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足殿終於安靜下來,儘管這裡被戰鬥和魔法破壞的一片狼藉,石柱倒塌、牆壁破裂、地板碎開,魔法陣被燒得一塌糊塗,不過西格爾還是長舒了一口氣,戰鬥結束,終於暫時性的安全了。
珍妮特安靜地躺在他的懷抱裡,臉色蒼白、嘴脣乾裂、全身軟綿綿的,已經虛弱到了極限。西格爾把她輕輕放在地上,從鑰匙空間中找到保存下來的紅酒,加上半瓶糖,喂進珍妮特的嘴巴里。然後看着她的臉色變好了一些,呼吸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他把剩下的酒遞給埃文,金髮的青年接了過去,先灌進王子的嘴裡。“這次多謝你救命。”埃文說道:“沒想到這次居然還能活下來。”
“別再招惹這麼危險的事情了。”西格爾看着胸前的二十面骰子,上面的數字一已經完全黯淡下去。魔法抗性已經救了他很多次性命,但是卻在這次冒險中毀掉了,這讓他非常傷心。不過西格爾也不怨恨別人,畢竟進入洞穴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有好多次他可以選擇離開,不過有是什麼讓他一直堅持下來的呢?西格爾捫心自問,也許是死板的騎士精神?
“有的時候大家都身不由己。”埃文應了一句。他發現被吸血的晨曦護衛已經死透,於是便把他的屍體拖到一旁。託德伯爵幸運的活着,他被倒塌的柱子砸倒,頭部和背部受傷,暫時昏迷着。他躲過了被血祭、被魔法攻擊、被附身,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埃文爲他清洗了傷口,用水將他喚醒。託德伯爵低哼着醒來,謹慎的看了一下週圍的形勢,然後勉強站起身來。
“小夥子,謝謝你的援助。”託德伯爵彎腰致意:“繁星王國不會忘記你的幫助。”
“哦,謝謝繁星王國,我只是在幫助我的主人,比爾爵士,我想你們都認識他。”西格爾沒有站起身來回禮,不過大家看到他懷裡的珍妮特,也就沒有在意這點。英雄總是有些特權,救命恩人更是。託德伯爵點點頭,說道:“所以你就是比爾男爵的扈從?你多大了?”
“十七。”
“我在十七歲的時候可沒有機會救王子的性命,否則我早已經成爲公爵了。”託德伯爵笑笑,短短的白色鬍鬚隨着他的微笑而抖動,他說到:“十七歲的時候我還在爲追求馬琳娜小姐而努力,想要在舞會上獲得她的青睞。那個時侯我不知道什麼是荒野,什麼是危險,什麼又是騎士的責任。你瞧,我第二年便成婚,再三年便從亡故的父親那裡繼承了伯爵頭銜。”
他靜靜的聽完伯爵的話,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珍妮特。隨後西格爾笑笑,說:“你年輕的時候很幸運,不過別在年老的時候置身險地了。那邊躺着的是王子,有太多人的福祉還維繫在他的身上。”
“說的沒錯,小夥子,責任總應該是第一位的。”伯爵回答道:“我成爲伯爵之後好多年才明白這個道理,我相信王子在這次之後也會吸取教訓。成長固然重要,可回報善意比成長要重要得多。小夥子,你想要什麼?”
託德伯爵靜靜的看着西格爾,目光炯炯有神。很多人都會在他這雙明亮的眼睛面前心生懼意,因爲他可以洞察人心。如果在王子清醒之後再讓西格爾提出要求,那麼王子只能答應,這是一個未來國王面對救命恩人的必要姿態。如果這個年輕人要求過分,會讓殿下十分尷尬。託德伯爵打算先問清楚,好有個緩衝鋪墊。
“我這次來完全是爲了比爾爵士,他一直想成爲封地領主。”西格爾終於擡起頭來,直視伯爵的眼睛,平靜的說道:“我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儘快達成,讓比爾爵士成爲比爾領主。”
“他是我的騎士,我的封臣,這件事沒有問題。”伯爵說道:“我會將河沿城安排給他——原本那是給我次子準備的,是一座富裕而平靜的城鎮。我相信比爾領主先生會成爲一個好臣子。至於你,小夥子,你是我封臣的扈從,你願意也成爲我的騎士嗎?”
西格爾很驚訝,剛想要答應,卻看到埃文朝他使眼色。埃文站在伯爵身後,急促而隱蔽的搖搖頭,又伸出一隻手指着還在昏迷中的王子,然後才點點頭。西格爾突然笑了,他明白了朋友的意思,於是他說到:“如果我要成爲騎士,也應該由王子冊封,不然怎麼突顯殿下的恩典?”
伯爵嗯了一聲,對於沒有將兩個人都納入麾下有些失望。不過他也不會喜形於色,畢竟最基本的探底目的已經達到。“咱們離開這裡吧。”伯爵說道。西格爾穿着晨曦護衛身上的衣服,終於結束了赤裸的狀態。他收拾好地上的東西,除了隨身帶着的匕首和魔杖外,其他都扔進了鑰匙空間。埃文過來幫忙,把散落一地的東西——包括沒有毀於戰火的屬於血魔法師的東西都交給西格爾。“以後要學着輕裝上陣,好朋友。”他故意說道:“都拿好了,別再亂丟了。”
西格爾並不在意其他東西,但是當他看到血魔法師的四本魔法書全都完好無損的被扔進鑰匙空間的時候,還是非常開心的。剛纔的戰鬥讓他有些頭暈,差點忘記了打掃戰場。估計是珍妮特的受傷,讓他滿腦子都是“儘快離開這裡,去外面找個醫師”的想法。他低聲向埃文表示感謝,然後等整個空間被塞滿之後,重新抱起珍妮特,與扛着王子的一老一少一同向外走去。
他們以最短的路徑回到了頭骨大廳,這裡除了沒有珍妮特之外和之前一模一樣。西格爾想到自己的承諾,於是從平臺上拿起龍頭。“隆克拉迦?”他輕聲呼喚,然後就看到顱骨眼眶中重新點燃了火焰。
“年輕的法師學徒,你回來了。”龍頭說道:“很抱歉不能保護你的女人。我不能在血魔法師面前展露行跡,那樣太危險。”
“我明白。”西格爾說道:“如果你被他發現,我們就沒有一絲獲勝的希望。”
“謝謝你的理解。”太古巨龍的靈魂迴應他道:“你是來摧毀我的嗎?”
“如果你仍舊這樣希望的話。”
“終於,我可以安息了。”巨龍平靜地說:“我歡樂過,幸福過,憤怒過,悲傷過,然後又經歷生死,被無盡的歲月磨平了所有情感,我的靈魂已經沒有顏色,和死物無異。我只要求能夠解脫,進入永恆的平靜睡眠。爲此,我將會報答你。”
“別再說了,隆克拉迦,否則我的內疚感會破壞你的願望。”西格爾把龍骨放回臺子上,掏出了黑曜石匕首。“你覺得這樣能夠起到作用嗎?”
“對準雙眼之間的位置。”龍顱骨說道:“你的匕首脫胎於在虛空中凝結的龍炎,所以它有能力終結我。”龍骨眼眶中的火焰最後閃動幾下,然後漸漸熄滅。太古巨龍隆克拉迦最後的一句話就是:“不要內疚,學徒法師,這不是永別,你會帶着我的祝福。”
匕首刺穿了龍的顱骨,然後就看到無數裂紋從破口處蔓延開來。西格爾再次呼喚巨龍的名字,沒有任何迴應。巨龍和他的對話只發生在西格爾的腦海中,旁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當這是法師神秘行動的一部分。幾個人重整精神,踏上了回程的路。
有了精確的地圖後,西格爾一行不必再經過漫長的骸骨通道,他們只用了半個小時便從山谷的另一側離開。這裡距離他們的營地隔着整座要塞的廢墟,儘管地面被雪覆蓋之後有些溼滑,但是營地的守衛遠遠看到了他們,趕忙帶着拖車騎馬趕來。
“天神在上,王子殿下和伯爵大人都沒事!”大家圍攏上來,可以看出他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快去叫里斯醫師,營地趕緊燒上熱水,準備好最大的帳篷!”
貴族爵士和傭兵們七手八腳脫下毛皮披風鋪在拖車上,然後把王子殿下放在上面。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殿下和伯爵身上,只有比爾爵士上來拍了拍西格爾的肩膀,欣慰的說:“你平安回來就好,這次多虧你了。”
西格爾開心的笑着,能夠讓比爾爵士滿意就好。這個時候珍妮特醒了過來,她一直處於魔裔的狀態,並未用天賦能力僞裝自己。她嗅到西格爾的氣味,把頭往愛人懷裡拱了拱,尾巴輕輕纏在西格爾的手腕上,安心的睡着。
比爾爵士皺緊眉頭,他在看到魔裔的第一時間差點下意識掏出武器來。“這是珍妮特?”比爾爵士問道。
西格爾點點頭,這個秘密已經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你知道魔裔有多危險嗎?怎麼還……”比爾爵士想了想,又覺得現在不是說這件事情的時機。他用身體擋住衆人的視線,帶着懷抱魔裔的西格爾繞道回到了營地。