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來自精靈的信經由艾爾弗雷德的手,放到了西格爾面前。信封是如同楓葉般的紅色,上面用金色的葉脈狀細紋做裝飾,並用一片翠綠的冬青葉子封口,整封信散發着森林特有的濃郁氣息。
“送信的人呢?”西格爾拽了拽信封,卻發現冬青葉子堅韌異常。他取來開信刀之後才取出裡面的信紙。
“一名精靈遊俠將這封信送來的,他隨後便離開了,沒能挽留住。”艾爾弗雷德說道:“信使穿着白色和褐色相間的衣服,揹着長弓、挎着短劍,坐騎是一頭長角鹿,在雪地上行走也絲毫不減慢速度。”
西格爾點點頭,將目光集中到信的內容上。信是精靈森林月神殿祭司寫來的,裡面轉述了精靈聖者的一些話。通過各種手段,精靈相信找到了謀殺之神的一個重要據點,有可能是新大陸黑衣刺客的集中場所。但這個據點處於新大陸南方,需要經過南方領主的土地,一直到新大陸的最南側海岸附近。由於精靈戰爭的影響,爲了避免刺激到南方人類領主的神經,精靈遵循聖者的意見,不能派遣部隊,只能請西格爾協助調查。
西格爾將信遞給艾爾弗雷德,並說道:“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去的,你安排一下吧。”
“真的不能交給僱傭冒險者嗎?”艾爾弗雷德皺起眉頭,對西格爾說道:“領地裡現在有許多想找工作的人,其中不乏聲譽、能力都不錯的團隊,他們很願意接受領主大人的僱傭。至於南方領主們,只需要派出信使就能解決問題,或者也可以讓瑪娜……”
“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去,其他人我怕做不好。”西格爾說道:“別擔心,我隨時可以利用傳送陣回來,你也可以像上次我去牛犀部落那時一樣,每天定時向我彙報。”
“謀殺之神的據點肯定充滿危險,你決不能自己前去。”艾爾弗雷德問道:“領主大人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埃文是西格爾首先想到的,他是秘爾城中劍術最好的人,而且也與黑衣刺客交過手,有一定的經驗。但他是“陛下”,而且每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事情,叫上他合適嗎?
瑪娜忠心耿耿,但她的能力更偏重於軍隊,冒險方面沒聽說過什麼特長,還是將它放在秘爾城總管全局比較好。摩黛絲緹是秘爾城的威懾力量,不能輕動。而且自從回來之後,每天除了欺負艾薩克,龍女就是爬在某個地方睡覺。秘爾能核大量的元素讓她高興壞了,連睡覺流口水的時候都掛着神秘的微笑。
他的麾下倒有幾個不錯的年輕騎士,但多是忠心突出、武技平平。他們更多的是在騎馬時候的戰鬥能力,而不是步行冒險。
法師聯合會人才濟濟,但除非有對付黑衣刺客的經驗,否則很容易在與敵人一照面的時候便丟掉性命。如果要找人的話,防護師是最好的選擇,但西格爾一想到溫蒂就頭皮發麻,第一反應就是遠遠避開。
艾爾弗雷德提出的想法看來不失爲一個好主意。西格爾想了想,對管家說道:“找一隻最好的團隊,尤其是要有偵測和解除陷阱的經驗和本領。”
“我會做好。”管家點點頭:“需要匿名嗎?”
“是的。信在你手上,你組織一下就好。”
艾爾弗雷德轉身離開,西格爾則陷入沉思。排除掉精靈聖者出錯或精靈設下陷阱的可能,目前這是他手上唯一黑衣人的線索了。自從珍妮特失去下落之後,他想盡各種辦法進行尋找,但大部分石沉大海。偶爾有一兩條似是而非的消息,但最終找到的不過是更多的傳聞和模糊的描述。
黃昏到來,陰影漸長,冬季的夜晚分外寒冷,珍妮特就在外面。西格爾獨自坐在桌旁,腦海裡則是南方領地的地圖。精靈戰爭開始前矮人就封閉了城牆山脈,除了海姆領的地下通道外,還有哪裡可以在山脈兩側往來?黑衣人既襲擊了精靈森林,也在神淚湖畔伏擊西格爾,他們一定有自己的方法。
從海路繞過山脈是最容易想到的辦法,可惜北方的深水城和南方領主都不是西格爾的鐵桿勢力範圍。法師自嘲的笑笑,其實自己哪有什麼鐵桿勢力範圍?若不是南方領主這兩年因爲連續的戰爭已經疲乏,現在早就開始針對海姆領施展陰謀了。
對於通過商路收集到的信息他也不太指望,因爲對商人來說,強盜、土匪和刺客等罪犯更接近他們的生活,從來就不是領主老爺。西格爾無數次爲走私者遮掩,甚至自己也僞造過文書,幫助索斯號逃避海港稅務官的檢查,讓他們得以逃避溪木鎮港口官員的檢查,所以不難明白自己調查工作陷入困境的原因。
這一次他必須要去。
他起身離開書房,房門在他的咒語下封閉,並和城堡的魔法結界連爲一體。法師閉上雙眼,溝通防護結界,很快就找到了埃文。
埃文穿着訓練服,也就是一身厚牛皮製作的外套,正在訓練室中和一個老人對戰。他們拿着訓練使用的鈍劍,並在上面纏上鐵鏈,加大重量。埃文滿頭大汗,他對面的老人卻氣定神閒。
西格爾自從決定恢復劍術訓練後,便將城堡這個房間改爲訓練室,順便也作爲各種武器盔甲的陳列室。這裡比較私密,不像庭院中的訓練場那樣會被圍觀。埃文也因此拿了一套這裡的鑰匙,不過他對面的老人是誰?
這是一個嚴肅的老人,身體很瘦,但皮膚下隱藏着驚人的力氣。他約莫五十多歲,白色頭髮像胡茬一樣短,一雙深邃的眼睛陷在直挺的鼻子旁邊。他見到西格爾出現,便緊緊抿着嘴脣,雙手將長劍立在地上,一副戒備的樣子。
“西格爾?看你這身長袍,就知道你不是來訓練的。”埃文說道:“來,我爲你介紹一下,‘老獵人’派林·克拉克子爵。”
西格爾聽埃文說過這個人,就在他講繁星王國劍客的時候。派林·克拉克曾經爲埃文的父親,也就是上一個國王做侍衛,後來因爲一場疾病從壯碩英武的騎士變成了乾癟的青年。那是一場針對國王的詛咒,被忠誠的侍衛阻止——這是記載下來的歷史。雖然後來他恢復了健康,但體型卻再也回不去了。
由於體型的原因,他站在國王的護衛隊顯得像一顆乾癟的爛果子,影響觀瞻,所以埃文的父王令他看守行宮。在一次圍獵中,派林再次爲國王擋住了危險,親手格斃一頭狂暴獅鷲,於是獲得了“老獵人”的頭銜。不過那年他只有不到三十五歲,根本稱不上老。
他一點也沒有覺得受到侮辱,依舊忠心爲王室服務。國王墜馬受傷時派林並不在身邊,所以傳聞將他說成是一個可以爲國王消災擋禍的幸運星。埃文與亞倫爲王冠對立爭吵的時候,派林便銷聲匿跡,怎麼會在秘爾城又見到他?
這是一個板着死魚臉的老人,那種懷疑的目光讓西格爾感到彆扭。若他一直是這樣,也難怪國王將他趕出了侍衛隊。國王又不是刺蝟,不需要旁邊的侍衛整天把尖刺豎在外面。
“你不是帶着我給你的變顏頭飾嗎,怎麼被認出來的?”西格爾問道。
“哦,派林師傅認得我的篝火,以爲我是個從屍體上撿拾財物的拾荒者,於是向我挑戰。我們打了一架,然後他就認出我來了。”埃文笑嘻嘻的說道。
“幸會,派林·克拉克子爵。”西格爾和他打了個招呼。
老人只是點了點頭,仍舊一言不發。
無論怎樣,西格爾都是繁星王國的皇家伯爵,而且大家都站在西格爾海姆領的土地上,不論是作爲客人還是貴族,像派林這樣的行爲是非常無禮的。
西格爾哼了一聲,對派林說道:“你這種惡劣的教養和臭脾氣,除了給國王抹黑之外,有什麼用嗎?”
“你是男爵,我是子爵,剛纔的禮節沒有問題。”
“我早就是伯爵了。”
“那是僞王亞倫的詔書,我並不承認。”老人倔強地回道。
“原來繁星王室的印鑑和整個內閣的背書對你來說都是假的。”西格爾毫不留情:“你爲王室發下的效忠誓言原來可以憑內心喜好而改變,你怎麼不說老國王死後你就不必服務他的兒子了呢?”
“法師總是花言巧語,詭計多端。”派林說道:“喜歡語言上的詛咒和召喚邪惡的怪物。”
“蠢材。”西格爾說道。他轉向埃文,埃文朝他做了個無奈的手勢,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示意派林的頭腦有些問題。
“你爲什麼來找我?”埃文將鈍劍扔給派林,一邊走,一邊解下身上的負重。西格爾與他並肩同行。
“我是來找劍客埃文的。”西格爾說道:“我有私事需要人幫忙,可能……肯定會遇到危險,並不適合國王出行。”
“也就是說,這次是兩個冒險者而不是領主與國王?”埃文眼睛睜得大大的,當即拍掌叫好:“你來得正是時候,我一直想要這樣的機會。”
“要去調查黑衣人的據點,肯定不能大張旗鼓前往。”西格爾說道:“原本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思來想去,有難處不找你的話,還當你是兄弟嗎?”
“哈哈哈,我信了!”埃文說道:“什麼時候出發?”
“估計需要三四天的時間,這件事要安排的像是一次僱傭冒險任務。”西格爾說道:“你恢復一下身體狀態,我有些……”
“不能去,這太危險了!”派林的聲音如同烏鴉,不合時宜的叫嚷起來:“您身負重任,王國還等着您,忠誠的貴族和子民還等着您!”
“需要我把他扔到其他空間去嗎?”西格爾指了指派林,問道。
“別了,他會把其他空間的人都得罪一遍的,那樣繁星王國的敵人就太多了——你瞧我的。”
埃文轉過頭,對派林說道:“作爲國王,我命令你對這件事保密。你乖乖留在城堡裡,靜思或者磨練武技都可以,不準踏出一步,明白了嗎?”
“是的,陛下。”派林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