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冷靜!”西格爾端起了輕弩,不斷告誡自己說:“先把射箭的幹掉,先把射箭的幹掉!”
一支箭矢飛了過來,擦着會計的帽子插在車板上,把這個傢伙嚇了一跳。西格爾看清箭矢射來的方向,側身從貨車的邊緣瞄準。在月光的照耀下,兩隻地精舉着短弓,正站在密林邊緣瞄着車隊的方向。
判斷了一下距離,西格爾稍稍擡起一點弩弓,然後擊發。純鐵作的弩矢“翁”的一聲迅速飛越戰場,準確釘在弓箭手的脖子裡,直接沒了進去。地精捂着脖子倒下,短弓也摔在泥水裡。西格爾再接再厲,趁着另外一隻地精射偏的空檔,再次上弦射擊,將其迅速幹掉。
這個時候,一聲巨響從他背後的方向傳來。轉頭一看,原來是龐大的野豬一頭撞在了貨車上,把整車裝滿肥土的布袋掀了下來。足有兩米高的熊地精從豬背躍到了車頂上,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砍刀,發出兇殘的叫聲。
車伕們被嚇破了膽,幾個人手裡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地精趁機從另一個方向撲上來,用矮小的身軀衝向貨車中間可供行走的通道。
比爾爵士從貨車下面翻滾出去,正好停在野豬的旁邊。他用長劍猛刺,從野豬的耳朵穿透進去,直接讓這個傢伙一命嗚呼。他踏着這足有半噸的肥肉,就像跨上了階梯,立即朝熊地精背後殺回來。
“偷襲的雜碎!”熊地精轉過身來,門板一樣的盾牌平扇過來。爵士根本無處可躲,一下子被掀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才重新站好。熊地精興奮的揮動砍刀,伸出巨大的舌頭高聲叫喊。它踏步前衝,全身的肌肉抖動,不知道里面到底蘊藏了多少力氣。
地精衝了上來,西格爾扔掉了短弩。他抽出腰間的彎刀,另一隻手猛拽貨車上早就準備好的繩索。繩子在車輪間收緊繃直,在幾個車廂的縫隙處形成了縱橫交錯的阻攔,就像絆馬索那樣。地精的衝刺不得不慢下來,尋找繩子中間的空處落腳。西格爾把繩子隨手纏緊,挽了個刀花就殺向最近的地精。
“揮砍,揮砍,踢一腳!”西格爾一邊嘟囔,一邊放翻了第一個地精。他還沒來得及補上一刀,另一個傢伙從高處朝他頭上跳了下來。烏賊急忙蹲下,避開了揮舞的狼牙棒。然後他用力彈起。這些日子的訓練起了作用,一記沖天拳正擊中地精的鼻子,直接把他打暈在地。
倒在地上的地精想爬起來,卻被空中掉下來的砸倒,手忙腳亂的糾纏在一起。西格爾趕緊捅了幾刀,也不管是心臟還是肚子,只要對方在哀嚎就好——他沒有太多時間瞄準。
已經有三個車伕被殺死,還有三個正在慌亂的逃跑。亂跑的傢伙吸引地精追逐,不過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背後中刀而死。西格爾沒法救所有人,只有先努力殺出生路再說。
他勇敢的朝地精衝上去,先撥開了敵人武器的攻擊,看到了地精沒有防備的胸膛。他用空着的手在地精眼前一晃,趁它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間,另一隻手將彎刀捅進地精脖子中去。
腥臭的液體噴了一臉,他也顧不上擦拭,趕忙去救最近的車伕。砍倒三名地精的戰績終於吸引了注意,足有五個傢伙不懷好意排隊衝了上來。
“來吧,臭崽子們!”西格爾興奮的笑着,他想起在海上衝浪的日子,大叫道:“讓狂濤巨浪來吧!”
他以彎刀做盾,用力撞上了第一個地精。粗壯的肩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但仍舊直接扛起這個傢伙,衝向第二個。地精沒想到對面的年輕人居然如此勇猛,居然可以反衝鋒,有些不知所措。只聽的混亂的碰撞聲響成一片,這一串兒地精們手腳互相交纏着,只能尖叫、互相咒罵、擁抱着,然後摔成一團。
最上面的地精也是最先被衝撞的那個,他現在仍舊暈頭轉向,手中狼牙棒亂晃着。西格爾一把奪過這個武器,雙手舉起,如同劈柴一般,朝這五個地精的頭顱上依次敲下去。隨着敲爛西瓜一樣的五聲響,混亂很快終止了,狼牙棒也被砸成碎片。
烏賊喘着粗氣,撿起掉在地上的彎刀,開始尋找下一個對手。
爵士和熊地精的戰鬥陷入了白熱化,一個戰技高超,一個力大無窮。用門板做成的盾牌擋住了爵士大部分可以用來進攻的方向,而敵人高大的身軀擁有更廣的攻擊距離。
爵士雙手持劍,把劍柄擱在腰旁,劍尖斜向上指,用丁字步繞着熊地精移動。他用這個姿勢,已經在敵人持刀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傷口,鮮血不斷流淌下來。熊地精氣得哼哼直叫,卻不敢隨便舉刀揮砍。
灰黑色的眼珠轉了轉,熊地精突然想到一個壞主意。他大叫一聲,再次高舉起砍刀,向前踏出一大步。然後他突然扔出了手裡的砍刀,躲在盾牌後面猛衝上來。
砍刀旋轉着朝比爾爵士面門飛來,發出巨大的呼嘯聲。爵士深知這怪物的力氣有多大,雙手揮劍把砍刀磕飛——這一下震得他手臂發麻。當盾牌像牆一樣壓過來的時候,他只能往邊上一滾,堪堪躲開了衝撞的路線。
但是沒等他站起來,熊地精一腳踢飛了他的長劍。
“臭東西,等爺爺踩爛你!”熊地精大叫着,再次擡起了他的鐵鞋。
爵士蜷起腿來,試圖伸手摸向靴筒。這時,一根燃燒的火把從貨車方向飛來,砰地一聲砸在熊地精的後腦勺上,火苗飛濺。皮糙肉厚的怪物只是大叫了一聲,身子晃了晃,居然沒受什麼傷。
可這一瞬間的延遲就足夠改變一切。爵士趁機抽出藏在靴筒裡的匕首,一把飛向怪物的眼窩,一把插進了膝蓋後面的關節。他藉着縮腿的動作,又奮力蹬踏了熊地精的胯下,並藉着衝力滑開一段距離。爵士翻身站起,抽出了腰間的短刃。
西格爾扔完了火把,又轉身殺向最後幾隻地精。
熊地精站都站不穩,看也看不見,踉踉蹌蹌的搖晃着。他一隻手拔出眼窩裡的匕首,卻蓋不住不斷淌出來的血液。熊地精痛苦地哀嚎着,他知道自己難逃死亡。
比爾爵士威風凜凜的站在熊地精面前,手中長劍在月光下反射出銀白色的光輝。
“贖罪吧,邪惡的生物。”
熊地精試圖舉起盾牌抵擋,但這次他晚了一步,頭顱先飛上了天,然後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快逃!”地精們喊道。他們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或者是一條毛毯,或者是一個破鍋,然後朝密林跑去。地精知道人類在黑暗中啥都看不見,所以是絕對不會追進密林的,只要逃進去就能安全。
西格爾端起弩弓,又射了兩箭,只命中一隻地精。弩弓沾上了泥巴,又在潮溼的環境中工作很久,導致最後一箭失去了準心。
剩下三隻地精逃進了密林,這可沒法追了。
會計麥凱特在戰鬥開始之後就被飛來的箭矢嚇暈了,結果所有地精都以爲那是屍體而沒去理他,他幸運的成了受傷最輕的商隊成員。現在他被迫站在篝火旁最顯眼的位置,拿着長棍負責放哨。
比爾爵士給傷員進行簡單的包紮,西格爾在一旁學着,然後動手幫忙。十個車伕死了五個,一個跑到樹林裡再也沒有回來,一個重傷只能躺在車上。剩下三個車伕幸運的只有些輕傷,還能夠自己行走。
在埋葬了死人,安撫了活人之後,大家發現裝肥土的貨車被撞壞了:輪子破成了三片,再好的木匠師傅也修理不了。麥凱特承諾每個車伕會多獲得兩枚金幣,死去的人也會有十枚金幣撫卹——逃跑的什麼都沒有。車伕的士氣提高了些,然後會計很奇怪的要求大家把滿滿一車蘋果苗扔掉,再把成袋的肥土搬到空出來的車子上,耽誤了好長的時間。
“這些袋子裡是什麼?”比爾爵士皺起眉頭。會計不尋常的舉動令他起了疑心。他伸手拎起一袋,朝麥凱特身前一扔,袋子劃過一個弧線,砰地一聲落在溼滑的泥地上。
“差點砸死我,你這個僱傭兵!”會計嚇了一大跳,猛地喊了出來。喊完之後,他又覺得不妥,並且看到比爾爵士的右手已經扶上了劍柄,於是趕忙換了討好的語氣:“彆着急,這裡面裝的其實就是土。”
爵士哼了一聲,拔出匕首,蹲下身子,割破了袋口。他用力撕開,只見裡面都是些黑黃色的土壤,摻雜着一些腐敗的草莖和樹葉殘片,一股腐泥的味道散發出來。他帶着皮手套,伸手使勁掏了掏,滿滿一袋子都是這樣的東西。
“都是土,你滿意了吧?”會計撲上前去,把袋子口合上。“儘管這是土,但也是老闆重要的貨物。你們是接收了合約的,總不能因爲死了人就想找理由賴賬吧?”
爵士若有所思的看着掌心裡一把土壤,捏上去又鬆又軟,聞起來也沒什麼異常。他靜靜思考了一會兒,總感覺哪裡不對。他看看同樣疑惑的西格爾,又看到目光躲躲閃閃的會計,腦子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他雙手合十,兩掌之間夾着這把黑土,然後用力摩擦。雜質從他的指縫和掌根被擠出來,味道越來越大,他越搓越快,兩手之間好像冒起了煙。大家都看着他,爵士這個時候把雙手攤開。
只見他原本完整的皮手套出現很多劃痕,有的地方已經出現破損。在一處破損的傷口處,停着些非常細小,比塵埃還細密的黃色細砂。爵士輕輕吹了吹,這些細砂變了顏色,從黃色變成黑色,顯得非常普通。
西格爾也瞧出了不對。他知道爵士的手套又耐磨又防滑,雖然不起眼,但確實是精良的裝備。只有利刃才能劃破那副手套,區區肥土根本做不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