立在一葉扁舟上,仰頭看着星城高高的匾額,身後的丫頭正在爲她撐着一把紙傘。
魏汐月清冷的模樣就一下子闖進了西門錦寒的心頭。
此後,不管是炎炎夏日,還是烈烈寒冬,再也沒有哪個人會像魏汐月一樣,踏着一葉扁舟,撥開星城的迷霧,出現在他的面前。
直到碧荷低垂着頭,紅着一張俏臉,自碧浪紅荷中走出,西門錦寒心頭那個清冷的影子才漸漸地淡去了。
三年不見,魏汐月已經和從前的那個影子大不相同了。
這次見到魏汐月,西門錦寒就是一愣。魏汐月臉上的笑容明顯要多了起來,跟從前不一樣,她的眼底也都盛滿了笑意。
尤其是在看着楚遇的時候,那笑意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
西門錦寒卻恨得牙根癢癢。酸是一定會有的,但嫉妒更加明顯。
憑什麼她魏汐月可以得遇良人,而他的碧荷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起初是恨,過了這幾日,西門錦寒的恨意就慢慢地消減了。
說來說去,碧荷的死因還是因爲他自己不小心,從來不曾想着要防備西門錦榮,總想着兄弟手足一場,西門錦榮野心再大,也斷然不會對他下殺手,這才斷送了碧荷的卿卿性命,實在是怨不得早已離開了星城的魏汐月。
他如今對魏汐月這般態度,說到底還是因爲不甘心。既然他過得不如意,便總不能夠讓魏汐月一直笑得這麼開心。總要在魏汐月這裡也拿去點什麼東西心裡纔會平衡。
西門錦寒掃了一圈,見紅杏低垂着頭立在了屋子角,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在密林中見到的那個青衣女子。
明明受了委屈,卻忍氣吞聲,乖巧的樣子惹人憐愛,恨不得立馬就捧在手心中。
如果他料得不錯,那個女子應該是魏汐月身邊得用的丫頭。若是把她要了來,不知道魏汐月心頭有多痛。
魏汐月見西門錦寒不開口,只顧着盯着紅杏瞧,都把紅杏瞧得低了頭,就咳嗽了一聲,道:“紅杏啊,你去外頭守着,看王爺回來了,就馬上進來報。看樣子三公子是有急事要等着王爺回來呢。”
紅杏如蒙大赦,忙低垂着頭出去了。
西門錦寒的一雙眼睛沒有了落腳點,就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魏汐月。
魏汐月趁機將玫瑰蒸餅往西門錦寒面前推了推,笑道:“想來我家王爺還有好一陣子才能夠回來,三公子不妨用些點心吧。這是廚下剛剛做的,宮裡的御廚,做起點心來和星城的一比,又是另外一種風味。這玫瑰蒸餅可要趁熱吃,若是涼了,這裡頭的玫瑰醬汁可就不好吃
了。”
西門錦寒冷了臉色,道:“你怕是早就算準了我要來,因此才特地吩咐了下邊的人要做這玫瑰蒸餅來吧?”
玫瑰蒸餅做起來破費一番功夫,若不是早就準備好了,怎麼可能會這麼巧才做了上來?還是他愛吃的口味?
魏汐月自茶几上拿過來一個琉璃盞子,用銀勺從盛着玫瑰滷汁的碧玉罐子裡挑了一勺出來,想了想,又挑出來半勺,用熱水衝開了。醬紅色的玫瑰滷汁在琉璃盞子中慢慢化開,中間還瞟着玫瑰花瓣,霎是好看。
西門錦寒瞟了一眼那玫瑰滷汁,冷哼道:“竟然連玫瑰滷汁都已經準備好了,王妃殿下還真的是有心了呢。”
“三公子錯怪我了,這可並非是爲特特爲三公子準備的。”
魏汐月嗤笑一聲,那臉上的表情充滿奚落,就差要告訴西門錦寒,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西門錦寒果然就羞惱起來:“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歡吃玫瑰蒸餅,也知道我愛喝這玫瑰滷汁,不是專門爲了等我而特意準備的,又是爲什麼?”
這盛着玫瑰滷汁的琉璃盞子也是溫陽公主愛用的一套,田大人特地從賢妃娘娘那裡求了來,帶在路上備着的。
魏汐月將調好的玫瑰滷汁往西門錦寒面前放了放,笑道:“三公子也愛吃玫瑰蒸餅愛喝這玫瑰滷汁麼?我倒是忘記了。真是巧,我們家溫陽也最愛這些東西了。她是女孩子,年齡又小,喜歡吃甜食無可厚非,倒是沒有想到,三公子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愛吃的東西和小女孩子一模一樣。”
這分明就是在恥笑西門極寒了。
西門錦寒面上一陣紫漲,悶聲悶氣地說道:“你真是慣會演戲的,我竟然忘了,從前你就最愛裝,到了如今還是這般模樣。說什麼是溫陽公主愛吃的,誰信啊!你倒是說說,溫陽公主現在在哪裡?”
“這件事情倒還要問問三公子。敢問三公子,我家溫陽現在何處?”
“我怎麼知道!”
西門錦寒說着就怒吼起來,話說了一半,擡起頭來,看着魏汐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頭就是一顫,脫口而出道:“難道那日……”
魏汐月伸出一根手指在脣間比了個噓聲的姿勢,又將琉璃盞子遞給了西門錦寒,道:“三公子,用茶。”
西門錦寒緩過神來,忽然就很想大笑。
真是老天都在幫他!
他原本還想着要謀算魏汐月,正不知從哪裡下手,魏汐月竟然自動送上門來了。誰成想那個小瞎子竟然就是名冠天下的溫陽公主!
天下人誰不曉得,溫陽公主就是雲汐國皇帝的掌上明珠心頭肉,平日磕着碰着都要大驚小怪,更何況是變成了一個瞎子!
而今,魏汐月竟然還不知道溫陽公主就是二哥身邊的安樂!
西門錦寒樂得眉頭都舒展開來了,這下子,該是魏汐月要來求他了。
“王爺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指的是溫陽公主被他救了的事情。
魏汐月聽懂了,用帕子包着手,拈起一個玫瑰蒸餅來,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香甜的玫瑰醬汁就流了滿嘴。
她眯着雙眼,心滿意足地笑道:“你覺得,要是我家王爺知道的話,我還用這樣大張旗鼓地將三公子你請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