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曉時分,晨曦在盾河上投下的淡淡亮光隨着水流飄蕩。小船駛過,將其碾過破碎成魚鱗,待船隻過去之後重新聚攏。這樣的美景適合散心,不過從三天前開始,格林納爵士便將精靈安置在這裡,給他們陸續運來帳篷和糧食,並派兵“保護”。
四百名精靈聚集在一起,帶來的麻煩很多。他們的生活習慣和人類差別很大,讓胖胖的格林納爵士第一天開始就頭疼不已。他立即找到西格爾領主,希望能夠得到幫助和支持。年輕的領主微微一笑,將哼克和頑石村的半獸人派了過來。
生活的幸福是靠比較和差異產生的。與半獸人的粗魯和無禮相比,溫和寬厚的格林納爵士更容易相處。他們突然覺得目前的生活還能接受,至少有地方住,有東西吃,而且是在自然環境中。
聽半獸人說,海姆領曾經有過一羣人類俘虜,他們被抓去扔在礦坑裡幹苦工。儘管精靈嘴上執拗的認爲自己只不過是“客軍”,但誰都不是傻子,誰不擔心會落得礦工的下場?
“我會給大家安排遊吟詩人來表演節目,只要你們別離開這片區域就好。”格林納爵士總是滿頭大汗,他決心將“老好人”的角色一直扮演下去。“別去招惹那個半獸人,他滿腦子只有肌肉,沒有禮儀的。對於領主的命令他向來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他對不聽勸說的精靈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目前的狀態雖不能讓精靈滿意,但足夠保證生活了。西格爾允許精靈森林隨時派人查看這些精靈的生存狀況,也可以“用人換人”,只要保證總人數不變就可以了。西格爾還有計劃,準備將四百精靈分開,安置在三到四個營地,起到互相牽制的作用。
所有的將領都支持這個辦法,因爲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這些人質其實是和平的保障。具體的工作全都交給了瑪娜,西格爾則跟着莉亞師傅前往精靈森林。
兩個人騎在馬上,並肩而行,身旁則是精靈的部隊。整支軍隊保持着令人壓抑的沉默,每天幾乎不停歇的向東北方向前進。
一路上他們經過許多荒無人煙的村莊,這裡的居民早在精靈到來的時候便逃離家園,或者躲在荒野中,或者託身於領主的城堡。其中樞紐堡和它的附屬外城是聚集人口最多的地方,目前仍舊在精靈的圍困之下。
沒有人打理的農田已經快要變成田野,只是還能依稀看到田壟的結構。原本豎立的稻草人早在冬天的大雪中被壓垮,現在倒在野草中,成了松雞的巢。
精靈在山坡上種下樹木,有松木、岑樹和山楂,現在長勢很不錯。有不少鳥類在這些樹木上安家落戶,共同分享自然的喜悅。西格爾在一顆棗樹旁停了一會兒,看到樹下有雜亂的足跡,看大小像是孩童。
“德魯伊的魔法很神奇,能夠讓棗樹這麼快便結果。”西格爾對莉亞師傅說道:“若是用在農田中,豈不是能養活很多的人?”
“人口激增之後,會消耗更多的東西。”莉亞回答:“我們發現人類有一個趨勢。幾千年前兩畝土地就能養活一個人,但隨着人類的發展、人口數量的提升,現在五畝土地都不一定能夠養活一個人。好像隨着時間的流逝,人類的浪費能力比生產能力提高的還要快。”
“這我還真沒想過。”西格爾說道:“但即便這是真的,我們也會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對於人類的創新和發展能力,我們從不輕視,但不知道等人類想出辦法來的時候,我們精靈還在不在。”莉亞說道:“這是我父親的話,他還用你做例子來說明人類的潛力。德魯伊們並不想殺光人類,只是想給製造一片自然的樂土,能夠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
“德魯伊的想法是好的,但選擇的地點不對。”西格爾輕輕搖頭,並說道:“就像我試驗魔法,從不會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進行。精靈要想實現自己的理念,幹嘛找個沒有人煙的區域?新大陸廣闊的很,城牆山脈之外還有天地。”
“因爲精靈的聖樹就在這裡,我們怎能遠離?”
西格爾長嘆一口氣,卻沒再說什麼。精靈雖然費盡心機重現了戰爭古樹,但並沒有做好戰爭的思想準備。按照精靈的文化,他們是在重現自然的力量,改良新大陸的環境和生態,但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一場生死的較量。精靈只是驅趕人類,並沒有舉起屠刀。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因爲戰爭從來容不下美好。
有了四百名精靈作爲人質,海姆領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和平。按照西格爾之前的佈局,收回原本的城堡只是第一步,他要建立一個連接城牆山脈與大海的巨型領地。
鬼霧沼澤原本是個無主之地,海姆領的旗幟插到哪裡,那裡就是屬於西格爾的土地。騎兵們一路奔襲,一直突進到大海才停下腳步。他們用馬蹄踩出一條直線,然後便會有工人緊隨其後,開始修建道路。
道路意味着收稅的權力,是領主權力中最基本、最核心的部分。沿着道路兩旁,先搭建簡單的房屋,隨後燒出田地,播下種子。今年來不及細細地打理,但只需要能長出莊稼來,這就算是海姆領的農田。
進入海姆領就意味着和平,有土地可以耕種,有工作可以掙錢。這個消息隨着商隊傳遍了整個南方,吸引很多人一路向北,來到海姆領求生活。那些躲在荒山野地中的人們也紛紛離開條件艱苦的避難所,成爲海姆領的人口。
南方領主聯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許多領主都噴出一口老血。他們仍舊在和精靈糾纏,一個城堡一個城堡的推進。德雷·烏瑟爾正在與精靈談判,以爲自己能夠首先給南方帶來和平,沒想到這個榮譽最終還是被西格爾搶先。老人哈哈大笑,摔碎了三個杯子,然後又精神抖擻地繼續與精靈會談。
有了海姆領的先例,相信談判會變得容易很多。德雷構思的很美好,但他畢竟不是西格爾,不是一個實力強勁的法師領主,與他談判的也不是莉亞。精靈的高傲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禮節讓他憋屈不已,幾次都想放棄,而在戰場上一決勝負得了。
可他心裡也明白,如果自己的兵力繼續消耗下去,與海姆領的差距就會越拉越大。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強壓下情緒,繼續和精靈周旋。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煩惱,西格爾也不見得多麼輕鬆。他跟隨着精靈的軍隊來到了伊斯洛里斯,重新走進了這片被符文樹木保護的國度。
受到黑衣人的襲擊後,這裡明顯變得戒備森嚴,周圍到處瀰漫着神秘的魔法能量。西格爾作爲客人,佩戴上月神殿的銀月徽章,但依舊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整座精靈森林對於外來者開始帶着重重戒心和深深排斥。
精靈的軍隊走向森林,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沒存在過一樣——他們到家了。精靈莉亞則與西格爾一路不停,一直來到了聖樹之下。他們在這裡下馬,徒步向德魯伊密林走去。
在這裡,精靈森林的壓力更大了,西格爾如同揹負着重擔,艱難在土地上行走。他全身都是汗,手腳痠軟,依靠着防禦法杖的支撐纔沒有倒下。他用靈視觀察四周,發現這裡瀰漫着元素魔法和聖力混合之後的法術結界。
掛在他胸前的月神徽章發出皎潔的光芒,正吸引着周圍的力量向西格爾涌動。法師領主伸出手去,將徽章扯了下來,一把扔到地上,這才覺得渾身輕鬆很多。
“你這麼不喜歡我的徽章嗎?”伴隨着樹葉沙沙的聲音,一個穿着銀色長袍的精靈男子走了出來。他淡金色的頭髮,長相俊美,體態修長有力,金黃色的腰帶上裝飾着一把長劍,劍柄上鑲嵌着七顆不同顏色的寶石。
“聖者大人!”莉亞趕忙跪下。
西格爾用靈視看着這名“聖者”,發現他全身都是由強大的神力組成,結構緊實、堅不可摧。只見他揮揮手,來自精靈森林的壓力退去,西格爾重新可以自由自在的行動。
他用法師的禮節向剛出現的精靈行禮,對方點點頭。
“莉亞、西格爾,你們兩個不必拘束,我陪你們走一段。”那名精靈的言語中有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兩人不由自主的跟上。
“我本不欲與你見面,西格爾,這與我們達成的協議違背。”精靈聖者說道:“只不過事情有了變化,有外界的力量想要進行干擾。”
“是不是耐括斯的主宰?”
精靈聖者點點頭,說:“包括他們,但也不完全,但你放心,我們會阻止他們的。”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珍妮特怎麼樣了?那些黑衣人是不是謀殺之神的信徒?”
“作爲一個法師,你很心急,應該多用自己的眼睛看看,用自己的手挖掘真相。”
西格爾一個健步衝上去,抓住了精靈聖者的衣服,將黑曜石匕首頂在他的咽喉上,四目相對。“你說我這算不算用眼睛看,用手發掘?”
“算!”精靈聖者的聲音從西格爾背後響起,法師這才注意到自己只不過抓住了一根樹枝。
“下次不要在精靈森林朝精靈聖者開這種玩笑。你是血肉之軀,我卻不是。”他面帶微笑,就像大人看到了淘氣玩耍的孩子一樣,最多覺得有些滑稽,不會有什麼氣惱。“你用那把匕首戳我,只會被漏出來的光芒晃瞎眼睛。”
莉亞師傅趕忙說道:“聖者大人,他並非有意褻瀆。”
“褻瀆什麼?沒有的事。西格爾又不是精靈,他做什麼都不會影響我。”精靈聖者說道:“謀殺之神的行動已經引發衆神的關注,但他在凡間引起的混亂還需要在凡間平息。至於你的妻子珍妮特,那天晚上死的人中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